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孰是孰非

此時茶樓已經火海一片，從二樓到一樓，濃煙滾滾。

早就有聞訊趕來的城中百姓忙着救人，但來的人全部都是老弱，力量甚微。眾火焰人消滅了木頭人，困住了綠香，但也無法靠近百姓幫忙救人，只能自己燃著自己身邊的木頭，沒有添亂。

百姓們救出的人還在昏迷中，估計沒有芝蘭的解藥是醒不過來的。可那些清醒的人見到自己的親人，竟然完全不認識。

「這是誰啊？咱們城中的么？從來沒見過啊。」

「我姐姐呢？這個阿姨怎麼戴着我給姐姐買的釵子啊？」

「誰看到我的兒子兒媳了？這抬出來的怎麼全是老頭老婆子啊？」

「這不是隔壁街裁縫鋪的東家於三么，我家上個月新到的一匹翠金絲綢就是賣給他了，這不穿着呢么。」

「瞎扯，你沒見過於三吧，他才過而立，這個人明顯就是和我一般大的歲數么！」說話的是一名頭髮花白，牙齒掉的就剩一顆的老頭。

「怎麼瞎扯了？我徐家開綢緞店六十七年，從我這買走的絲綢我記得一清二楚！我就認衣服面料，而且絕對不會認錯！」另一個老頭子抖著花白鬍子氣憤道。

「說你瞎扯就是瞎扯，小夥子進去能出來老頭子么？老徐我看你是老的傻了吧？」

「哎呀，你說我傻？陳老二我看你才是老的認不請人了吧！呸！」

「你敢呸我？老徐你真是傻的不輕了。我呸！」

「呸！」

「呸！」

茶樓門口展開了口水戰，又亂成了一鍋火熱的粥。

幸好風璃和東方走的早，沒有絞在粥里。遠離了茶樓的吵鬧，唯一安靜的地方只有後院這一片土地，而這裏不僅是安靜，還透著一絲詭異。。。

「相公。。。咳咳，你這是。。。做什麼？」芝蘭的喉嚨發不出聲音，她被一隻如同樹皮般佈滿褶皺的手掐住了脖子。而這隻手的主人就是暮松。

「哈哈···」暮松狂妄的笑着，手越收越緊，狠狠瞪着他的白眼球，用刺耳的嗓音說着：「芝蘭，沒想到你也有今天！而且是在我的手上！真是痛快，哈哈！」

眼看芝蘭就要咽氣了，及時趕到的風璃捏了一訣向暮松甩出一道風刃。

暮松分神，輕鬆的避開。也就在這時，潛伏的東方展開摺扇對着暮松抓着芝蘭的手臂劃去，暮松沒有察覺，被傷到顯然吃痛，手一松，放開了芝蘭。東方趁機轉身，動作流暢優雅，擄了芝蘭，又躍迴風璃身邊，由風璃扶著暫時失去意識的芝蘭。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用瞬息形容也不為過。

等暮松反應過來已經晚了，他怒意滔天，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仙家的兩毛孩兒，你們居然沒死，敢騙老子？」

