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芙蓉君子宴(二)

第五百零九章 芙蓉君子宴(二)

這廂息雯郡主與瑞紫珠咬耳朵,寧小姐同辛六退避,走下了橋,不多遠,便見一行年輕男子從花園石道上結伴走來。

當先一人,眼尖看到辛六,便停下招呼:

「辛六兒,想不到今年你也受到邀請,這安陵城裏是沒人了嗎?芙蓉君子宴,請的不都是芙蓉花似的美人嗎?憑你算是美人?」

「馮兆苗?」辛六驚訝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反唇相譏道:「是啊,這安陵城裏是沒人了么,芙蓉君子宴,請的都是些君子,你又算哪門子的君子。」

寧小姐認得馮兆苗,知道是馮將軍家的小公子,見他倆人抬杠,也不稀奇,視線一眺,落在後面一人身上,今晚第二次亮了眼睛。

卻見那名周表不凡的年輕的公子,一身籠紗蟒青緞袍,腰間束美玉,衣襟盤珠扣,頭挽一色綸巾,手持一柄文扇,身姿朗朗頎長,一派文儒之態,說不出的溫文爾雅。

這儒派公子面容俊卓,尤其一雙黑眸如點星,嵌在濃墨勾月眉下,當是天生一副桃花眼,似是含情卻薄情,叫人觀之生戀,望之生怯,竟不知誤了多少痴心女子。

寧小姐只是上下一掃,便匆忙收回了視線,心中已然篤定這生了一雙桃花眼的儒生公子定然是她先前欲見的三人之一,道子景塵她方才瞧過,又不似傳聞中小藥王的張狂,想必是薛家大郎,俱來破解了許多樁大案的大理寺少卿官人。薛城碧是也。

果不其然,辛六與馮兆苗爭執了幾句,一扭頭看到薛睿,便找他評理:

「薛大表哥也在,你來說句公道話,我算不得美人,難道馮兆苗他就當得上君子嗎?」

薛睿正在打量四周尋找余舒身影,被辛六叫到,回頭對她道:

「到芙蓉君子宴上來的,也不盡然是佳人與君子。兆苗是不是君子這我不便定論。但他一定不是小人就對了。」

馮兆苗得意地揚起臉,「對對,我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

辛六雖有不滿。也挑不出錯。只能撅嘴道:「你當然是幫他說話。」

薛睿一笑。也不辯駁。

這時背後傳來一道輕快地笑聲——

「薛大人如此說法,你又算是君子,還是小人呢?」

眾人聞聲看去。卻見從花池一角折轉出一名男子,身着蔥衣,發系青帶,行走間兩袖攘風,足下一雙白靴,踩踏泥土,身後半彎明月,照亮前人。

見來人,寧小姐不禁又一次眼前一亮。

那人堪堪在薛睿面前停步,兩個不同形表,卻同樣出色的男子站在一起,頓時惹來這附近遊走的少女們注目,就連橋頭,也有人朝這邊張望。

薛睿明顯察覺到朱青珏針對他的苗頭,暗皺了眉毛,要知道他們兩人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招惹。

「是君子,是小人,豈有自己評說?以朱二公子之見,薛某人是小人還是君子呢?」

薛睿一抬眉,反問起朱青珏。

朱青珏卻一點不客氣道:「以我之見,你離小人,差那麼一點,你離君子,卻差一大截。」

聽這話,薛睿還未出聲,馮兆苗先不幹了。

「你這話幾個意思,說我睿哥不是君子,難道你朱二就是嗎?」

朱青珏不予理會,直盯着薛睿,道:「薛城碧,今晚芙蓉君子宴,你敢不敢同我一比,若我爭搶到了金玉芙蓉,你便要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承認你是個小人。」

薛睿目光一跳,「若是我贏了呢?」

「那小人便由我做。」朱青珏滿不在乎道。

薛睿微微冷笑,手中摺扇在掌心一擊,道:「我也不用你做小人,只要你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幾個問題就好。」

馮兆苗在一旁抓耳撓腮,眼看薛睿就要答應,未及阻止,就見朱青珏舉起右手——

「擊掌為約,違者為輸。」

薛睿豎起手掌。

「啪!」

「啪!」

「啪!」

兩人三掌,立下賭約,四周圍觀者驚訝不下,一時間議論紛紜。

劉翼站在花房裏,因之前朱青珏戲弄,余怒未消,同身後人說道:「小王要看他們狗咬狗,一嘴毛,你給我好好表現,非攪了他們的局不可。」

「十一皇子放心,在下知道。」

......

