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晴雨法則

第五十三章 晴雨法則

第五十三章晴雨法則

夜深了,余舒還沒睡,飯桌上點着一盞油燈,指節粗細的燈光,勉強照亮她的視線。

「唰唰唰」

余舒手裏捏著一根用柳樹枝燒成的簡陋炭筆,在粗糙的紙張上奮筆疾書,兩隻眼睛因長時間夜視,泛著紅絲,不過此刻它們的主人臉上掛滿的不是疲憊,而是興奮。

「姐,你還不睡?」余小修翻了個身,看到余舒還坐在那裏,忍不住出聲喚她,都快半個月了,他姐每天都弄到很晚才睡,他不知道她在忙什麼,她寫在那些紙上的東西他看過,全是不認識的畫符,問她她也不說。

余舒沒有理睬他,她全部的精神都放在眼前的運算上,全神貫注,越書越疾,沒有一絲多餘的精力去留意外界的動靜。

她現在正處在極度的興奮當中,打從一個現代人變成一個古人,一個月來,這是她頭一次進行這種高度的腦力運算,沒有電腦,沒有計算器,全憑着個人計算能力,來操作這樣複雜的數據運算,這對她來說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挑戰,她骨子裏好強和不服輸全被yin*出來,叫囂著讓她繼續。

而她之所以會如此,全是因為十幾天前青錚道人傳授她那一套有關奇門遁甲的口訣。

易學世家中奇門一派,通是以卦盤起占,卦盤上以八卦為方位,卦盤是一種信息複雜的媒介,上面囊括了天干,九宮,八門,以及九星八神,這就是建立在時間和空間上進行占卜,因為全年每個時辰的格局都不盡相同,於是這些時間和空間的信息排列方位也不相同。

打個比方,以「八門吉凶」最簡單的應用來說,八門中的「生」門可作求財求醫,假設壬丑年甲午日那一天,卦盤上,八門中的生門是在「坎」位上,也就是西邊,那出門西行,就有很大可能會生財運。

書本上奇門遁甲的總綱《煙波釣叟歌》,全篇一千六百餘字,正是教人排盤的規律,但要學以致用,相當的麻煩,在三覺書屋裏,有些學生甚至背都背不下來,更別提根據這總綱來排列卦局了。

而青錚道人教給余舒的那一套口訣,與其說是口訣,倒不如說是一條條算式,不是演算卦象的算式,就是專門針對八門對應八卦方位的式子。

不需要笨拙地排列,更不需要準備十八個活盤演算出一個完整的卦盤,需要求哪一個位置,就去算哪一個位置,簡單,便捷,準確。

學到這樣專業對口的東西,余舒是相當愕然的。

青錚道人的本意,是讓她把這套口訣記下,再慢慢教導她如何運算,用他的話說,不出三個月,余舒就能把「八門吉凶」學以致用。

三個月比起三年時間要短多了。

然而,青錚錯估了一件事,余舒的確是連字都寫不好,是個剛剛入門的易學小白,但她是一個數學方面的精英人才,她所掌握的數學理論和數學知識,遠超過這個時代四百餘年。

余舒並沒在青錚面前表露出驚喜,更沒有拒絕他粗糙的術數指點,而是將那套口訣抄回家中,出於數學人的好奇心,她仔細演算了幾天,便生出一個大膽的假想——

既然能有這麼一套求八門方位的算式,那麼奇門中所有的信息皆能代入公式。

「八門吉凶」的應用範圍有局限性,就拿一條來說,余舒一開始想要知道的晴雨預測,它就沒辦法算出來。

為此,她特意向余小修請教了一則卦象,如何從卦局上判斷晴雨天,拿來試驗,在青錚所授那套口訣的基礎上,代入其中,尋找出判斷晴雨的公式,如果她的假想成立,那麼她大可以推敲出一套獨屬於自己的推算方式,更確切來說,是方程式。

這是一個瘋狂的假想,如果成功,她有預感,這將是她身處在這個時代所掌握的最大一項本錢。

余舒相當擅長逆向運算,在統計概率上尤為精專,她把這些天所有的閑余時間都用來推演,並且每日記錄天氣變幻,一次次錯誤,一次次陷入困局,反而助漲了她求知的氣焰——

一定可以成功

「嘭」

余小修正在昏昏欲睡中,忽然聽到一聲巨響,嚇得他猛坐起來,轉過頭,就著微光,就看見飯桌邊,余舒激動地捶了兩下桌子,抓耳撓腮,手裏捏著一張紙,一臉狂喜之態。

「姐?」他穿鞋下去,還未走近,就被余舒撲過來抱住,抱起他在原地轉了兩圈,驚的他差點失聲叫出來。

「你這是發什麼瘋?」余小修雖然不知道余舒在高興什麼,可還是被她傳染,遲疑地抬手拍了拍她的背,跟着笑了起來。

「哈哈,小修、小修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哈哈哈」余舒可勁兒地摟着自己小弟,藉此發泄心中的喜悅,手中緊捏着她這些天的勞動成果。

