第四百七十四章 兩個耳光

第四百七十四章 兩個耳光

隔天,余舒又到太史書苑上課,方子敬的奇門遁甲講到第二篇,真知真章,她頗有獲益,這一堂講學更是準備了紙筆邊聽邊記,拿出上輩子讀書的精神頭,惹來方子敬幾次側目。

下課後,方老招手讓她過去,拿了她上課記的冊子翻了翻,遞迴去時候說了一句「不錯」,導致在場的學生聽見,下一回聽講起紛紛做起了課堂筆記,漸成一股學風,后話不提。

「聽說你養了幾串石頭?」方子敬留下余舒問話。

余舒沒想到這事兒連他都耳聞了,便將手上的黃水晶摘下來,方子敬兩指捏著,臉上露出一點訝色,他眼光何其毒辣,在手上過一遍就發現了妙處與不足,皺了皺眉毛,道:

「初時見好,只是到底投機取巧,日子長了要失其靈性,需要反覆養之。」

余舒摸了摸鼻子,她也曉得這水晶手串戴一段時間就要放回她的風水池裏凈化,本想着拿捏著這一點行事,搞個售後什麼的,現在被方子敬一語道破,有點沒意思。

方子敬哂了一聲,將手串給她,道:「回頭拿了一個給我。」

余舒愣了愣。

方子敬嗤鼻,看出來她小氣樣兒,心裏不痛快,看她那眼神兒,好像他老頭子有多厚臉皮似的,不知道多少人爭着搶著巴結他么,還不是看着晴嵐喜歡,不然他要這女孩子家家的玩意兒做什麼。

卻沒想到余舒下一句會說:

「院士是幫司徒要的嗎,那不必了,我原想着就要送她一個,不過還沒養好,過兩天我就給她。」

方子敬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面無表情地擺擺手,讓她走了。

司徒晴嵐在胥水堂外面等候余舒,還不知道她外祖背後幫她討東西,見余舒出來,倆人一路去藏,司徒晴嵐說了最近聽到的八卦之談——

「司天監的文書下來了,湛雪元要考核后才能上任,有人看見她這兩天纏着景院士問東問西,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少人等著看她鬧笑話。別到最後沒有考過,丟了這到手的官位,那才是啼笑皆非。」

余舒暗皺了下眉頭,心說這景塵不知哪裏就與她犯沖,每回都要和她過不去的人牽扯在一起。上一回是紀星璇,這次就換了湛雪元。

接着又想到前幾天送到她家去的那一壇虎骨,愈發察覺到這裏面有什麼貓膩。

「倒是你,怎麼聽起來好像是也和湛雪元有什麼過節?」余舒扭過頭,似笑非笑看着她,問的直接。

司徒晴嵐微窘過後,冷笑道:「實在是她愛背後搬弄人是非,像我這樣有一出說一出就罷了,偏偏她不留口德。你們去祭祖之前,我就遇上她與人在背後編排我,說我鳩佔鵲巢恬不知恥之類,哼。」

余舒頓時體諒了,知道司徒晴嵐不是把她當槍使。臉色又好起來,眼珠子一轉,道:

「我也看她不順眼,要不要咱們教訓她一頓?」

司徒晴嵐遲疑道。「怎麼教訓,難不成要當面與她爭吵?未免招人笑柄。」

「吵架算什麼本事,不痛不癢的,」余舒搖搖頭,「就看你怕不怕得罪她,我是無所謂,在華珍園就撕破臉了。」

「我......」司徒晴嵐有所顧忌,不想意氣用事。

「沒事,你要是不想就算了,」余舒拍拍她肩膀,不強人所難,接着就轉移了話題,免得她尷尬。其實她要教訓湛雪元,帶不帶司徒晴嵐都沒什麼差,不過是找個機會和她同進退一回,好讓彼此多一份親睦,日後來往比普通朋友靠譜。

兩人說着話,就到了收藏前人手札珍本的先哲樓,一進去,余舒就發現裏面氣氛有點不對,主要是看到前面一排書架外面有好幾個人來回走動,明顯不是在找書,反而像是在看什麼熱鬧。

司徒晴嵐對余舒道,「過去瞧瞧。」

「嗯。」

兩人走過去,才知道那些人在偷看什麼。

兩排書架之間的過道上,東窗探來日光,景塵半抬高一隻手臂在書架上慢慢翻找,身側立着一名粉衫嬌俏的少女,手捧著半冊打開的書卷,仰頭詢問,眼中憧慕,臉腮微紅。

「景院士,六十四卦中,晉卦在星象位是何解?」

景塵沒有回頭看這少女情懷,回答的卻是認真:

「此為異卦,無星可表,坤在下,離在上,日地接輝,所以於人運勢倒好。」

司徒晴嵐看到這一幕,撇了下嘴,轉頭去想同餘舒嘲弄兩句,卻見她臉色淡淡地看着前面那兩個人,一時覺得沒趣,便拉了拉她,小聲道:

