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動手

第五百七十九章 動手

(二合一大章)

不論崔芯如何震驚與不信,眼下事實是——余舒賭中了三隻暗瓮,贏庄。

究竟是她的靈言術出了問題,還是余舒鴻運如斯,崔芯這會兒卻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細想,因為她即將面臨的,是足足六萬三千五百兩銀子的賠賬。

這個數目,再加上那一套玉花,幾乎抵得過大賭坊一整年的收益,如果賠了出去,她根本就沒辦法回去交待,莫說她二叔一定會怪罪到她頭上,就連一向疼愛她的祖母,恐怕都維護不了她。

二叔本來就對她承襲了靈言術這一秘術十分不滿,這下子,更有借口鼓動祖父不將靈言術的下半篇傳給她。

想到這一輸的後果,崔芯頓時口乾舌啞,胃裏好像有一團火在燒似的。

余舒坐在椅子上,看着不再淡定的崔芯,紅光滿面地提醒她道:

「你也檢查過了,要是沒什麼問題,就儘快地將賭金賠付給我吧。照你們大賭坊的規矩,我贏了庄,這一局你要賠我六萬三千五百兩,零頭就不計了,哦,對了,還有司馬季那一套收藏,麻煩你也幫我包好了。」

崔芯強自鎮定,硬擠出了一個笑臉,對余舒歉聲道:

「這...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們賭坊一時半會兒支不出這麼大筆的現錢,能不能請余先生寬限兩日,回頭我整理了,再給你送到府上。」

余舒眯了下眼睛,方要說話。卻有人搶先了——

「支不出來?哼,你莫不是在說笑話,十二府崔世家名下的大賭坊,支不出區區六萬兩銀子,你哄誰呢?該不是看我們好欺負,想要拖延賴賬吧?」

姜嬅一聲嘲笑,到底她是見過的大世面的人,這一會兒工夫,已從余舒贏庄的驚愕中回過神來。

聞言,崔芯腦門上的血直往上沖。區區六萬兩。說的倒輕巧,那可是六萬兩白銀啊,全換成銀磚,都能鋪平一座院子了!

三樓上一群賭客聚而不散。正在交頭接耳。

本來這一局大家都賠了不少錢。失望歸失望。可是突然冒出來一個人贏了庄,這心情就不只是嫉妒了——

這可是六萬兩銀子啊,拿不拿得到手。還是一說呢!

崔芯嘴角發苦,這麼多雙眼睛盯着,她就是有心拖延,也不敢叫人以為她這個莊家打算賴賬,那往後,誰還敢到他們大賭坊來銷金呢。

「華先生誤會了,是這樣,實不相瞞,這賭坊的生意,在下做不了主。六萬兩銀子,莫說是我們崔家,換了京城哪一府上,都不可能一口氣拿得出來,這件事,還要我回去稟報之後,才好拿銀子給余先生,兩位若是不放心,我現在可以立個字據,打一個欠條。」

崔芯哪怕是心裏怨死了眼前這兩個禍害,也不能在臉上露出一丁點氣憤來。

當務之急,是先把人給哄走了,她才能靜下心來,考慮怎麼解決這六萬三千兩賭金的問題。

只是,她想的容易,余舒會叫她如願嗎?

「照你這麼說,那下回誰再到你們家賭坊來玩,大可不必帶銀子了,全打了欠條下注就好了。」

余舒低頭摳著指甲,冷笑道:

「既然你做不了主,就去找個能做主的來和我說,願賭服輸,賠不起賭金,還開什麼賭坊,乾脆關門得了。」

這話就有些毒了,崔芯臉上的笑眼看就要掛不住。

姜嬅卻綳不住笑了,看着余舒應付自如的樣子,半點沒被崔家的名頭嚇到,心裏也就對她多了三分欣賞。

崔芯深吸了一口氣,識相地沒有再和余舒打嘴官司,而是轉頭去與其餘賭客說話:

