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3 攤牌（四）

十一月的歐巴羅西北，少有的出現連續數日的乾冷，平原上的露水在早晨化為白霜，太陽的光線更加暗淡，整個大地都在萎縮，在遠處的雲霧之下，

高處的山峰上已經蓋上了白色的初雪，潮濕的樹林緘默無聲，彷彿世界在這一刻被凍結，

一隻林間的花斑雀溫和而怯生生的叫着，輕沙一般的霧裏，已經透露出可能面臨嚴冬的徵兆。戰爭在臨近，甚至已經能夠清晰聽到戰爭女神的腳步聲，

陽光剛剛從雲層透射下來，乳白色的輕霧籠罩了大地，在微風的吹拂下，輕霧慢慢的消散，從地面逐漸的升高，最後終於消失不見，天地間頓時變得清爽明凈多了，

在諾曼底北部的平坦草甸上，視線非常清晰，幾乎可以看到十里以外的任何地方，在天地相連的邊際，隱隱約約的還能夠看到翻滾的雲彩，

帝國第五軍團第三步兵團長史考特坐立在戰馬，目光閃閃的打量着眼前這片即將進入的廣袤荒野，在他的身邊，一隊身披帝國第五軍團紋章戰袍的高盧帝國輕騎兵正迅速的策馬而過，

在他的身後，一隊隊手裏拿着帝國制式塔盾的步兵出現，高聳的長槍就像突然出現在荒野的邊緣的寒光，在隊列的前端，是第五軍團綉著金色流蘇的華麗戰旗，一頭獅子和一把長槍，隊列有條不紊地按照次序前進，如同一道黑色的長龍蔓延在這片平原的邊際，寒風吹卷之下，漫天的旌旗獵獵招展，

這是從西北地區撤回的先頭部隊，第三步兵團最先到達，帶來的消息讓剛剛駐入邊界的胡科奇力嚇了一跳，在這支先頭部隊的後方百里左右，是從西北斯拉夫地區撤回來的人數多達15萬人的大軍。這些人中。真正的作戰人員只有5萬人，更多的是士兵們的家眷，隨軍商人，鍛造工匠，甚至還有人數2萬多的奴隸，人員的複雜讓隊列顯得非常散漫，15萬人沿着漫漫撤退線路，從北往南拉出了數百里的長隊，

根據前去傳達命令的軍官報告，命令的傳達並不理想，放棄斯拉夫地區，全體撤回國內的命令，對於勢力範圍主要在邊界之外的第五軍團來說，無異於要求他們徹底拋掉曾經為之奮戰的一切，軍團指揮官們對此爭議很大，連續數日召開了好幾次會議，才以投票方式最終決定同意執行，

但就算如此，還是引起了不小的動蕩，

人數佔多數的朱利爾斯家族的軍官們們選擇執行命令，而非朱利爾斯家族的少部分軍官以兵變為要挾，拒絕執行回撤的命令，要求繼續留在駐地位置，等候來自帝國方面的正式命令，

出於軍團穩定和時間緊促上的考慮，軍團副軍團長澤維爾，最終答應這些軍官的請求，同意這些軍官留在原地擔任大軍的斷後隊伍，而將其他的部隊帶回，

這導致原本預想中應該尾隨其後的斯拉夫人大軍並沒有出現，對於帝國第五軍團的突然調動，斯拉夫人明顯還沒有反應過來，

「陛下，計劃出了一些小意外！」感覺不對的胡科奇力立即趕往胖子所在的官邸，將此情況向胖子報告，因為要全面指揮北方邊界的防禦，胖子的指揮點，距離北方邊界剛剛修建起來的要塞不到五十里，

