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落腳

第五十九章 落腳

第五十九章落腳

「阿樹,是我,曹大哥,你好些了嗎?」

曹子辛聲音就在門外,余舒聽到,心裏那點擔心放下,看來曹子辛是不怪她隱瞞女兒身這件事。

只是她昨晚那個狼狽樣子被人家從路邊拾回來,現在再和他照面,難免會覺得不自在,好在他站在門口沒有進來,余舒偷偷清了下嗓子,才回聲道:

「好多了,曹大哥,多謝你昨晚帶我回來,給我請大夫。」

「不用同我客氣,我說過,你有事盡可以來找我。」曹子辛背手站在門邊上,守禮的不向內看,不同於昨晚的特殊情況。

這下余舒不知如何接話,要是平常她和曹子辛相處,必是要順着他的話開個玩笑,但是現在她可沒那個心情逗趣,只一心想着,接下來她該何去何從。

紀家回不去了,余小修見不著,青錚師父不知現在清不清楚她的情況,她身上一個銅子兒都沒有,若不先找個地方借宿,怕是要像昨天一樣,睡在橋底下,同乞丐搭夥。

不知道曹子辛願不願收留她幾日,要是他不方便收留她,那她就只有到城東梅林去投奔景塵大俠了,自那回她給他換了銀錢讓他吃得上飯,隔三差五會到梅林去找他一回混交情,景塵對她的態度雖然不冷不熱的,但是大概不介意管她幾頓餐飯。

至於青錚師父,他自己還在紀家混吃混喝,還是別指望他了。

曹子辛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屋中動靜,向門邊靠了靠,出聲喚道:

「阿樹?」

屋裏很快就有了迴音:「曹大哥,我能不能和你商量個事?」

「你說。」

「我」余舒厚著臉皮道:「不瞞你說,我昨天是被家裏趕出來的,你想必也知道,我挨了打,家是回不去了,又沒有別的人可以投靠,你看是不是能收留我幾日,讓我在這裏住上一段時日。」

門外安靜了一會兒,余舒以為他為難,趕緊補充道:

「我不是白住你的,我會幹活,人勤快,家裏的打掃我都能幹,做飯,洗衣服,你鋪子裏的活我也能搭把手,不要你工錢,只要你給我個住的地方,讓我吃頓飯就行。」

她這番低聲下氣的請求,全無平常神氣的樣子,曹子辛聽的頗不是滋味,一手扶住門框,輕聲問道:

「阿樹,你方不方便告訴我,你家裏出了什麼事,為什麼會被趕出來?」

余舒想了想,既然要求人,就不好再撒謊,於是就實話實說:

「先前一直瞞着你,實在不好意思,其實,我娘是城中易學紀家三老爺的一房妾室,我還有個弟弟,我們倆並非是三老爺所出,是跟着娘一同改嫁過去,在家裏日子一直不好過,我、我昨日偷偷在我們家老太君院子裏釣了魚,早上被逮住了,府里前晚遭了賊偷,人沒抓到,紀家人剛好氣沒處撒,就重罰了我,打了我一頓鞭子,就把我趕走了。」

說到最後,余舒有些黯然,現在搞得這樣狼狽,在這件事上,她確實需要深刻反省。

來到這古代以後,她過的太隨心所欲,仗着自己內裏頭是個成年人,就小看了這古代社會的制度,也從未認真研究過這裏人的習性,一味地按著自己的喜惡走,卻忽略了這是一個同她過去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大不一樣的地方,她需要去適應環境,而不是讓環境來適應她。

在沒有相對應的能力之前,強出頭只會讓她磕的頭破血流。既然她現在生活在這個地方,就要守這裏的規矩。

上一回那二十下藤條沒打醒她,這一次一頓鞭子抽打,可是活生生血的教訓,再執迷不悟,悶頭往前走,那她就真是白活了半輩子。

這廂余舒邊說邊反省,曹子辛在門口聽着,又是一番想法,聽到余舒坦然相告,她是因為偷魚被抓,被紀家毒打,雖覺得她自己行為也有失德,但更多的是埋怨紀家過分,那八寶香鯉的珍貴名頭,他也聽過,可這小姑娘再怎麼有錯,紀家把人攆走之前,還硬要毒打一頓,拿一個小姑娘出氣,就是紀家不厚道了。

倘若昨晚他沒遇上余舒,叫她背着傷在大雨里待一晚上,現在有沒有命在,都是另外一說。

「阿樹,你一個女孩子,同我住在一起並不妥當,我和趙大姐商量一下,讓你先住在她那裏,你看這樣行嗎?」

「行,有什麼不行。」

答話聲是從背後傳出,曹子辛轉頭,就見趙慧端了一隻湯碗進來,對他道:

「你去廚房看着熱水,我來同她說。」

見她先答應了,曹子辛當然是一百個好,讓開身叫她進屋裏去。

余舒聽見外面說話,不曾想會有這樣容易就找到了去處,見到趙慧進來,訥訥道:「趙嬸你——」

趙慧在床邊坐下,碗裏的雲吞面冒着熱煙,她一邊勺子攪著,一邊對余舒道:

「我是一個人過,你就放心在我那裏住下來,住多少時日都行,你先把傷養好了,再說別的,來,趁熱吃。」

渾身滾香的雲吞喂到嘴邊,熏的眼熱,余舒不能適應這長輩一樣的親切,喉嚨滾了滾,才小聲道:

「謝謝趙嬸。」

當天上午,余舒就挪動到了趙慧家裏,小院沒有曹子辛那間大,只有一間屋,一個灶房,院子裏還有一塊小菜地,種著些調味的芫荽和花椒,養著一窩雞。

曹子辛把他書房裏的竹榻抬到了趙慧家裏,放在卧房,趙慧硬是要余舒睡她的床,自己鋪了一層褥子,改睡那竹榻。

余舒燒退了,不需要人在床前經管,趙慧又給她背上換了一次葯,就窩在竹榻上補覺,曹子辛也回去休息。

曹子辛和趙慧今天沒做生意,都待在家裏,到晚上,余舒睡醒,趙慧竟是殺了一隻雞,給她燉了雞湯給她補身體,余舒自認和她不過兩面之緣,蒙人家這樣厚待,雖愧不能受,但也沒有不知好歹的拒絕,只把這份情義記下,留着日後再報答。

就這麼過了一日,第二天,余舒後背傷的鞭傷開始結痂,郎中給開的傷葯很管用,趙慧卻擔心餘舒傷好了背上留疤。

余舒的事,趙慧也都聽說了,她倒是同曹子辛的想法一樣,認為紀家做事過於狠辣,余舒一個未嫁人的姑娘,受了這皮肉傷,留下一背疤痕,要是心氣薄點的,只怕想不開會去尋死,和要人命有什麼兩樣。

趙慧擔心,早起給她換好了葯,把衣服給余舒披上,嘴上安慰道:「等脫了痂,我去尋些老蜂蜜給你塗抹,那個能祛疤痕,不怕留下印子。」

余舒沒太擔心身上會留疤這種「小事」,慢慢套好了衣服,扭頭對趙慧道:

「慧姨,我今天爽利多了,你不用在家中陪我,出攤去做生意吧。」

趙慧昨晚和余舒聊了一陣,嫌棄「趙嬸」叫着不夠親切,剛好她是個獨居的婦人,家裏沒有漢子,就叫余舒改口,喊了她聲慧姨。

趙慧看余舒氣色還好,就點頭道:「那好,我收拾收拾出去。」

昨天關了一日門,曹子辛今天也出去開鋪子了,早晨他來過一次,送了半斤江餅,又在門口同餘舒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趙慧一離開,余舒沒在床上窩著,披了衣裳下床,慢悠悠走到外頭去,在院子裏走動了一會兒,一隻母雞帶着幾隻雞仔跟在她身後頭,咯咯噠噠的叫着,倒是不怕生。

在外面透透氣,余舒心裏的煩悶去了不少,回到屋裏,剛要往床上坐,就聽見外面門響,隱約聽是曹子辛的聲音,就出去開門。

門栓一拉,就被人從外頭推開了,她朝後躲了兩步,沒站穩,就被人迎面抱了個死緊,後背疼的她吸氣,不及把人推開,就聽懷裏的東西扯著嗓子哇哇哭道:

「姐,嗚嗚嗚,姐」

這哭聲聽着揪人,余舒心裏揪了一小下,打算拍在余小修腦袋上的巴掌落在他後背上,也摟了摟他,眼神軟下來,低罵道:

「哭個屁,趕緊給我抿住,我還沒死呢。」

「嗚嗚嗚」

她這一罵,余小修哭的更厲害了,對面一聲輕笑,余舒抬起頭,就見曹子辛正含笑望着她,那眼神太過於溫和,不知為何竟瞧的她有些窘迫。

於是一巴掌拍在余小修腦袋上,惱道:「行了,趕緊給我鬆開,抓的我疼死了。」

余小修總算停下了魔音穿耳,撒開余舒,卻還是抓着她的手臂,掛着兩泡眼淚,巴望着她。

曹子辛道:「我早上去開鋪子,他就在我店門口蹲著,」他目光來回在姐弟兩個身上看了,最後落在余舒臉上,目光忽閃,若有所指道,「你弟弟倒是聰明的很,聽你提起過,就知道來找我。」

余舒好似聽出他這句話的背後,是在暗指她出事後沒有第一時間去找他求助,抿抿嘴,也沒說昨日她從紀家離開,首先就是去了勉齋找他,只是門關着,沒見着人。

三個人進去堂屋說話,余小修七七八八地向她哭訴了一通。

卻說余舒昨日被攆出來,余小修放學回家,眼睜睜瞧著家丁把他姐拖走了,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他到翠姨娘那裏求助,不但罵了一頓,還被她關到屋裏,入夜才叫劉嬸領走。

紀家前後門都添加了護院把守,余小修想出去找余舒都無法,渾渾噩噩被劉嬸拉回去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也沒能出去,今早上得空偷溜出來,因余舒和他說過打工的地方,想着她沒別的地方去,就摸摸索索找到了勉齋,天不亮就蹲在那裏等。

所以說,余小修還是有些聰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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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如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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