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絕不會讓你失望

寧可醒來時發現躺在醫院，四周靜悄悄的，扭一下頭，就看到睡在床邊的喬仲偉。

喬仲偉頭髮又長又亂，鬍子拉茬，原先的方臉瘦成了長條。他睡得很深，有節奏地打着呼嚕。寧可輕輕抽出被他握在胸前的手，心裏痛了一下：曾經俊朗飛揚的男孩現今為了她已着實像個居家男人，是他的不幸？或是她的幸？

記得喬仲偉初次向她表白那會，並不像其他小男生寫情書，送鮮花。他在那個滴水成冰的冬日徑直走到她面前，接過她的書包，牽起她的手陪她過那片結冰的河流。那時的寧可像個刺蝟，逮誰扎誰，不把人扎得血流成河不痛快。

「你喜歡我？」她挑釁地看他

「是」

「怎麼證明？」

「你想怎麼證明？」他自信滿滿

「原地蹦10次！」她想看他落荒而逃

喬仲偉微微一笑，用力躍起再重重落下，蹦到第3次時已聽到冰解的「吱吱」聲，周圍的同學嚇得趕緊撤離。喬仲偉繼續蹦，在第7次「如願」掉進冰窟窿，寧可無所謂地和大家一起瘋笑。喬仲偉雙手撐住冰面，卻怎麼也上不來，凍得臉發紫，他終於爬上冰面，卻凍得不能直立，蜷縮成一團，冷汗淋漓。

那一次，寧可玩大了，喬仲偉不僅發燒住院，右腿還有輕微凍傷，雙腳至今一到冬天就生凍瘡、結包、化膿。為此趙麗花對喬仲偉和寧可相戀一事一直反對，而她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

寧可答應作喬仲偉女朋友之後並沒停止對他的折磨，她會在車流不息的大馬路突然站在正中央，大聲喊：來救我啊！喬仲偉總是想都不想衝過去救，有幾次差點被車撞飛。寧可還喜歡玩失蹤，兩人一起走着走着突然就不見了，於是喬仲偉大街小巷地找。還有一次寧可說去廁所，喬仲偉站外面等1個多小時都不見她出來，喊了數聲沒人應，急得衝進女廁。那次喬仲偉被人揍得鼻青臉腫，因為他衝進去那會正有個女子蹲那小解，寧可就靠在牆上微笑，那女子提起褲子一把抓住他倆，一個電話就招來她的男友。還好那人不打女的。

喬仲偉以為寧可就此會歇了，他帶她去海南的「天涯海角」玩，寧可在遊人如織的山頂，選了塊伸出去的峭石，平伸雙臂作跳崖狀。

喬仲偉差點嚇得背氣，他大聲喊：「可兒，可兒，你下來，不要鬧了！」

寧可不語，笑臉如花。

「可兒，可兒，我求求你啦，快下來，摔下去就沒命了！」

寧可還是笑，她覺得這種玩法真刺激，邊上的遊客迅速聚攏，為這個不要命的女孩捏把汗。寧可微笑着喊喬仲偉：「來啊，我數三聲，你如果不趕過來我就跳了！」

喬仲偉眼前發黑，他距寧可的距離不算太遠，可是山上峻石凜凜，草藤蔓地，企是那麼快能趕過去的？

偏偏那天寧可像中了邪，執著不該有的認真！她開始數

「一、二——」

周圍遊客只感覺眼前一晃，一陣冷風，那個不要命的小夥子幾乎是飛躍過去，縱身一撲，卻也只來得及抓住女孩的一條腿。

「救命啊！救命啊！」喬仲偉拚命喊起來，他聽到頭朝崖下的寧可已經失聲痛哭。

在大家的幫助下，被拖到崖外半個身子的喬仲偉和他手上的寧可都獲救了！

寧可上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撲進喬仲偉懷裏放聲大哭，她不是感動，是被嚇得太狠。她在父親屢屢背叛母親的環境中，覺得她的出生是個錯誤，既然兩個人不相愛，那麼他們的孩子就只是**的產物。由此她並不珍愛生命，也覺得死亡並不可怕，當然她也料定喬仲偉能在第一時間抓住她。

她只是沒想到死亡來臨那麼可怕，當她的身體一下子躍下崖剎那她覺得自己脫離了地球，要被扔進無底深淵，她甚至覺得她的心臟已經先她一步摔得粉碎！

喬仲偉抱着她不停地安慰，寧可哭夠了才發現他的臉上、手上、胳膊腿全是傷，一道道深紅的傷口，一汩汩洶湧的鮮血。從那時候起，寧可再也不鬧了，她死心踏地愛上他，不僅僅是因為感動，更是因為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

喬仲偉在異樣的聲響中醒來，看到寧可捏著餐巾紙擤鼻子。

「你在哭？」

「沒什麼，就是想哭」

喬仲偉挪上床，將寧可攬在胸前：「我越來越發現我給你的真的太少，太少！我一直以為愛一個人只要愛就夠了，有錢在一起過富日子，沒錢過苦日子，不離不棄。直到昨天」他難過地低下頭，眼睛通紅，「李元開車將你送到醫院，給阿姨辦了住院手續，最後打電話給我。」