「留下來的人大約有多少？胖子正在審閱一份文卷，不以為意的抬起頭問道

」仍然有三萬五千人留在了原地，其中作戰部隊有一萬「胡科奇力臉色凝重的說道

」一萬人而已，支撐不了多久的！「胖子眉毛上挑，合上手中的文件，語氣輕鬆說道

」屬下所擔心的是，一旦這些留下來的人向帝國報告此事，只怕整個計劃會有提前暴露意圖的危險！「

「斯拉夫人沒有動靜，是因為還沒搞清狀況，其實我倒是挺期待他們向高盧帝國方面報告此事，撤回第五軍團，可是高盧帝國自己的命令，你可能也感覺出來了吧」

「陛下的意思是？」胡科奇力愣了一下

「今年的冬季，可是一個難熬的寒冬！」胖子聲音停了停，意有所指的目光看了一眼窗外透著白光的天空「嚴寒會讓斯拉夫人像狼群一樣動起來，留守人員的報告，反而等於告訴對面在嚴寒中死去活來的斯拉夫人，富饒的高盧帝國邊界上已經沒有軍隊了，如果你是餓的發慌的斯拉夫人，你會怎麼做？」

」當然是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都要拚死一搏了！「胡科奇力一臉恍然，高盧帝國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沒錯，我們就是那個刀山火海！「胖子嘴角微咧的哈哈一笑」如果斯拉夫人南下，我們將首當其衝，我想高盧帝國方面也是如此想的，他們想要坐山觀虎鬥，可惜，他們一定會非常後悔的發現！其實不用跨越我們，斯拉夫人也能夠輕鬆進入高盧帝國的腹地！我們反而毫髮無損，這就算我們給高盧帝國準備的一份厚禮吧，這個冬季，他們一定不會感到孤寂的！「

「那確實是刀山火海啊！」聽到胖子如此比喻，想到現在北方邊界的牢固防禦，連胡科奇力這樣的猛將也發出無奈的感慨，他實在想不通，也不知道多擇這個一輩子都沒有上過戰爭的傢伙，是怎麼想出來的，短短一個月，北方邊界已經被打造的如同鐵桶一般，經過一個月的修建，多擇根據胖子的命令在北方邊界上拉起了一道平均高達5米以上的長牆屏障，以這段長約200里，如同一道閘門擋住北邊通往西北地區的道路

在這道長牆的背後，獵鷹王國南方軍4萬人，中央軍3萬人，加上撒隆的3萬人，足足十萬精銳大軍，構築起了一道裏外三層的防線，

長牆內部，是大軍駐紮的平坦地帶，各種防禦物資堆積如山，長牆的外面，是依照起伏的丘陵地勢，修建出的三道深達數米的乾枯護城溝，

這三道護城溝的寬度都達到5米以上，裏邊插滿了倒插的尖刺。最前面的一道距離城牆有百米，主要是用來限制對方的大規模步兵群和大型攻城器械的移動，如果對方想要攻城，就必須頂着獵鷹軍凌厲的投石車將護城河填平，第二道護城設在五十米位置，那裏是弩射手能夠射穿對面重甲單位的有效距離，最後一道距離城牆不足兩米，

這才是真正的殺手鐧，

因為有了原油的支持，一旦對方拚死突破前面兩道防禦線，大軍逼近城牆，守軍就會將原油從城牆上傾倒下去，用火點燃，就算對方是鐵打鋼鑄也會被燒的跳腳，而城牆上的射手卻可以輕鬆將火圈裏的敵人一個個殺掉，對方也只有乾瞪眼的份，這種束手無策的感覺，足以讓任何敵人感到震動，如果需要，甚至可以用原油彈直接摧毀對方千辛萬苦才推到城下的大型攻城器械

「就是無法預測這次斯拉夫人的數量，屬下怕到時候會。。。。。。」胡科奇力素來謹慎，有些猶豫的表示是否應該將克羅麗薩特的西部軍團也調過來

胖子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微微撇了撇嘴，這是胡科奇力第二次為西部軍團請戰了！他故意裝出沒有聽出其意思的樣子，說道「難道你胡科奇力也會有膽怯的時候？」

」不是，只是屬下從未與斯拉夫人做過戰，對方的一切都與屬下來說都是未知「胡科奇力連忙臉色尷尬的低下頭表示」大戰在即，能夠多了解敵人一分，勝算都大一分！而且論及荒野作戰，西部軍團的機動力是一項巨大優勢「

