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官近青雲與天通(五)

第28章 官近青雲與天通(五)

飛㊣\(≧▽≦)【晚上竟然斷,不過正好順便多寫了一章這是第一】

趙頵自覺自願的主動請外,為他的皇兄祈福,對向皇後來說,絕對是個好消息

韓岡的話,向皇後知道多半是假的,就算再去問韓岡本人,他也絕不會再承認但在心底里,向皇后還是懷中幾分期盼,希望或許真的能感動上天對主動去祈福的趙頵,頓時就添了幾分好感

不過嘉王趙頵的這一手,雖說是把自己從世人的非議中給摘出來了,但也是將他的母、兄逼到了牆角邊

皇城司的石得一剛剛來稟報說,今天京城市井之中,在昨夜所發生的一切傳播開來后,皆在評說太后太過偏愛次子,不顧惜長子的性命拿鄭伯克段一事作比較的不多——畢竟對普通人來說很生僻——但虞舜為其父和弟弟所害的故事,倒是有人說了不少有關堯舜的故事,市井小兒都是知道的而且隨着消息的擴散,太后和二大王的聲望只會越來越低

「太后現在怎麼樣了?」向皇后問著身側的內侍

藍元震弓了弓腰,「回聖人,方才保慈宮來人稟報,說是太后還是沒有用膳」

向皇后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吩咐道:「去請蜀國公主入宮,讓她好生勸勸官家還要臉面呢……」

太后自昨夜拂袖而去后今天在保慈宮中誰也不見,連飯都沒吃,一直都在哭說起來向皇后也不覺得她的姑姑當真會為了一個二兒子,坐視長子病死,長孫夭折,現在的哭泣,是傷透了心的緣故但誰讓太后昨夜沒有將那位二大王趕出京去,這是向皇后永遠也無法原諒的,不會為她在世人面前辯解

雍王趙顥則是被班直押回了府邸,向皇后恨不得他早點死,但又怕他當真自盡,壞了天子的名聲,所以還派了金槍班繼續留守

這兩位現在在京城中的名聲已經壞到了極致,向皇后也並不是太擔心事情還會有什麼反覆

但太后畢竟還是太后,皇宋以孝治天下,太后的身份在這裏,終究還是不可能拿她怎麼樣現在將她近於軟禁的派了親信班直護衛保慈宮,一時間雖不會有太大的風波,但日後未必不會有人同情

到底該怎麼處置,還真是難辦

向皇後頭昏腦脹的,不知道該拿她丈夫的母親和弟弟怎麼辦才好無論如何,她都不想看到丈夫的名聲被拖累,但她不想看到趙顥有捲土重來的一天

甜香的赤豆羹喝在嘴裏,一點滋味都沒有,口中只是發苦發乾

她並沒有則天皇后的決斷,也沒有章獻皇后的手腕,沒有繼承她曾祖父向敏中向文簡的才華,僅僅是個普通的婦人,平日裏勾心鬥角的對象也不過是她丈夫的嬪妃而已,哪裏應對得了現在的局面?

「聖人,宋用臣回來了」

向皇后坐直了身子,道:「讓他進來」

宋用臣很快進來了,他手上捧著的詔書立刻就讓向皇后明白,韓岡拒絕奉詔

這是不出意料的事,向皇后也沒指望韓岡能一下子就接下詔命,照常例,在接受之前總會推拒個幾次任命宰執如是,任命小臣如是,任命學士亦當如是

「韓學士怎麼說的?」她問著宋用臣

「韓學士說『殿下厚德之愛,臣銘感於五內惟臣斗筲之材,難當四職之重今天韓岡能身兼四學士,明日便有人能兼五學士,再過幾十年,不定就有人能三殿三閣一玉堂全都給一身擔了為日後着想,不當為此而破例』」宋用臣將韓岡的回復一個字不差的轉述給向皇后

向皇后沉吟著,前幾句是常聽到的辭讓之言但後面的一段話,卻讓人有些難以判斷聽起來言辭懇切,而且深有遠見,的確像是不想接下這份任命,而不是故作姿態可萬一猜錯了呢?豈不是傷了韓岡這位功臣的心?