東方嘴角噙笑，「啊呀呀。是你太弱了，怎麼就沒殺死我們呢？」

「哼，就會逞口舌之快，我先解決了你們，再收拾芝蘭那個賤人！」

暮松說着，猛吸一口氣，臉部開始扭曲變化，慘白的眼球突出，鼻樑塌陷，豎起的頭髮猛長，竟然變成了根根觸角，卷著曲著，身形拔高數倍，甚至超過了茶樓二層。

風璃看着眼前醜陋的樹妖，真想不明白為什麼芝蘭對他如此死心塌地。

東方面不改色，瀟灑的一轉摺扇，捏訣念咒。風璃注意他的嘴型，是在召回火焰人。

隨着東方念出的仙訣，他面前聚集的點點火光越來越多，漸漸出了人形。風璃把芝蘭平放在地上，捏著訣招出了風。火焰人因風助漲，變得越來越大，竟然和暮松一般身形。

風璃看不真切暮松的表情，但能猜到他臉上的反應一定很精彩。

東方怡然自得的聲音傳來，「啊呀呀，哪裏來的火？我這棵小青竹最怕火啦，這下糟糕啦。」

暮松盯着同他一樣高的火焰人，恨得咬牙切齒：「沒想到樹木類精靈也能御火，真不愧是仙家教出來的人。哼，不過也別小看了我三萬年的修為，小毛孩別不自量力！」

說着，暮松抽出一條粗壯的樹根向火焰人揮去，這威力比在土坑對戰風璃和東方時不知大了幾倍。風璃擔心的緊緊盯着火焰人，真怕他承受不住被打碎了。

火焰人真是把東方玩世不恭的形態學了十足，神仙都能被他氣死。暮松的樹根都打到眼前了，火焰人才慢悠悠的伸出手去擋。看似毫無抵抗力，可威力不容小覷。

暮松的樹根碰到火焰人的手臂，就像豆腐碰到利刃，竟然斷成了兩截，掉落的一截被火焰吞噬，幾下就燃的連渣也不剩。連着暮松身體的一截也燃着火焰，還有順勢而上的危險。

暮松當機立斷揮手砍斷了那條樹根，乳白色的汁水噴薄而出，那就是暮松的血液。

暮松牙齒都要咬碎了，「好小子。。。三味真火都能用！」

風璃一聽，轉頭怒視東方：能在仙力被束縛的時候把三味真火幻化成兩層樓高的火焰人，已經能這麼厲害的操控火焰了，還瞞着她不讓她回天庭，還想留着她到什麼時候？

反觀東方表情卻沒有火焰人那麼悠閑，他嘴唇緊抿，臉色有些蒼白。風璃猜到他應該是催動了大量仙力維持火焰人的形態，導致他在土坑受的傷複發了。

真是能硬撐！風璃剛才的不滿消散全無，頗有些心疼。

這場戰鬥不能拖延，否則東方容易吃虧。風璃這樣想，東方也同樣知道。

只見火焰人首先發動了攻擊，連連出招。暮松不敢直接迎上三味真火，慌忙躲避。

有破綻！

火焰人找准機會，以拳化掌，直抓暮松的心口。眼見就要結束的戰鬥，一抹小小的白影如同一隻翩翩蝴蝶，攔在了火焰人和暮松之間。

「芝蘭！」風璃大驚，回身去看，才發現本來昏迷的芝蘭不知何時醒了過來，竟妄想以己身擋住比她身形大幾十倍的火焰人的三味真火救下暮松。

「呲！」皮開肉綻的聲音。芝蘭胸口被來自背後的觸手貫穿，那觸手表面溝壑交錯，如同樹皮。

火焰人的攻擊及時改變了方向，只是擦到了芝蘭的肩膀，燒掉了一大塊衣服。東方卻因為突然收力氣息紊亂，悶哼一聲跪倒在地。風璃急忙過去摟住他。

芝蘭不敢相信，艱難的回過頭去，看着身後的暮松，她想說些什麼，可一張嘴流出來的全是血。暮松毫不留情的一擊導致芝蘭心脈已斷，命不久矣。

暮松好像被芝蘭的血刺激到了，臉更加扭曲，但卻是極度興奮的扭曲。

「芝、蘭、」暮松一字一頓，竟然帶着笑意。「這麼久了我就是在等這一天，親眼看着你死掉，我的娘子！」

暮松聲音一頓，不堪的回憶湧入腦海，表情又染上了濃濃的痛苦：「你想知道為什麼是吧，好，我大發慈悲的告訴你！遇到你是我今生今世最大的劫難！你我第一次相見，你就仗着修為比我高強，不管我如何拒絕抵抗，硬是強擄了我當你的相公。你不准我繼續修鍊，天天把我困在平山的一角，只讓我當一棵平凡的松樹，我怎麼能甘心啊？你知道我什麼時候開始恨你么？就是那天，我本根蓬萊島上的仙人尋我回去，你居然橫加干涉，砍斷了我的根不說，還要抽出我的元神讓我永生永世不能輪迴！」

暮松情緒起伏的厲害，額頭忽明忽暗的浮現出一個圓形鋸齒狀的印記，東方瞪着那印記難以置信，連呼吸也忘了。扶着他的風璃一直看着東方，真是極少見到仙君有這麼明顯的情緒表露，到底是什麼樣的大事？

暮松稍稍平靜後繼續說道，「我為了生，只好放棄了成仙的機會。。。芝蘭，你口口聲聲說愛我，而今我再一次明確的告訴你，我不愛你，一點也不！」暮松說到這，勝利的揚起嘴角，挑釁似的看着芝蘭。芝蘭還是那個姿勢，眼睛裏焦點全無，氣息尚存一絲，但不知道暮松說的話她聽沒聽進去···

剛剛還在發愣的東方忽然站起身，運足氣力一躍，跳上了火焰人的肩膀，和暮松平視着。風璃在下面擔憂的看着，全力操縱着周圍的風，時刻準備迎戰。

東方好像沒有打的意思，他臉色如冰，急於弄清楚一件事情：「暮松，你如實回答我，是誰拉你入魔道的？」

原來暮松額頭的印記是墜入魔道的標誌。

但是暮松此時已經如同瘋了一般，說出的話反反覆復只是幾句「芝蘭你終於死在我手上啦」、「誰也不會再阻止我的大事啦」、「我比那些神仙厲害多啦」。

東方本就脾氣不好耐心也沒有，直接喚出了三味真火向著暮松招呼過去。

沒想到熊熊火焰在半路上就被輕鬆攔下了，卻不是暮松乾的。

風璃馬上感知到了強大的氣場，不是仙魔鬼妖，而是更加雄厚的純粹的力量。風璃曾經在地府感知過這樣的氣息。

伴隨着強大氣場出現的還有低沉如同野獸般的聲音：「地藏王菩薩座下神獸諦聽在此，誰敢放肆！」隨之傳來的還有白紋歡快的聲音：「主人！主人！祖奶奶快看啊，那是我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