「你說的確實是一個問題」胖子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說道「我從朱利爾斯福堡口中了解的斯拉夫人情況大致如此，斯拉夫人的軍隊裝備，普遍還停留在輕裝皮鎧的初級階段上，步兵裝備的主要武器是單柄戰斧，投槍，小圓盾，作戰時以步兵為主，間雜有類似遊獵的輕裝騎兵，隊列散漫，喜歡一哄而上，如果戰鬥不利，就會士氣低沉，出現大批逃散的現象，

「其實，我正在考慮，是否主動出擊更為妥當！」胖子聲音停了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朱利爾斯福堡就曾經笑談跟我說，曾經好幾次，他被斯拉夫人的聯軍逼壓到了絕境，就是利用斯拉夫人不敢死戰的特點，利用帝國軍嚴密的突擊軍陣，在斯拉夫人散漫的大軍隊列中，首先解決掉斯拉夫人的中軍，然後向兩翼擴展，最終引起斯拉夫軍隊的全面動搖，以少勝多！「

」這麼說，斯拉夫人懼怕中間突破戰術？「胡科奇力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

」應該是如此！「胖子拿起桌子上的文卷翻了一下，似乎在確認什麼，揉了揉太陽穴，嘆息了一聲」戰術的事，你可以去跟撤回的第五軍團了解一下，他們與斯拉夫人作戰了十餘年，我們還是考慮一下當前的問題，一下多了十五萬張要吃飯的嘴，諾曼底的糧食又該緊張了，

我在一個月以前，就讓海軍部暫停了關於商貿上的運輸，而是將所有的運輸船都去運輸糧食，依照目前的囤積數量，我們大概可以支撐到明年一月，

但如果從西部軍團調兵，糧食會是一個大問題！我知道你們幾個人都為克羅麗薩目前遭受的冷遇鳴不平，但西部軍團不是不參戰，而是他們的作戰時間還未到！」

「原來如此，是屬下太莽撞了！」胡科奇力腦門上全是汗珠，作為克羅麗薩特的好友，目前克羅麗薩特的西部軍團的境地確實堪憂，當初的獵鷹第一軍，完全被丟棄在多羅克的大山中，實在是太可惜了，數次大戰都沒有參與，已經在帝國軍界引起了不少的猜測，五大佬作為帝國軍界的老臣，一榮皆榮，一辱皆辱！

已經有太多的例子表明，胖子的烏鴉嘴是非常靈驗的，

隨着第五軍團主力撤走，空蕩蕩的第五軍團駐地，很快就引起了對面斯拉夫人的注意，原本正在修建的長牆工程停了下來，哨兵的數量嚴重不足，很多的哨塔和控制點都被放棄，留守下來的三萬多人，內部也除了問題，他們果然如同預料的那樣，向帝國軍務部報告了主力撤走的情況，並請求軍務部立刻增援，可他們的人還沒派出去，來自皇帝陛下的使者就到了，帶來的命令讓所有人的心直接掉進了冰窟，

撤走，竟然真是皇帝陛下的命令！

留下來的三萬多人慌了，就在這段時間內，外圍聚集的斯拉夫人越來越多，一些小股的敵人開始越來越大膽，最終，在十一月嚴寒中的斯拉夫人動了，

「敵襲！」

高盧帝國的前行斥候兵的警告在下一秒變成了慘叫。一支土製的投槍準確地穿透了他溫暖的胸膛。投槍如雨點般繼續飛來，慘叫聲接二連三的在巡邏裏面響起。

」注意，斯拉夫人上來了！「遇襲的第五軍團士兵迅速的聚攏起來，圍成個圓形防禦圈，一手拿劍一手舉盾的盾牌手們自動的站在最外圍，數十面方型帝國塔盾自動的結成一個方陣，半蹲著的弓箭手，從盾牌的上方向密林的深處射箭還擊。投槍如同暴雨般傾覆下來，即使有方陣的保護，內圍的士兵不斷倒下，