「諸位也都瞧見了,今天出了點兒意外,這賭局是開不下去了,不如今天就到這裏,請各位先回去吧,改日再來玩兒。」

那些人哪裏樂意走,但是轉眼就見後堂里走出來了好幾個身穿短打的大漢,立在崔芯身前,擺出一副送客的勢頭,那一個個膀粗腰圓的,一看就不好惹。

於是乎,這一群人只能按下了看熱鬧的心思,悻悻起身,一步兩回頭地下了樓。

余舒和姜嬅看到崔芯清場,並未出聲制止,前者冷眼瞧著,後者嘴角掛笑,倒是不見害怕,反而露出些期待的目光。

閑雜人等都走光了,崔芯叫人守住了樓梯口不許人隨便上來,回過頭來,一看那兩個大馬金刀坐着,只覺頭痛欲裂。

「怎麼着,崔小姐這是軟的不行,要硬來了嗎?」余舒笑話。

崔芯嘆了口氣,擺擺手,讓那幾個打手站遠了些。

「余姑娘,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今天帶了這位朋友到我家賭坊里來,擺明了是要砸招牌的,你們是仗着什麼局局贏錢,你我心中都有數,我並不是沒有法子制止,剛才那一局,我分明已經退讓了,若不然,你們以為你們能贏得了一文錢嗎?」

余舒挑眉,聽崔芯這話裏有話,她怎麼有點迷糊呢,什麼叫做她知道她們仗着什麼贏錢的——

嘶,是說她身上戴的黃水晶嗎?

「你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姜嬅嗤聲道,「剛才那一局賭是你讓我的嗎?有本事你怎麼不讓我輸呢,明明是你們那老千身上的賭資不足,拼不過我那二十萬兩一張的地契,才不得不罷手的,你當我好詐唬?」

姜嬅為什麼有底氣不輸,就因為她手頭上那張地契,能保證最後待在枱面上的三隻暗瓮,都是她想要的。

雖然她也是憑了運氣,很有可能砸錢賭到最後一隻瓮也沒有猜中,血本無歸。但是她有這個氣魄去賭。

一個不怕輸錢的賭客,是讓莊家又愛又恨的。

崔芯臉色一冷:「既然如此,你可敢拿掉身上的水晶石,再與我賭上一回?」

余舒手上動作一頓。

姜嬅皺眉道:「水精?你說的什麼東西。」

崔芯以為她裝傻充愣,就嘲諷的看了余舒一眼,道:「敢做不敢認嗎?」

「你胡說什麼,給我說清楚,誰敢做不敢認了?」姜嬅拉下臉來,一手按向腰間,這是她發脾氣的前兆。

「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不是戴了那東西。你們兩個怎會有這樣的好運。」

「哈哈,」姜嬅氣笑了,兩條長腿向後一靠,坐在桌沿上。抱臂看着崔芯:

「我運氣好。那是天生的。不怕告訴你知道。姑奶奶我生辰那一天,伴有『太白斗日』這一奇象,算命的都說。我這一輩子不缺錢花,就是躺着不動,也有銀子從天上掉到我懷裏來。」

余舒聽了不禁驚訝,難怪姜嬅的賭運這麼旺,原來是生伴異象,得天獨厚。

她毫不懷疑姜嬅的話,一面覺得她不會說謊,一面卻是因為,她之前就遇到過兩個生伴異象的人,一是那「死」掉的紀星璇,一個就是計都星纏身的景塵。

「你這樣說,我就會信了嗎?」崔芯認定了她們投機取巧。

「信不信由你,」姜嬅不耐煩地一揮手,道:「少說廢話,趕緊去把錢湊齊了拿過來,我們沒工夫在這裏陪你耽擱。」

「.......」遇上個蠻橫的,崔芯也沒辦法,把頭轉向余舒,抿唇道:

「余姑娘恐怕還不知曉,前幾日有人戴着黃水晶,到我們大賭坊來賭易——我奉勸余姑娘一聲,你手頭上的那些東西,已經招了人眼紅,賠錢的不只是我們這一家,你若不及時收手,早晚有人會找到你頭上,和你算賬的。」