寧可才想起來昨天的種種，原來是李元將她送到醫院，也回想起李元的擁抱有點不自在。

「我趕到醫院時，李元正在幫你擦臉，我本該是很生氣，很生氣的，可你知道嗎，李元扭頭對我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寧可想不出向來公事公辦的李元會對喬仲偉說什麼

「女人是用來疼愛的，給不了她安定，疼愛就是虛的。」

寧可覺得很意外，這根本不像李元說的話，但她也知道喬仲偉從來不對自己撒謊。她湊上前在喬仲偉臉上輕輕親了一下，笑道：「傻瓜，日子是自己過的，不是做給別人看的。」

「不，以前我一直很討厭他，現在我發現他說的話很對。我太幼稚，太不懂社會，也不懂——愛情！」喬仲偉看來真的很難過，他緊緊，再緊緊地摟住寧可：「可兒老婆，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只要你不離開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寧可也被帶動情緒，又哭出來：「我什麼也不缺，我不要房子、鑽石，不要婚紗蜜月，我只要一個人百分百地愛我，而你，是我的百分百！」

「傻老婆，如果能用我換來你所有的幸福我都願意，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喬仲偉的淚也開始泛濫，喬得天說得沒錯，他就像死去的父親，天生的痴情種！

「媽媽怎麼樣？我去看看。」寧可掙扎著下床，無耐另一手正打點滴，只好窩回去。

「等你掛完水再過去，阿姨很好，寧菲在那邊照顧。」

「也不知道大哥回去借到多少？」

喬仲偉沒吱聲，他從寧菲那裏得到消息，寧平回去非但沒借到錢，還和寧憂大吵了一架，原來寧憂取了存摺上的錢還了娘家的債，她怕被重病婆婆拖得一文不剩。他不想讓寧可再為錢的事煩心，李元說得對，疼愛一個女人先得給她安定，所有的苦與委屈他應該一個人背。

「你放心，我前兩天結識一個朋友，他說能借我錢，不急着還。」

「啊？你什麼時候有個這麼有錢的朋友？不是騙子吧？」寧可驚喜的同時有猶豫

「不會，不會，他挺好的，你就別操心了，安心休息，好了好照顧阿姨。」喬仲偉將削好的蘋果切成丁狀，再用牙籤一塊一塊地喂到寧可嘴裏。寧可終於笑了，笑得很知足，很幸福！

喬仲偉也跟着笑，寧可就是他的表情溫度計，她開心他就快樂，她傷心他就悲痛！不過想起那天李元看寧可的眼神，他的心裏非常不安，他覺得應該像個真正的男人保護起自己的女人，給她應有的一切，不給李元絲毫機會。

「可兒，這馬上年底，阿姨這邊也少不了人，公司那邊暫時請假吧。」

「嗯，我和我們老闆說過了，他同意，他還說工資照發，算是公司的一點心意。」

「不能要！你沒上班就不能要那工資，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李元，你盡量和他保持距離，四五十多歲的老男人心計不是一般地多。」

寧可忍不住笑：「那等你到了這個年紀也這樣？」

喬仲偉眼神堅定：「我不一樣，我的眼裏只有你！不管你多老，多醜，多庸俗！」

第十六章婚姻催熟一個女人的心智

這天難得是個大晴天，風和日麗，一早醫院裏就顯得比平時更擁擠，更忙碌，前來探視病人的家屬也多起來。

柳葉的床前只有寧可倍顯落寞和凄婉，雖說老家那邊寧家和柳家的親戚不定期過來探望，畢竟雲城離老家太遠，大家大多來了沒站穩就要急着走。柳葉的大姐上來就是一通哭，正待寧可安慰時卻突然停了，卷了圍巾包裹說，我這就得走了，家裏幾個孫子鬧起來能把屋拆了！爺爺更是搞笑，送來親戚們借的2萬元錢順手帶走好幾個大蘋果，說是帶回去給叔叔孩子吃。

為此，寧可不止一次感嘆現今人情比紙薄，什麼親情？什麼愛情？該吃的吃，該睡的睡，該笑的還是笑，誰又是誰的誰？她甚至覺得等她老掉牙咬不動東西時，喬仲偉會不會搶吃她那一份。

病房裏人一多格外地吵，開窗會冷，不開窗空氣又不流暢。柳葉躺在那渾身酸痛，說：可可，你扶我出去轉轉，天氣這麼好。

寧可扶著母親慢慢踱出病房，柳葉一生病整個人萎了，顯得比寧可矮一大截，她靠着寧可貪婪地看周圍的一卻。她差不多從懂事起就忙生活，小時候為娘家忙，嫁人後為夫家忙，生過孩子為孩子忙，大半輩子沒有時間想自己的事，照顧自己的心。想都不曾想，這一病，成天躺在醫院裏時間大把大把，卻是那麼地落寞和心焦。

