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 跪地求師

第五百四十章 跪地求師

文少安很是規矩地向余舒抱拳一揖,才開口說:

「我去府上拜訪,得聞余姑娘外出訪友,猜想你是為了躲避閑人,於是幾番打聽,才找到這家酒樓,就來碰一碰運氣。」

「你運氣不錯,請坐吧。」余舒伸手一請,便走上前,坐在他上手位置。

文少安拘謹地坐了回去,摸了摸手邊的茶杯,慢吞吞地抿了兩口。

余舒還記得清楚,她初見文少安時,這人很是落魄,那是大衍試前,他住在人來人往的培人館,一身窮酸,因為測字多收了別人幾個錢,還挨了一頓打。

再後來,他在大衍試上考取了一榜三甲,被劉曇招募了,一個月前,和她一樣做了替補,參加了皇陵祭祖。

她其實一直都好奇文少安的來路,分明是北方文辰世家的子弟,可又一點不像北首世家調教出來的公子少爺,看上去就是個爹不親娘不疼的。

「今日冒昧求見,實有一事相求。」文少安的聲音硬邦邦的,看着余舒的眼神,卻是不避不晦。

余舒心想:這又是一個奔著斷死奇術來的。

「我想拜余姑娘為師。」

啥?

余舒眨巴了一下眼睛,似沒聽清楚:「文香郎方才說什麼?」

文少安徑自站起身,向前一步立在余舒面前,竟是一提衣角,雙膝着地,對着她跪拜下來:

「請你收我為徒,教我斷死奇術。」

余舒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樂了。

別人都是找她借用斷死奇術,就算有所圖謀,也沒哪一個敢明說出來,這個文少安倒好,這麼**裸地就拜起師了。

文少安抬頭,見余舒不說話,心中就有些打鼓,捏了捏手心的汗,咬了咬牙,帶上一股狠勁兒道:

「余姑娘若肯收下我做徒弟。日後我必言聽計從。只要你肯教我斷死奇術,就是讓我去殺人放火,我也敢做,絕不皺一下眉頭。」

余舒抬了下眉毛。兩手交握在膝上。摘下了臉上的客氣。

「文少安。你以為這安陵城妄想要學斷死奇術的易師有多少?若人人都來我面前磕頭,說要拜我為師,我就收下他們。將師門絕學相授——你覺得,是他們腦子不清楚,還是我腦子不清楚呢?」

文少安面露慚色,卻不改初衷,「我與他們不一樣,我是誠心拜師。」

「求佛的時候,哪個人不心誠呢。」余舒嗤笑,不耐煩對他講什麼道理,手一抬,逐客道:

「你回去吧,恩師遠遊,我自己尚且沒有學好,收什麼徒弟呢,你求錯人了。」

文少安卻不肯起來,兩眼執着地望着余舒:

「你比我有能耐,我們同一年大衍,同是落魄身世,不過半載,我尚且在敬王外院不得出頭,而你已是人人捧喝的女運算元,你有膽和韓聞廣作對,有勇鏟了那紀家,你還同薛家大公子結了兄妹,又與未來的敬王妃交好,整座太史書苑的學生,無人能出你左右,我打心眼裏佩服你——我拜你為師,不只是為了斷死奇術,我更想學你手段,出人頭地。」

他這一番話說的是懇懇切切,余舒卻只聽進去了最後一句,她眼神一轉,眯眼瞧了他一會兒,道:

「我沒記錯的話,你可是北方文辰家的少爺,想要出人頭地,與其來求我這個非親非故的人,不如回家多拜一拜老祖宗。」

聞言,文少安身形僵了僵,垂下頭,聲音低沉道:

「你想來並不清楚我的身世,才會這麼說。我雖姓文,卻從沒當過自己是那家的人,他們也從不將我放在眼裏。」

「哦?」余舒一聲疑惑,早就猜到他在文家混的不行,這麼一看,竟是比她想像中還要凄慘。

文少安本就是抱着必然的決心找上門的,剛開始面對着余舒,還有一些束手束腳,可是跪都跪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北方文辰世家,傳到了第八代,現在當家做主的老爺,是我親祖父,文辰伯安。我生父,本是嫡次,年少時多病纏身,纏綿病榻,為沖喜,便在家主的屬意下,依著八字,娶了我娘。」

「我娘出身當地一戶小吏,本來是配不起文辰家的二少爺,自嫁進文辰府,就受盡各房白眼,但她心地良善,從不計較,一心侍奉我父親湯藥,再後來,父親的身體慢慢好轉了,我娘也懷了我,好不容易日子有些盼頭,誰知就在這時候,府上來了一個道士,說是龍虎山的高人,被家主奉為座上賓客,令各房子女出來拜見。那道士一見我娘,便指着她的肚子......」