余舒蹙了蹙眉,崔芯的話,姜嬅聽不明白,她卻能聽得清楚,有人利用黃水晶去賭錢,這一點,她之前倒不是沒有想到過,只沒當一回事罷了。

現在想想,她就後悔起來,那黃水晶的價錢,賣的低了。

「我的事,就不勞你操心了,你還是趕緊想辦法,把那六萬三千五百兩銀子,給我湊齊了。」

崔芯要知道余舒這會兒不是在擔心有人會找她麻煩,而是懊惱東西賣便宜了,大概會被她氣出內傷來。

「我剛才都說了,錢,這會兒我拿不出來,欠條,我倒是可以給你寫一張。」崔芯一提起那六萬兩銀子,人也光棍起來。

說完話,就著桌上筆墨,唰唰幾筆寫下一張欠條,一咬手指,按下一個血印。

余舒失笑:「崔小姐這是要耍無賴了嗎?」

「和她廢話什麼,有多少拿多少,」姜嬅脾氣忍到頭了,一伸手撥開了崔芯,走向放着銀盤的賭桌。

那上頭的銀錠和銀票,刨除了賠給姜嬅這幾個賭中的客人那一部分,還有兩三萬之多,這當中,有一半都是那老千押上的,換句話說,出的是這賭坊的血。

眼見姜嬅端起兩盤白花花倒在一起,就要打包帶走,那股子土匪勁兒,余舒看着險些樂了。

崔芯哪能讓她把賭坊的本錢帶走,當即冷喝道:

「攔住她!」

幾個打手聽命,跑上前去,眨眼就將姜嬅圍了起來,伸手欲擒。

見狀,余舒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儘管從薛睿口中聽說了姜嬅武藝不俗,但見她被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圍住,還是忍不住擔心。

然而,那些人還沒碰到姜嬅衣角,就見一條銀鞭橫空抽出——

「啪!」

緊接着,就是一道殺豬一樣的慘叫聲,一個七尺高的壯漢,就那麼斜飛出去,「咚」地一聲,摔在地上。

「啊呀!」

「敢對姑奶奶動手,活膩了!」

崔芯臉色一白。

余舒眯了眯眼睛,轉身將茶几上的幾張銀票銀塊一併塞進懷裏,又稱崔芯不備,抓起了那張帶血的紙。

然後,她抬腳走向長桌,一面閃身躲開了被姜嬅踢飛的人影,一面解開了長衫外面的罩衣。抖開來,往那長桌上一鋪。

姜嬅專心地對付著不知從哪個角落鑽出來,一擁而上的打手們,嘴角泛著冷笑,一鞭子抽飛一個,一腳踹倒一隻。

余舒旁若無人地端著那一隻裝賭金的銀盤,把銀錠子銀票子一股腦地塞進去,裝滿了一件衣裳,又抽了一塊桌布,繼續包。

等到姜嬅喘口氣。一回頭。就見余舒肩上脖子上掛着兩隻沉甸甸的包裹,沖她呲牙:

「走了!」

姜嬅眼中一笑,反手一鞭子向前抽下,驚閃了擋道的人。開出一條路來。側身讓余舒走在她前頭。她則斷後。

兩人就這麼一路殺到了大廳出口,大搖大擺下了三樓。

崔芯僵立在原地,目光掠過滿地呻吟的打手。落在那兩道消失的高挑背影上,氣的渾身發抖。

突然,她猛地回過身去,看向身後空空如也的茶几,怎麼也找不到她寫的那張欠條了。

崔芯兩腿一軟,幾乎站不住,扶住了桌角站穩,一拳頭捶在了茶几上,沉聲咬牙道:

「余蓮房!」

......

「阿嚏!」

余舒吸了吸鼻子,將肩上的死沉的布袋往上提了提。

姜嬅扭頭看她,嘴上不屑,手卻伸出去:「拿來我提,多大點力氣。」

兩人出了崔家賭坊,天色已黑,乾元大街上一天到晚不少稀罕事,看到她們兩個像是打劫一樣從賭坊里走出來,路人只是側目多看兩眼,並沒有圍觀的興趣。

余舒樂的省力,就將手上兩個布袋都塞給她,只留了脖子上的那一個,取下來,抱在懷裏,這裏頭裝着那十二件玉雕的花器,她生怕碰壞就不值錢了。

「你倒是機靈。」姜嬅一眼就看出她抱的什麼。

余舒呵呵一笑,語調輕快道:「沒想到郡主的武藝如此了得,我看那些打手都是練家子,竟沒一個敵得過你一招的。」

「那算什麼,我可是下過戰場殺過敵的,幾個小嘍啰該對付不了么,」姜嬅得意地揚起了一雙濃眉,接着就皺起來:

「叫什麼郡主,我沒名字嗎?」

「唔,不好直呼郡主姓名。」余舒這會兒看誰都順眼,一把手賺了幾萬兩銀子,早將昨天和姜嬅那點過節拋下了。

「說了不要郡主郡主的,要麼就叫我一聲嬅姐,要麼就喚我小字,華嵐。」

「那我就喚你華嵐吧。」余舒從善如流,不就是個稱呼,姜嬅幫她搶了這麼一大筆銀子,別說是姐姐,讓她喊她娘娘都沒問題。

不過,既然還有別的選擇,那她就不委屈自己了。

姜嬅全然不知她錯過了唯一一次壓過余舒一頭的機會,聽她叫起自己的名字,眉頭一下子鬆開了。

「看不出來,你這個生手還藏了兩把刷子,今天這一局贏的痛快,說說,你是怎麼賭中的,可別告訴我,你是全憑了運氣。」

余舒撓撓鼻尖,「我還真就是靠運氣。」

然後,就一五一十地將黃水晶的作用告訴了她,還將手腕上戴的那兩串珠子露給她看。

因為天黑,這珠子不如在亮處看着漂亮,所以姜嬅只是瞧了兩眼,沒多大興趣。

「難怪呢,她一直問我什麼水精,想來是見我與你一路,就以為我也帶有,」姜嬅搞清楚這件事,又狐疑起另外一件事:

「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崔家的小姐,古怪的很。」

「她怎麼了?」

姜嬅仔細回憶道:「最後一局我押注的時候,總也使不上力,知道是莊家給了老千暗示,但她未免也把我心思摸的太准,那感覺,就好像,她知道我最後會選什麼似的。」

余舒腳步一停,腦中靈光閃過,一手抓住了姜嬅的衣袖:

「你剛說什麼,再說一遍,最後一句。」

「啊?哦,我說,她就好像知道我的心思似的。」

「對了!」余舒一拍腦門,想起一件事,就恍然大悟了,她先前也奇怪呢,怎麼崔芯會如此精通賭術,原來那根本就不是什麼賭術!

「什麼對了錯了的?」

道上人多,余舒壓低了聲音告訴她:「十二府崔家,有一門不傳之秘,叫做『靈言術』,傳聞聽人說話聲音,就能辨識人心,崔芯剛好就習得此法,她一定是用這奇術,才會猜中你要選什麼,以此操控賭局。」

姜嬅詫異道:「靈言術?還有這東西?」

東北終歸不比京城雲集了百家易師,姜嬅聞所未聞,倒不奇怪。

「誒,不對啊,如果說她能知道人家心裏想的什麼,又覺得我和你都戴了那個什麼水晶,那沒道理她只猜我的,不猜你的啊,怎麼就叫你全中了呢?」

知道了有靈言術的存在,姜嬅不難確定,最後一局,崔芯是猜中了她的心思,所以才會使老千出來誘她下重注。

如果崔芯同樣也猜到了余舒的那三隻,作為莊家的她,清楚每一隻暗瓮裏頭裝有什麼,那她一定不會讓余舒賭贏的。

顯然,崔芯是沒猜到余舒的心思,才會吃了這麼大的一個虧。

姜嬅發現了問題所在,納悶極了。

「還是說,她的靈言術在我這兒靈驗,到了你那兒,就不靈啦。」

余舒眼中疑惑一閃,搖搖頭:「或許是她本事沒學到家,失誤了呢。」

嘴上這樣說,她卻記得清楚,那天在芙蓉君子宴上,崔芯拿她試驗靈言術,一猜一個準,明明是靈的。

今天,怎麼就不靈了呢?

奇怪,真奇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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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如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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