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1 中比亞的野望（三）
馬車越過前面一處斜坡，前方出現了更大的營地，一陣響徹天空的長號聲過後，一道黑色的長線出現在前方，如同黑雲一般的黑甲，戰旗在碧藍色的天空中肅立，一個比前面更加巨大的營地出現在徐東離的面前，
只看了一眼，徐東離就感到眼花，
密密麻麻軍營帳篷數都數不清，一隊一隊的騎兵在軍營外圍列隊，營地前方聳立着上百面畫着圓紅心的標靶，一隊從標靶前方飛馳而過的黑甲騎兵手裏平握著複合弓，一道道白線劃過優美的弧線朝着箭靶落去，「啪啪啪」箭簇頃刻間將標靶的位置射成了馬蜂窩，一隊騎兵過後，另外一隊騎兵飛快的接上，猶如一個巨大的圓圈，一隊接着前面一隊，箭簇如從地平線暴起的蝗蟲群，連接不斷的朝着標靶位置落去，
徐東離和公孫良看着從奔跑騎兵手中射出的箭簇，密集的射向百米外的標靶，看到下巴都快掉下來，坐在他旁邊的公孫良已經驚恐的叫了出來「騎射！是草原人的騎射！」
「沒錯，是草原騎兵最可怕的車輪！」
徐東離臉色慘白，雙拳緊握，十根發白的手指扎進了肉里，帶來一陣鑽心的疼，眼睛的瞳孔縮小到了一個點，臉上也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眼前的景象引起了他腦海中最可怕的記憶，
那是去年七月，殘陽如血的離離草原，萬里無雲，碧草隨風而動，充滿了寧靜和祥和，徐東離在一條小河邊掬起一捧水，無數的中比亞士兵正在附近建立營地，徐東離作為帝國鑄匠隨帝國第三軍團進入草原作戰，已經在草原人遊盪了七天，如果再找不到草原人的部隊，大軍就會趕回原來的出發點，
看着美麗如景的草原，軍營的氣氛顯得很輕鬆，大家都認為草有人不會來了，草原到了晚上，氣候會變得很惡劣，不僅僅會有猶如巨龍一般撕裂的暴風，還有大饑渴的狼群，這些狼群的膽子非常大，不怕人，一雙雙綠熒的眼睛，讓人看到心裏發怵，一般不是瘋子，不會選擇在晚上偷襲，因為狼群的嚎叫聲就足以讓偷襲功虧一簣
就在這時，草原人來了，猶如一道黑色的長線帶着滾滾塵土，
「快，準備作戰！不想被射成馬蜂窩就快點！」
剛才在喝令士兵搬弄物資的步兵都尉們，就像瘋了一樣凄厲的大喊，拔出佩劍粗魯的驅趕士兵佈防，寧靜的平和，在頃刻間被戰爭的號角聲驅散，士兵們慌亂的推動着馬車，從營地武器架上拿起武器，士兵們來回奔跑，運輸物資的馬車被推出外圍，構建起來的一道車架的防禦線，車輪車門上都附上了擋板，中比亞步兵密集的在貨車後面聳立起手中的長槍，緊張的大口喘著氣，無數的步兵弓弦也在此刻拉開，」咯吱「就像一根根繃緊的細線被無限制的拉長，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根無限繃緊的線就會斷掉，所有人的神經一下都到了極點，
