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辛酉先生

第五百六十四章 辛酉先生

花園一隅,余舒從辛雅手中接過一張字條,見上面只有一副八字,除了註明是男子,再無其他,便挑了眉毛問道:

「辛大人是不是忘了,在下只答應你卜算已死之人,要斷活人之死,只得是你辛家之人,你給我這生辰八字,上面也不寫明姓甚名誰,我是不會給算的。」

辛雅「咳」了一聲,道:「此人雖不是我辛家的人,但他早死了許多年,我不告訴你他的姓名,是我也不知他真名真姓,你看,是不是能幫我算出來,他是幾時死去的,又是因何死去的。」

余舒又低頭一掃紙條,目測這八字所有之人如果現在還活着,應該有四十來歲,一面對辛雅道:

「你這樣,不知死期又不知死因的要我來斷,又是多年前身死之人,委實有些費事,一日兩日算不出個結果,不能知曉他大概是某年某月死去的嗎?」

她的禍時法則不比真正的斷死奇術,要卜算一個死人的死期,只能從他生前遇到的禍事一日日推展,以此判斷哪一日才是死劫。

所以,不知道具體的死期的話,推算起來就很麻煩。

辛雅沉吟片刻,道:「寶太十三年始,我還見過此人,四月後,我才聽到他身死的消息,你從此查起吧,不要怕費事,我等得。」

余舒稍作遲疑,便點頭說可,她倒不怕辛雅騙她,是真是假。她一算皆知。

辛雅不放心地叮囑她道:「你我之事,不可外泄。」

余舒彈了彈手上紙條,笑道:「大人放心,只是你應該給我的酬勞?」

辛雅吹鬍子,知道要她拿出來之前揣起來的那十顆醍醐香是不可能的了,便沒好氣道:

「等明日,老夫便派人給女大人送去。」

余舒這才滿意了,收起那張紙條。

談完了正事,辛雅不想和她多待半刻,便起身道:「老夫還要招呼客人。就不送你出門了。你在這稍等,我讓人去喚菲菲回來。」

余舒也起了身,擺手道:「不必麻煩了,找個人帶路送我到大門就行。」

辛雅就讓守在門外的侍婢送她。急匆匆地往壽宴的方向去了。

......

辛府另一角。辛六跺跺腳。扭頭沖着跟在自己身後的人道:

「叫你不要跟着我了,我還有別的事,才不給你帶路!」

那人走上迴廊。彩燈一照,露出一張黑黑瘦瘦的臉,還有一口整齊的白牙。

要是余舒在這兒,就會認出來,這人居然是她們兩個在乾元街聚寶齋門外,遇到過的那個難纏的守門少年。

「小姐不用理會我,我跟着你走到有人的地方,再回宴廳就是,不用你給我帶路了。」

辛六看着眼前人,氣呼呼道:「那你走別的路。」

古奇面露憂愁:「我一個人走,更摸不著路了,貴府地大,我再誤闖了什麼不該去的地方,還是跟着你妥當些。」

辛六鬱悶地說不出話,她聽了辛雅的話,丟下余舒出來找辛年光,卻在半道上遇見這個迷路的小子,她認出他是誰,聽說他迷路,還幸災樂禍了一下,誰知這人竟像一張狗皮膏藥似的,粘上她,甩也甩不掉。

真是個討厭的人。

「你愛跟就跟着吧,不許與我說話!」

古奇笑着閉上嘴,伸手示意她先行。

辛六又瞪他一眼,才扭頭帶路,只是去往的方向,不是她本來要走的西院,而是今日宴客的地方。

她到底是個嘴硬心軟的女孩子。

***

余舒當晚回去后,便將辛雅給的那個死人八字拿出來研究。

「寶太」乃是先皇年號,此人若是死於寶太十三年,那算來至今也有二十年了。

一個死了二十年的人,值得辛雅大費周章地與她做交易,只為確認他的死因,這裏面肯定大有文章。

可惜了他不肯告訴她此人姓名,不然倒是可以探究一番。

夜深人靜,余舒提筆運算,就從寶太十三年正月初一算起,以禍時法則,卜此**事。

遇上小災小難,就記錄下來,就這麼一直算到了二月份,才出現一件大事。

暫且稱呼這位死人先生為「辛酉先生」,因為他是辛酉年生的。

辛酉先生在寶太十三年二月里,觸了霉頭,遇上一場火難,又在半個月前,犯了小人。

余舒初步判斷,他很可能就是死在這一場火難里。

不過讓她奇怪的是,這一場火難並不是小人所起,沒有兇手,而是他自己作孽。

「這是...自殺?」

余舒不好確定,說不定辛酉先生不是死在這兒,於是就繼續往下算。

然後,她就算到三月里,又遇到一場血光之災,這次,倒是有人行兇。

可見,辛酉先生不是死於二月里的火難,那會是這場血光之災嗎?