「蓮房走吧,我們上樓去。」

那邊景塵耳朵一動,側過臉,便對上了一雙靜默的眼睛,心頭當時一滯,便挪不開視線。

湛雪元發現景塵不對,便順着他眼神轉過身,一眼就看到身材高挑的余舒站在丈遠外,胭脂均勻的臉上先是一僵,而後想到身份變化,便揚起了下巴,拋卻了那一絲膽怯。

「余運算元,許日不見,你可還好?」

余舒看着湛雪元表現,便知她是記吃不記打,只當是進了司天監,就有人撐腰了,再被那崔芸挑唆幾句,就敢在背後顛倒是非,實行污衊,眼下見了她,竟是不怵。

「好是好,就是不如湛小姐,據說你補了太承司的空缺,我是不是要改稱你一聲大人了。」余舒臉上一點凶色沒有,語氣感慨,似有幾分羨慕,又似不記得在華珍園發生的那些不快。

湛雪元笑了,眼裏閃著得意,愈發膽壯,搖着手中書卷,故作謙虛道:「哪裏哪裏。還要考核過了,才算是正職,他日上任后,你再改口不遲。」

接着便是一頓,聲音調高,嬌笑一記,「呵呵,說來你不信,我接到文書那一日還吃驚呢,早知道司天監要在這一次祭祖的人選里挑一個栽培。余運算元在華珍園比我們都拔尖,又是十年不出的女運算元,我以為這個位子非你莫屬呢,誰想司天監的眼光就是不一樣,最後選了我。真是對不住了。」

口中抱歉,可她臉上分明寫了譏誚,話里更是陰陽怪氣,讓不遠處看熱鬧的幾個紛紛側目。

司徒晴嵐皺了眉,擔心地看着余舒,卻見她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詭譎的弧度,說不出來讓司徒晴嵐心頭一跳,下一刻,就見她身形一動。大步夾風地走上前。

「啪!」

誰也沒有防備,她會一個耳光響亮地甩在了湛雪元的臉上,站在余舒身後的司徒晴嵐愣住了,站在湛雪元身後的景塵也愣住了,旁邊看熱鬧的一些人也都是獃滯。

湛雪元臉上火辣辣的疼。她驚呼一聲,捂住了臉,瞪圓了眼睛看着余舒,眼裏滿是不信——

她、她竟然這麼就打了她!當着這些人在。當着、當着景院士也在!

「教你個乖,以後見到我,躲遠些。」

湛雪元猛地喘了一口氣,眼圈兒瞬間就紅了,惱羞成怒地尖聲道:「你、你這潑——」

「啪!」

不等她謾罵出口,余舒揚起手又是一個耳光,抽在她另一邊臉上,直叫所有人傻眼。

湛雪元心跳如雷,眼看着余舒在她面前豎起了三根指頭,不知想到什麼,再看余舒,就好像是討債的羅剎鬼一般,面目可怖起來,她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寒顫,倒退了半步,滿心屈辱與害怕,竟不敢再開口。

看着湛雪元挨了余舒的耳光,司徒晴嵐先頭覺得心頭爽快,后又擔心餘舒該要如何收場,正在此時,卻見那湛雪元捧著迅速紅腫起來的面頰,哽咽了一聲,居然低着頭從余舒身旁跑開,推開了過道上的幾個人,頭也不回地哭着跑走了。

余舒輕甩了一下發麻的手掌,抬頭便對上景塵疑惑又不贊同的目光,一如記憶里某個相似的場景,當即冷笑,轉身要走,然而腿邁出去,卻被他拉住了手臂。

「小...」景塵看到余舒回頭冷漠的臉,一聲小魚未能喚出口,胸中澀澀,低聲道:

「她尖酸嘲笑你是不對,但你也不用打她。」

時隔許久,自那分開,這是景塵第一次正面和她說話,余舒沒了心酸,卻只覺得可笑,忘了眼前這個熟悉到陌生的人是從何時起成了這樣子,對誰都能心軟,唯獨對她心硬如鐵。

她也懶得多和他解釋,桀驁不馴地揚起了眉毛,冷眼道:

「景院士難道不知太史書苑的規矩,我是四等的女運算元,她一個九等的小易師,卻不知尊重,我教訓她不應該么?」

說罷,也不等他答覆,便撥開他的手,朝外面走去,司徒晴嵐連忙跟上,回頭匆匆看了一眼,卻見窗下光影中,身形孤單的景院士望着她們離開,身上彷彿披了一層落寞。

人都走了,看熱鬧的便也散了,景塵立在原地,許久才有一聲輕嘆。

得知她常來這座,今日無課,他卻也來了太史書苑,等在這裏,終是見了一面,又鬧得不歡而散。

「我這是怎麼了,應該討她歡喜才對,卻總惹她厭煩......」(未完待續。)

ps:(余舒會動手打湛雪元要從兩個方面看:一來她氣性大,不是那種忍氣吞聲的料,她這個人,只要考慮到後果她可以承擔,就不會顧長顧短;二來也有景塵一部分原因,雖說是兩人恩斷義絕,她失望到底,但是她對着景塵這個昔日讓她掏心挖肺的人,卻還是有一股怨氣一直沒有發泄出來,所以才會當着景塵的面打了湛雪元兩個耳光。至於沒有解釋華珍園的事,那是因為她不需要,她又不打算做個萬人迷,讓人人都喜歡,何必為虛名所累呢,知她則知,不知她者,多說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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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如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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