徐東離大口的喘著氣，破風箱一樣的聲音聽起來很難聽，還有肺部火辣辣的刺痛，但是徐東離還是感到慶幸，一口氣從三百米外的河邊跑回來，對於一名體力並不好高級鑄匠來說是一件要命的活，更不要說還有草原人的前隊騎兵，在後面像餓狼看見獵物一樣的追，一道道帶着風聲的箭簇從臉龐呼嘯而過，如果不是健仆體力出眾，最後的二十多米，幾乎一把扛着脫力的徐東離拚死奔跑，徐東離此刻就跟一百多個沒有跑回來的倒霉蛋一樣，被草原人的利箭一個個點死在軍陣之外
」好了，少爺，我們逃回來了！「健仆將他拉到一輛馬車後面，跟隨的這一隊中比亞軍隊，足有4萬人，大軍開戰在即，為了避免被衝擊，軍隊立即封閉了外陣，對面飛馳而來則是一萬七千人的的草原左衛騎兵，這是典型的遭遇戰，面對前方帝國嚴陣以待的步兵集群，草原人飛馳的隊列就是如同眼前這般，散落的隊列在一聲高昂的鷹鳴聲之後，突然散隊轉化為圈隊，
轉眼間，密集的箭簇猶如疾風暴雨般扑打下來，四萬人的帝國步兵軍團，竟然被壓制的連移動都困難，箭簇呼嘯一起，那威力簡直令天地變色，徐東離自認大膽，也被嚇的全身捲縮的躲在一輛馬車後面，耳中全是箭簇射中馬車擋板的聲音，就像暴雨打在乾燥的地面上，噗噗噗的聲音就像打在他的心上，士兵的慘嚎聲不絕於耳
救了他一命的健僕人只是大膽的好奇要看一看，剛露出半個頭，就被一支飛射而來的箭簇射穿了眼眶，箭頭從僕人的後腦位置貫出來，半個腦袋都被削掉了，紅白色的腦漿就像被推翻的酒杯一樣，一下全部濺射到徐東離驚恐發白的臉上，徐東離不可置信的看着僕人的屍體重重倒下，短短的幾秒鐘，無數的箭簇落在屍體上，鮮血飆射，根本看不出還是一張完整的人，
士兵在密集的箭雨下成片的倒下，戰車的擋板被一層層箭簇射的就像要散架，遭遇戰持續了半個小時，可能草原人發覺無法擴大戰果，只有像沒有吃到肥美羊羔的狼群不甘心的丟下已經被打擊的失魂落魄的中比亞步兵，極其囂張的猶如呼嘯而過的草原風而去，轟隆的馬蹄聲逐漸遠起，滿眼含淚的徐東離才敢抬起頭，
眼前滿地箭簇的可怕景象，給了徐東離從內到外的震撼，就像白色的雪覆蓋了大地，那是箭簇尾部的尾羽，那一次遭遇戰，被上報為大捷！雖然徐東離一點都沒看出大捷在什麼地方！難道僅僅只是因為沒有被殲滅？四萬人的軍隊在遭遇戰中倒了一半，如果不是看見嚴密的車陣無懈可擊，中比亞人弓手頑強反擊，草原騎兵一定不會如此輕易撤離，沒有箭的草原騎兵拔出近戰的彎刀一樣也是最為彪悍的突擊騎兵，如果剛才的草原騎兵發出集群衝擊，誰也不敢說還能夠活下來多少人
以區區四千人的戰損，便擊退了上萬的草原左衛騎兵，這就是上報大捷的所在，除了四千人的戰損，帶隊的將軍果斷隱瞞了還有一萬三千傷兵的事實，因為還有更多的士兵，連敵人的面容都沒有看清，就永遠的留在了那片土地上，箭傷的感染，令一萬三千傷兵活着回去的人也只有5千人不到，這就是草原人的輪射之陣，短短的半個小時，以1:4的劣勢兵力，反而重創了中比亞人，也讓第一次上戰場的徐東離見識到了草原人的恐怖
據說在草原人最大的王庭，擅長輪射的騎兵部隊多達二十萬，沒人敢相信，如果不是東庭王的意外死亡，導致草原三位王子陷入混亂，還有什麼力量能夠阻擋北方草原人的輪射鐵騎！
「真是沒見過世面的中比亞人啊！」
押解使者團的近衛，對於中比亞人那一個個就像呆鵝的表現，很不屑的翻了一個白眼，不過就是草原騎兵的輪射，有必要表現的如此驚訝嗎？騎兵的數量也不過就是萬人左右，