看着士兵一個個倒下，帶隊的隊長眼睛紅了，在以往的帝國軍隊面前，這些斯拉夫土著跑的比兔子都快，可是才短短不到十幾天，就已經從大膽的窺視發展為襲擊了，他在方陣中怒吼一聲「快，衝上去！把那些暗箭傷人的兔崽子給我揪出來！」

三十幾名手帝國長劍的士兵大吼一聲，猛然向茂密的灌木林后發起了衝鋒。他們原來都是重裝步兵，但是因為天氣太冷，加上後勤幾乎斷絕，這些士兵都變成了輕步兵，這並沒改變他們彪悍的作風。三個士兵在衝擊過程中中槍倒地，其餘的人卻勇敢的沖近投槍射出的密林

密林中的斯拉夫人抵擋得同樣堅決，他們勇猛的用簡陋的標槍與鋒利的長劍對殺，在寒冷的北方叢林泥濘地，雙方不斷的有人濺血、慘叫、倒地，雙方都沒有人後退，胳膊被一刀砍掉了就換隻手拿劍，肩膀被木棒敲碎了咬咬牙照舊撲上去，還有個人的腿被打斷了，滾在爛泥地上繼續揮舞著武器砍敵人的腿。

這小隊級的遭遇，很快引來了雙方其他的部隊，」弓箭手，上！解決他們！」

帝國箭手們轟然應答，開始挽弓拉弦，正要上前。

「哇」的一聲吼叫，四面密林中又湧出來了數以百計的斯拉夫人，高舉著標槍和木棒，兇狠地圍殺上來，離開隊列的三十幾名高盧帝國士兵拚命的往回跑，卻被上百名拿着木棒的斯拉夫人狂吼著包圍了，

「啊」慘叫頻起，到處是揮舞兵器的光影，寸步難進，一個個被打得血肉橫飛、腦漿迸裂，慘叫聲密集地響起。

「衝上去！」大隊的高盧士兵也奮力的靠過去想接應他們，卻被幾百名斯拉夫人拚死擋住了去路，雙方激烈的交鋒，每一秒鐘都有人濺血倒下。

「前進，為了帝國！」

他們與被圍士兵隔不到三十米，雙方可以互相看到喊話，卻沒辦法接近一步，看來等不到大隊過去接應，那些士兵就要傷亡怠盡了！

「衝上去！」在密林的另外一方，增援而來上千名高盧帝國士兵密密麻麻的衝出來，這混亂的局面，讓雙方指揮官的腦子「轟」的一響「中埋伏了！」

越來越多的部隊被捲入這場突然爆發的漩渦，百人小隊級的衝突最終演變成為數千人的交戰，

這場意外的戰爭就這樣被點燃，留守部隊的指揮官們完全被打懵了，而他們對面的斯拉夫人也懵了，朱利爾斯福堡曾經打的他們聞風喪膽，誰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圈套，而留守部隊的指揮官，則很自然的認為，這是斯拉夫人的總攻擊

「為了帝國的榮耀，我們必須死戰不退！」軍官在緊急會議上大聲叫喊

「帝國的命令是撤退，你要大家都死在這裏嗎？」有人不忿說道

「就算要走，也要打退這一次的進攻再說！」

各種各樣的聲音，讓整個會議就像一場鬧劇，援軍遲遲不到，前方陷入交戰的部隊終於不堪重壓全部潰散，

這次斯拉夫人是看明白了，朱利爾斯福堡這個屠夫不在，第五軍團的主力也不在，否則是絕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

「殺！殺光高盧人！」斯拉夫人揮舞著武器沖向第五軍團防禦地區，人潮滾滾，

在剛才爆發激戰的密林，廝殺聲一下消失了，深秋的密林重又變得寂靜無聲，安靜得可以聽到小鳥的鳴啾聲、雨水從樹上滴下來的滴答聲、傷者躺地上輕聲的呻吟。

深秋午後蒼白的陽光無力地透過樹葉進入密林，斑斑點點的照在綠綠的青苔上，照在汪汪的積水潭上，照在戰死者年青而蒼白的臉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