「藍元震,你看韓學士是什麼意思?」向皇后問著身後

藍元震卻嚇得立刻跪下來了:「聖人,這不是奴婢該說的」

向皇后低頭看看趴伏在腳下的大貂璫,皺起了眉但也不能說藍元震他做得錯了,閹人本就不能干政,尤其是她剛剛開始垂簾,權同聽政,多少隻眼睛和耳朵都盯着她這邊呢

只是向皇后拿不準韓岡的想法,跟外臣打聽,說不定還會被誆騙了她瞅瞅仍跪着的藍元震,又看看面前的宋用臣,「宋用臣,你說說看,韓學士是什麼想法?」

宋用臣也撲通一聲跪下了,連磕幾個響頭,叫道:「聖人,奴婢不能說啊」

向皇后心中恙怒,喝問道:「你是當面聽着韓學士說話,親眼看着韓學士辭了詔命你不說明白,誰能知道韓學士是怎麼想的?」

宋用臣又磕了幾個響頭,見向皇后依然不鬆口,方才敢陪着小心的開口說道,「……聖人,以奴婢之見,聽韓學士的口氣,應該是真心為朝廷着想否則就不會說最後一句話」宋用臣一邊說着,一邊偷眼看看向皇后的表情,「聖人若當真決斷不下,可以問一問官家,想必官家定然能看得一清二楚」

向皇後點了點頭,也跟她想得差不多

自己一時興起給了韓岡一身四學士的任命現在想想,的確有些過分了,對韓岡本人也不好要是韓岡一口應承下來,反而不好辦了幸而韓岡知道分寸,不但拒絕了,還言辭懇切的說明了原因

向皇后看着繳回來的詔書,沉吟不語

世間都說韓岡是宰相才,過去她只是知道韓岡功勞一個接着一個,卻又時常讓官家心情不快就是跟韓岡之妻王旖的接觸中,對韓岡的了解依然不多但從昨夜到今天,向皇后算是明白宰相之才的評價是從哪裏來了

「不過還請聖人再發一份詔令,加韓學士以資政殿學士和翰林學士二職」宋用臣卻又說道

「這是為何?」向皇後有些不解的問道

若是韓岡僅僅是裝模作樣的請辭,當然要再下一份詔書,甚至三份、四份,但現在能明白韓岡肯定是不會接受的,這樣還要連番下詔?

宋用臣道:「可世人看不到這一點,他們只知道聖人你沒有再下第二份制誥若是一辭便罷休,那就顯得之前的制誥不是真心實意為了讓韓學士能明白聖人的好意,至少也要三四次才行」

向皇後點頭受教她知道朝廷任命高官,經常會有辭讓的劇目上演但在具體的細節處理上,還是缺乏足夠的手腕這是眼光和判斷力的不足,沒有別的原因

在過去,向皇後頭上有太皇太后,有太后,伺候這兩位就已經夠頭疼的了,加上當今的皇帝根本就不會允許後宮干政,使得向皇后根本就沒有機會去了解該如何處理政事她欠缺足夠歷練,這都是要靠時間和經驗來逐漸磨練成型

派了內侍去翰林學士院請人,向皇后看着御案上高高摞起的奏章,實在是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奏章上雖然都已經貼黃,總結了主要內容,甚至兩府連批示的意見也加在了上面,但權同聽政的向皇後知道,若是一切都按兩府的意見做,最後只會落到被架空的份

「還有什麼事?直接念」一天下來,向皇后已是疲憊不堪,閉着眼睛,指了指奏章,讓藍元震拿着念給自己聽

可藍元震拿起一份奏報只看了一眼,臉色驟然一變,舌頭也彷彿打了結,「這是太常禮院問政事堂,政事堂的相公們不敢專決,來請聖人決斷」

「是什麼事?」向皇后靠在椅背上,依然懶得睜開眼皮

「昨天是郊祀,雖然官家……但也是完成了……這個郊祀后的賞賜……」藍元震的話結結巴巴,越說越是艱難

向皇后已經睜開了眼睛,雙瞳中燃燒着熊熊怒火,形狀姣好的雙眉也在一點點的挑起,最後,她一下爆發了出來,嘶啞的怒斥撼動了整座殿堂:「官家都那樣了,他們還只想着賞賜」

「聖人」藍元震忙叫道,「朝臣可以不慮,但京師的軍漢可都是只認得錢而且……而且……」他看着向皇后的臉色,不敢再說下去了

「而且什麼?」向皇后一陣慘笑,「都發,都發跟政事堂和樞密院的相公們說,該發的都發」

藍元震心稍稍定了一點,又小聲的問:「那個……三大王的事該怎麼辦?」

方才一通耽擱,這件事都給忘了

「既然三叔要全兄弟之義,就讓他去好了」向皇后只覺得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點起了藍元震,「你帶着弓箭直護衛,再從天武軍調一個指揮陪着三叔去」

藍元震走到殿中,磕頭領命

向皇后低頭俯視着這位大貂璫:「藍元震,吾跟你說明白了三叔這一回要是出了一點事,你就不用回來了」

「聖人放心,奴婢明白奴婢明白」藍元震連聲應了,趕急趕忙的告退離開

向皇后撫著額頭,手肘撐著桌面,將臉埋在掌心裏

政事千頭萬緒,許多事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妥當官家不能勞神,不能事事都徵詢,在經過了昨夜的事後,宰輔們她又是一個都沒辦法相信

從掌心中傳出來的微聲中藏着些許嗚咽:「怎麼就這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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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執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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