息雯挽著瑞紫珠立在橋頭,遠遠聽到薛睿與朱青珏的說話聲,眉頭一鎖,側頭詢問身後結伴的崔芯:

「朱二公子和睿表哥這是鬧得哪門子彆扭,最近有什麼事我不知道,他們兩個幾時結了梁子?」

崔芯也是困惑:「沒聽說他們有什麼不對付的。」

息雯心說奇怪,視線一掃,不見了湛雪元人影,就問身旁:「湛小姐人呢?」

有人朝湖岸上怒了努嘴,息雯順着方向看去,就見湛雪元正杵在一身白袍的景塵身前,神態嬌羞地說着什麼。

息雯眼中閃過不屑,沒再多說,扭頭沖瑞紫珠笑笑,道:

「表哥就在那邊,你不過去與他說說話么?」

「不必了。」瑞紫珠羞怯地搖搖頭。

息雯拉她,湊近耳邊道:「你怯什麼,今晚妹妹美極了,神仙見到也要動了凡心,莫說表哥是個凡人了,走,我與你一起去見他,給你壯壯膽子。」

瑞紫珠確實是個鐘靈女子,站在容貌妍麗的息雯身旁,也不見分毫失色,伯爵府有的是真金白銀,嬌養出來的女兒,比起金枝玉葉也不遑多讓。

息雯項上那一串價值連城的紫玉流蘇環端的是惹眼,可真說起來。卻還比不得瑞紫珠額上一條芙蓉玉水滴子的來頭,這可是大安開國寧真皇后的遺物,京城之中,有幾家女子使得,就算是皇妃公主,怕也要眼紅。

瑞紫珠半推半就地被息雯帶到了薛睿面前,崔芯不緊不慢地在後面跟着。

「睿哥,朱二公子,隔着老遠就聽到你們打賭,就不知今晚這兩朵金玉芙蓉會花落誰手。」

薛睿與朱青珏對峙后。兩人都在原地沒有走開。見到息雯她們,薛睿只是淡淡一點頭。

息雯只當上一回兩人在忘機樓因為十公主之死一事爭執,他還在生氣,也不計較他冷淡的態度。面上笑容不減。又去與朱青珏說話:

「朱二公子只說君子。好沒意思,不如也來評一評今晚宴上美人如何?」

朱青珏兩手抱臂,回顧她。將眼前雙姝上下一掃,眼中無有一絲波瀾,勾唇道:

「美人我見得不多,說不出什麼好壞來。」

說着,轉頭向薛睿,抬手示意道:

「素聞薛大人少年起便知風流,對這『美人』二字知道的比我多,就不知這宴會上有幾位美人入得了你的法眼,願聞其詳。」

朱青珏分明今晚是要與薛睿過不去了,這美人,豈能是隨便點評的,說好了,坐實一個風流名聲,說不好,就要得罪一群小心眼的女人。

四周赴宴男女不明所以,聽說薛家大公子要評美人,不由得湊上前來,一雙雙美目投向他,待聽他分說。

「好啊,就讓睿表哥來評一評,我們洗耳恭聽。」息雯輕輕推了推瑞紫珠,悄悄朝她擠眼睛,後者面泛桃紅,卻慢慢挺直了腰脊。

薛睿橫掃了沒事找事的朱青珏一眼,不慌不忙地打開水墨摺扇,從近到遠望去,但見燈火通明後花園中,一張張嬌顏,香脂粉撲,綾羅鮮衣,爭奇鬥妍,好一派光景美色。

三年前,他慕少艾時,尚有心思欣賞,後來被這萬花叢中一朵迷了眼睛,釀下苦果。

三年過後,再次赴宴,他已尋得一紅顏知己,縱是沉魚落雁之姿,閉月羞花之貌,與他也無干。

在這時節,面朝一眾人期待的視線,他遠眺橋廊,竟然走了神。

一直到彼岸橋頭,一道浮光踏入眼帘,他心中驀然一動,唇動聲:

「所謂美人者,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

眾人聽得入勝,無人留意,那橋廊上幾時多了一名盈盈耀眼的人影,一襲素紗長裙,勝雪白衣,窈窕纖細,閑庭信步,如雲霧兮,若輕煙兮。

「以柳為態,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肌。」

橋上伊人,烏雲鬢垂,滿頭銀光珠葉,網盡了青絲,一點朱紅墜額心,兩闕眉斜飛。

「以秋水為姿,以詩詞為心,吾無間然矣。」

熠熠動人,是她一身炫目的晶瑩,浮光掠影,是她寒星一般的眼睛,傲然於群芳之上,不以姿色,唯憑無雙之心。

「然而美人,不是眼中人,卻是心上人。」

薛睿嘴角噙著真真淺淺的笑意,此時眼中,也只容得下一道身影。

這時候,眾人也察覺到了端倪,紛紛轉身,只一眼,就被橋下走近的那一道披了瑩瑩光影的女子奪去注意。

一時間,各人眼中閃過驚艷,都有些眼花目眩,誤以為是看見了幻化人形的水芙蓉仙子,實在是那美人,從頭到腳蒙了一層水光月影,太不真切。

最先回神的不是薛睿,而是朱青珏,他眯眼看着橋下姍姍來遲的女子,但覺眼熟,似曾相識,又想不起是誰,一直到她走近了人群,他才恍然記起,脫口道:

「是你!」

余舒一手挽著長長曳地的披帛,露出腕上一串粉艷艷的水晶石,還要挺直了頸子,免得頭上串成珠網的頭飾滑落,這一路走來,暗自叫苦,卻沒忘記裴敬的千叮萬囑,慢騰騰地朝着人多的地方挪動。

隔得老遠她就看見了薛睿,卻只聽到他最後一句,她眉眼勾動,正忍不住對他笑去,忽聽對面一道男聲,回眸一看,認出此人,微微蹙眉:

「是你?」(未完待續。)

ps:(遲到的二,果子這算是周更了么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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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如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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