『此乃孽根,克父不祥,滿門興衰,寄於一子。』

那道人的話,文家上下深信不疑,本來文少安的母親就不討喜,何況二少爺的身體康復了,這小吏之女,就越發的不合一家人心意。

於是順理成章,文老太太開口,要次子休妻,文父生性軟弱,不能抵抗,便一紙休書,列舉了妻子的不賢不孝,暗中一碗落子葯,將文母從小門攆出去了。

文母一向柔弱好欺,誰也沒想到,她會買通了下藥的婆子,保住了肚子裏的孩子。

文母知道娘家勢利,恐怕回去害了孩子,便躲藏在城外鄉野,半年過去,咬着牙把孩子生了。

她並不知道,就在她離開辛家之後,本來身體大好的二少爺,無緣無故又害了病,老夫人忙着給他續了一房門當戶對的繼室,然而不出三年,二少爺便因病過世了,至此,房中一妻兩妾,一個兒女都沒有留下。

文少安冷冷笑道:「這分明就是報應,可是文家人不以為,他們不知從哪打聽到了我娘與我消息,知道我娘產子,就將我爹病死的下場,算到了我的頭上,認定了是我剋死生父。」

文府的二少爺病死了,身後沒有一枝香火,不利家業興旺,出於種種考量,文家人到底是將他們母子強行接了回去。

然而文父留下妻妾,文母這個前妻,便從好端端的明媒正娶,成了寄人籬下,帶着幼子,在各種惡意與冷眼中,愈發艱難地生活。

文少安從懂事起,就知道他和別人不一樣,在文家,他這個少爺的地位不如一個下人,就連繼母身邊的丫鬟都可以任意對他打罵。

一年到頭,他身上只有兩件衣服,秋衣東穿,夏服春著,和母親擠在一間角房裏,只有天黑了,才能偷偷溜出去玩耍。

文母着實是一個可憐人,她委屈了半輩子,眼看着兒子也被折磨,終有一天受不住了,瞅准了一個寒冬臘月的夜晚,帶着文少安,從文家逃了。

可是她的意圖早早被人發現,剛一出門,就被幾個惡仆逮住了,扭送去了上房。

那年文少安剛才七歲,第二次見到他的親祖父親祖母,也是這一次,文老太太冷眼瞧著,文老爺請了家法,將他母親的一條腿,打斷了。

「我娘斷了一條腿,被關了一個月的柴房,我每天從廚房偷些冷飯出來喂她,她才咬着牙,硬是活了下來。我娘說,她怕她就這麼死了,留下我一個人受罪,沒人陪我。」

文少安的聲音變得細啞,那些噩夢一樣的日子,是他想忘,都忘不掉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再次低聲陳述起來:

文母斷了一條腿,不敢再帶着兒子跑了,但她不願意讓兒子就這麼一輩子被人欺壓,她要把兒子教好了,早晚有一天,讓他離了這虎口狼穴。

可她一個無能的婦人,又能教導兒子什麼。

好在文父並不是狼心狗肺,當初文母離家,他便使人偷偷跟着,虎毒不食子,他知道文少安出生,也沒有心思加害,在他彌留之際,找來心腹的侍從,將他偷偷抄來的文家家傳測字奇術,留下一冊,託付那侍從找個合適的機會,轉交給苦命的前妻。

「我娘雖出身小戶,但好歹是識字的,文家人不許我進學堂,她便偷偷地教我,我於是這些年,將父親留下的一篇測字之術,學了個七八,這才敢獨身一人,進京赴考。」

文少安無疑是有天賦的,文父留下的測字之術,只是文辰家傳絕學當中的一個字部,他卻在沒有半個易師先生的教導之下,掌握了其法。

為了進京,他在文老爺院門口跪了兩日,才得應許,離家的時候,那些嘲笑與譏諷,他無一理會,只將母親的一句話,死死摁在心口:

『我兒,你這一去,就不要再回來了,在外面尋個謀生,好好度日吧。』

「我娘是這麼對我說的,她叫我不要再回去,可是我就是死了,我也絕不會丟下她。」

文少安猛地抬起了頭,兩眼已是通紅,他死死盯住余舒,目中是深深入骨的執念——

「我從離開娘親那一日,就立地發過誓言,五年,給我五年,我必風風光光地將她從文家接出來,讓人不敢再輕她,笑她,辱她!」

所以不管要他付出多大的代價,只要能讓他出人頭地,他就是把這條命給賣了,他也絕不後悔!(未完待續。。)

ps:(那啥,前面章節有漏定的親們求補定一下啊,果子討幾枚大神之光,嘿。)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萬事如易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萬事如易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五百四十章 跪地求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