「可兒，好久沒陪媽媽談談心嘍，雖說你上過大學，這馬上要結婚的人了，但生活上還有很多事你不懂，呵，媽媽今天給你上一課。」柳葉靠着寧可坐進醫院小院的長椅里。

「別說，別說，我不想聽！」寧可捫住耳朵，她覺得母親像要立遺囑似的，這讓她傷心！

「又倔！手拿開！」柳葉掰開女兒的手，眼裏滿是憐愛，這女兒太像她，不好！

「說吧，我聽着」

「你說戀愛時的女人和婚姻里的女人有什麼不同么」

「什麼？」寧可吃驚得抬起頭，母親什麼時候關注起婚戀課題啦，不過既然母親感興趣，不妨陪她聊聊，「我覺得最大的不同是，戀愛時是獨立的自己，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結婚後就得為家，有時候會沒了自己。」

柳葉微微笑：「你只說對了一半！」

「呵呵，那媽媽，你說」

「現今的年輕人都覺得結婚只不過是領一張證，他們哪裏知道生活的道道」柳葉神情失落，「一旦步入婚姻，先不說生孩子後身體的改變，思想上也會和婚前有很大區別。婚前你愛我愛的，為愛活着，結婚後兩大家子，每一個人都和你有關，每一個人你都要關照。」

「我幹嘛把自己搞那麼累？除了他父母，其他人少交往唄」

「又說傻話！哪一個親友沒處理好就會落下話柄，給你在婆家的生活帶來阻力。不過如果你無所謂好像也沒什麼，但時間久了就像腳底粘粒沙子，硌人，婚姻就會有不適。」

「這麼恐怖？」寧可直搖頭，「那乾脆不結了！」

「呵，傻瓜，沒體驗過生孩子，不知道陣痛的滋味，哪是一個完整的女人？等你有了孩子，有了一個像你又像仲偉的孩子，小小的不會說話就拿眼睛盯着你看，軟軟的靠在你懷裏，你就覺得之前的種種都是值得的。」

寧可不說話，她想她和喬仲偉的孩子應該很漂亮，大大眼睛，高高的鼻樑……

「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會從貓變成虎，之前再怎麼膽小，再怎麼不會料理家務，有了孩子會變得什麼都行。當然，有時候也會變得自私，等你到那時候就不會像現在這麼粘著媽，你會為你的孩子操心，為你的家操心，顧不上其它的。」

「不會！我才不會不要媽媽！」寧可保證

「不是你不想要，是你沒精力要。記得媽媽和你這般大的時候也很粘你外婆，天天也想着外婆死了我怎麼辦？後來有了你們仨，操心你們都忙不過來，有次你外婆送米面過來我竟然都忘了留她住一宿。」柳葉說到這裏眼裏全是淚，她很後悔沒顧及到自己的母親，「親情都是自上往下的，都是父母愛兒女，兒女再愛他們的兒女。所以古時候有個故事，說有個小孩掉進水裏她爸爸跳下去救，奶奶跟着往下跳，爸爸拉着小孩的手，奶奶拉着爸爸的手。」

寧可聽着許久沒說話，她從來沒考慮過這些問題，她也不想思考這些問題，人生已經夠沉重，能簡單為什麼要複雜呢？有些道理知道並不一定比不知道好，誰又比誰活得明白？但她明白母親說這些話的用意，母親希望她學會寬容，學會理解。就像她看不慣的親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和不易。

「媽媽，我明白了，有風，我們回去吧。」寧可扶起母親

「年齡越大你就會發現你所能顧及的東西越少，包括你的哥哥妹妹，以後你條件好了還能顧念些，條件差根本顧不上。」

「知道啦，知道啦，你不就是讓我們兄妹仨好好相處，襯現在有精力好好愛彼此，希望我和仲偉恩恩愛愛，對吧？」

「呵呵，我們家可可就是聰明，那，就別在媽身上浪費錢了，你們把日子過好了比什麼都強！」

「媽媽！」寧可尖叫，她想姜還是老的辣啊，說這麼多又給她繞回去了，「這是兩碼事，你的病一定要看。」

「明知沒希望的事還硬要往裏鑽，你們想把我早點氣死啊！」柳葉火氣又湧上來

「我不管，我就是賣血也要為你動這個手術！」

「那你這樣，我還死得快些！」柳葉甩開寧可獨自往前走，步伐凌亂，「我答應你們住幾天院，手頭這點錢省點，你帶媽媽去四處看看，別跑遠，太累！就在雲城轉轉，給媽買點新衣裳，和你們拍幾張合影，作個留戀，比什麼都強！」

寧可低下頭，淚水翻滾，做手術的錢沒有着落，他們的新房也不能轉手賣，對於拯救母親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可她不甘心！

「仲偉這兩天好像很忙？」柳葉突然提起

寧可也覺察喬仲偉這幾天來醫院次數少了，來去都比較匆忙，她想他應該是去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