她到底還是算出來了,一條計算晴雨的方程式,精準,簡便,而這隻不過是剛剛開始,她還要收集更多的計演演算法則。

窗外,月明星稀,北方一顆盲星忽閃,遠在義陽城外某一處,有人望着天空緊緊皺起了眉頭。

余舒興奮的天快亮才睡着,早晨余小修沒有叫她起床,她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吃午飯。

「姐、姐,別睡了,快起來,有事和你說。」余小修坐在床邊上喊,書包都沒放下。

余舒其實已經醒了,只是懶在床上不想起來,就翻了個身,揉揉眼屎,打着哈欠問道:「什麼啊?」

余小修從書包里掏出一張花皮子硬箋給她,沒好氣道:「薛文哲病養好了,今天晚上在醉仙樓擺酒請客吃飯,這是給你的帖子。」

余舒接過來一看,很好,有倆字不認。

余小修看她表情,「你去不去?」

「去,」余舒想都沒想便道,「當然去,白吃白喝為什麼不去。」

余小修垂下頭,「我不大想去。」

「為什麼啊?」

「咱們和他關係又不好,去了沒什麼好說的。」

余舒坐起來,伸著懶腰道:「沒好說就不說,帶上嘴吃東西就行,去吧,就當是陪我了。」

余小修想了想,點點頭,算是答應了,又問:「你昨天晚上瘋什麼呢,三更半夜不睡覺,一驚一乍的嚇死人。」

「呵呵,沒什麼,去給我倒碗水,嗓子干,」余舒糊弄過去,因為無從解釋,她暫時還不能把有些事和余小修講明白。

吃了飯,余舒沒似前幾日一樣拿出紙筆趴桌上搞測算,而是換了一身合體的男裝,月初三房賞下來布匹,余舒就央著劉嬸給她縫了一套藍布衫,套上白襪子黑布鞋,額頭勒上一條髮帶,噹噹一個機靈乖巧的後生仔。

她扮成小子出門,準備到長門鋪街上去看看。

打從上個月底她和曹子辛吃了一頓餛飩麵分別後,勉齋就關了門,起初她還每天過去探看,後來忙着算學,有十天八天沒往那跑了。

零花錢用的差不多了,因為捏了一條計算晴雨的方法,她打算干點別的賺錢,在這之前,最好是找到曹子辛和他打個招呼。

街上人不多,余舒溜達到后條街上,不遠的,就看見關閉了好些時日的勉齋店門開着,愣了下,邁開腿跑過去。

往門口一杵,瞅見了店裏頭正在貨架下面擺置東西的曹子辛,高興地蹦上前,一巴掌使勁兒拍到他背上:

「掌柜的」

曹子辛手裏一抖,差點把一方十兩銀的硯台摔了,轉身見到眉開眼笑的余舒,面上遂露出驚喜:

「阿樹」

余舒甩甩震麻的手,看他眉頭不皺一下的,暗道這人皮厚,面上嘿嘿笑道:

「掌柜的,你這些天上哪去了,我還當你不做生意了,什麼時候回來的啊?」

曹子辛把硯台放好,領着她在櫃枱後頭坐下,道:

「我不是出門訪友么,恰他家中出事,就留下幫忙,前幾日才處理妥當,我兩天前把門鋪重開了,就不見你來,也不知你家在何處,只當你不做了。」

余舒不滿道:

「什麼啊,我頭幾日可是天天都要往這兒跑上一趟,再說了,我還白拿了您幾天工錢呢,怎麼可能說不做就不做。只是每回來都見鋪子關着門,怪難受的,就想着隔幾天再來看。」

余舒這話不摻假,曹子辛算是她來到這古代,頭一個對她伸出援手的陌生人,給了她一份工作,還陪她燒紙錢,又教她認字兒,不管人家當不當她一回事,她都把他當朋友看,之前見勉齋關門,心想再見不著這個好脾氣的老闆,心中是怪失落的。

曹子辛頭一回見這孩子委屈模樣,清秀的五官垮下來,竟似女孩子般嬌氣,想必是真難受了,心中一軟,溫聲道:

「我知道,都聽吳掌柜說了,是我不好,沒趕上和你打聲招呼就關了這些天店門,讓你着急。」

余舒大方地擺擺手,「沒事沒事,對了,提前和你說一聲,做完了這幾日,我就不幹啦,你再找個夥計吧。」

曹子辛一愣,「怎麼好好的不做了?」

余舒一手托腮靠在櫃枱看,側頭看着這俊俏的掌柜,眨眨眼,半真半假道:

「給人打工太不長久,我打算自己做買賣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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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如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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