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帝嚳篇：美麗的邂逅(下)

我一直不知道當年幽蘭唱的那首歌究竟叫做什麼，甚至一直沒有聽全它的下闕，只是知道她唱的是一個叫氓的男子迎娶他喜歡的女子的故事，那時我覺得這描寫的就是我和她的故事。

然而，後來我才發現，那首歌真是一曲不祥之歌，原來從我們認識的第一天起，她唱的那首歌就已經把我們以後的故事預測出來了，儘管我真的是身不由己：

那年，是后羿降生的一年。

也是天劫到來的一年。

我夜觀星象，發現了人間即將到來的災難：有洪水——這種洪水，力量大到馮夷也無法操縱；龍捲風、地震、瘟疫、戰爭……我知道，作為天帝，我必須回到竹林，聯合伏羲，我們兩個一起開啟隱藏在封淵下的八卦圖，這樣才能化解這次的天劫。

八卦——那是伏羲專為天劫而研製的、使五行和諧的一種「道」。

無奈中，我離開了幽蘭。然而卻沒想到，暫時的離開——竟然會變成一種永恆。

我一去，竟然是十年。那次的天劫，我足足對抗了十年才化解。

回去后，后羿竟然已經十歲了。而她……在我離開后，竟然日復一日跑到我們邂逅的森林中苦苦等待，直到天黑……在這樣不停地等待了九年後，我的幽蘭死了，她死於一場瘟疫。死的時候，據說嘴裏還猶自念叨著一首詩歌：

「……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於嗟鳩兮，無食桑葚！於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桑之落矣，其黃而隕。自我徂爾，三歲食貧。淇水湯湯，漸車帷裳。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

三歲為婦，靡室勞矣。夙興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於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靜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爾偕老，老使我怨。淇則有岸，隰則有泮。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看着后羿眼裏透出的憤怒，乃至仇恨的目光，我——天帝帝嚳，堂堂的自然神之首，竟然哭了。

我瘋了似的見人就問幽蘭唱的那首詩歌的名字，後來，我才知道，它的名字叫《氓》，講述的是一個少女在氓的追求下嫁給了他，但後來痴心依舊的她卻被氓拋棄的故事。

而我認識幽蘭的時候，她唱的正是《氓》的上闕：少女和氓結婚了。

幽蘭死的時候嘴裏不停叨念的，也正是《氓》的下闕：氓拋棄了少女。

那時，我的頭腦一片空白，我蒙住了。

幽蘭，你死的時候在怨恨我嗎？你可知道，我實際上真的沒有忘記、或是拋棄你啊！

我在幽蘭的墳前哭泣著，然而我卻知道她再也聽不到了。

多少年後，當我們的兒子舉着我送他的弓站在我的面前時，我突然覺得，那似乎是我的幽蘭在召喚我，白色的箭帶着憤怒呼嘯而來，我竟沒有躲——幽蘭，你可知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想着你？當年不是拋棄的拋棄，你可曾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