余舒為了求證,接着往下算,誰想這一算,就算過了四月,直到五月頭起,就讓她發現一件禍事——

「咦,這是?」

余舒看到一段生僻的數值,一時想不起這代表了哪種災禍,便從床頭帶鎖的抽屜里取出了她記載大小禍事的《生死薄》,即是她清算了大理寺二十年案卷整理出來的。

這麼一查,就知了:

「喪親嗎?」

也就是說,辛酉先生在四月,死了一位親人,而她所記載的喪親,是包括了妻子、父母、子女以及兄妹。

就不知他死的是哪一個親人,但可以肯定的是,辛酉先生到五月時,還活的好好的。

不然。她也不能推算出這四月里的喪親之災。

余舒看着這樣的結果,摸了摸下巴,覺得有兩種可能:

不是辛雅記性不好,就是他故意拿了一個活人的八字坑騙她。

放下筆,余舒抬頭看了一眼窗外漸白的天色,白忙了一夜,腰酸背痛地站起來,往床邊走,心中是想:

我與辛雅約好只幫他卜算死人,他若拿了活人八字給我算。算不出來結果也與我無關。

先不找他算賬。等拿到了醍醐香,再晾他一段時間,等他沉不住氣了找我再說。

余舒蓋上被子,呼呼睡去。

桌案上。寥寥草草的紙張肆意散亂。露出一角來。當中一行字上記載:

寶太十三年四月二十一日,喪親。

***

隔天,便進到七月。這是陰月,俗稱「鬼月」。

相傳每年到了六月底那一天,掌管地獄的地藏王菩薩,就會打開鬼門關,放出一群冤魂餓鬼,一直到七月底那一天,才會重新將鬼門關閉。

古時候的百姓們大多對這樣的傳說深信不疑,所以每年這個份上,總少不了祭拜,還有諸多禁忌。

所以,這個月里大大小小的易館的生意就很紅火,易師們也是三天兩頭忙不停閑。

同樣,道觀廟宇的香火供奉,也比往常旺盛的多。

七月初一,在賀老夫人和趙慧的帶動下,一家老小,除了還在襁褓里吃奶的賀小川,都坐上了馬車,前往城南郊外的升雲觀去燒香祈福。

余舒雖然從朱青珏那裏聽說了升雲觀的觀主是個黑心肝,但是她沒攔著家人去那道觀,畢竟他們拜的不是人,是神。

神鬼之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今日升雲觀人山人海,賀老太太被趙慧和丫鬟攙扶著,好不容易跟在人堆後面進了門。

天子腳下,最不缺富貴達官,這人前人後,指不定你後腳踩到的就是某某侍郎府上的夫人,又或是某某將軍府上的少奶奶。

所以大家都老老實實排著隊進到三清殿裏磕頭,沒有不識相加塞兒的人,當然你要搞點特權也行,不過不是什麼王爺皇子,三公九卿之類,你還是靠邊站吧。

賀老太太和趙慧在前面拿香排隊,賀芳芝和余小修在低聲說話,余舒落在後面,無聊地左顧右盼。

四面都是人,也沒什麼可看的,不過每張臉長得都不一樣,方子敬上一堂課講到一些基礎的相術,余舒背了幾頁課本,這會兒便瞅著一張張人臉尋味起來——

那個漢子生了一對細眉,乃是膽小之相,那個婦人額寬眼大,是旺夫之相,那個小孩兒眉心凹淺,是多病之相......

正看得有趣,突然,一張枯皮老臉從她眼前一閃而過。

余舒一愣,飛快地眨了下眼睛,再看人群,那張老臉便已不見了,留下一道略顯佝僂的背影,轉眼間又埋沒在幾道人肩後面。

回過神來,她心中狂跳,顧不上與家人說一聲,便一頭擠進了人群里。

......

一盞茶后,余舒站到了道觀東北一角的一道月牙門前,盯着眼前掛鎖的木門,氣喘吁吁,急的滿頭是汗。

怎麼不見了?

她明明是追着人往這邊來的啊!

余舒遲疑了片刻,手伸向門鎖,剛剛拉扯了一下,就聽身後喝斥聲:

「你在這兒作甚,道觀清修之地,豈容你亂闖,還不快走。」

余舒轉身,看見一個年輕的道士匆匆走來,上前就是驅趕。

余舒指著那道門問:「請問這是什麼地方?裏面可住有人?」

那道士一臉不耐,揮掉她拉鎖的手,擋在她與門之前,口氣又凶了幾分:

「這是我們觀主坐忘之處,你打聽什麼,快走快走,是燒香的客人就到前殿去,再不走,當心我不客氣。」

余舒緊抿了一下嘴唇,深深看了一眼這院門,心中儘是驚疑——

這是升雲觀主的住處么,可是、可是她方才在人群中一晃眼看到的,分明是青錚老頭那張枯皮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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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如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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