輪射的威力也不過如此，花架子的居多，獵鷹陛下已經多次要求草原人對輪射訓練進行改進，但是草原人依然固執的保持這種簡單的訓練方式，輪射，在帝國由五萬步兵軍陣組成的超級狙擊長弓陣訓練，根本就是一個笑話，150米外，帝國數萬重弩的掃射，就足以令還未拉開弓弦的草原突擊騎兵變成一片插滿箭簇的冰冷屍體。
」來人，去告訴他們，我來了！「胖子停住戰馬，向身後的近衛擺了擺手，目光掃過前方的如雲大軍,
草原人的營地佔了三分之一，其他是撒隆軍團的戰旗和中央軍的戰旗，代表各族的草原彩旗在營地外圍風中飄展，草原人是天生的戰士，營地內可以看見工匠叮叮噹噹的敲打聲，無數的帳篷如同一片白色覆蓋在西南首府前面遼闊的平原之上,大軍營帳就圍繞在平原四周,如同數的圓圈向四周散開去，這次西庭草原出兵5萬，作為最早接到出擊命令的帝國軍隊，到達的速度也是最快的，
」嗚嗚「
急促的牛角號在天空中盪開，一群穿着草原人服飾的各族族長們出現在營地門口，看見遠處過來的黑甲騎兵最前面的胖子，一個個臉色欣喜的紛紛跪下，正在輪訓的草原騎兵也都停下，如同被劈開的海浪，隨着胖子向前，兩側無數的草原戰士同樣跪在地上，黑壓壓一片人頭，草原人對於汗王的到來表現出最隆重的熱情，三聲高呼」汗王陛下萬歲！「數萬人匯聚的聲浪震動着天地恩恩作響
」都起來吧！「
胖子策馬過去，停住戰馬，目光掃過十米外一個個低着頭跪在地上的草原族長，滿意的抬了抬手，經過自己的整治，西庭已經完全臣服在帝國之下，即使在族長排列最前面的朵衛顏，也是一臉恭敬，不敢有絲毫敢逾越的地方，這位草原運梟雄的氣勢被自己死死壓住，
」陛下，特力市部的族長特力拉沙德似乎不在！「隨隊的近衛中隊長臉色凝重的突然在胖子耳邊低語了一句，
」特力拉沙德！「胖子意外的愣了一下，目光再次看了看站起身的草原族長們，果然沒看見特力拉沙德，胖子有些不悅的從戰馬上下來，將手中的馬鞭交給族長隊列最前端的朵衛顏，
朵衛顏一臉的興奮，拿着馬鞭的手激動的發顫，其他族長則是一臉的羨慕，果然不愧是汗王陛下的大舅哥啊，汗王直接將自己的馬鞭交給朵衛顏，這在草原叫着」代鞭「，馬鞭在草原有着特殊的意義，
對於草原女人來說，馬鞭是自己最為心愛的東西，如果看見心中的情郎就將馬鞭丟給他，如果對方拾起送回來，有大意思的話，草原女人就會就舉起馬鞭狠狠的抽草原男人一鞭子，草原男人如果沒有生氣，那就是表示接受了女人的心意，但對於草原男人來說，馬鞭代表的是權力！汗王的鞭子可是用來驅動部族的！能夠接過鞭子的人，只可能是汗王最為信任的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胖子自然很清楚這一點，因為東庭長公主芮唐庭娜就死磨硬泡的想要得到胖子的馬鞭，都被胖子毫不客氣的拒絕了，那就是一個給三分顏色就敢開染坊的惹禍女人，自己可以拿馬鞭狠狠的抽她彈性十足的屁股，讓她永遠記得她的男人，也絕對不能夠遞到她那柔軟的就像出生小羊羔的纖細手指里去，有了鞭子，這個女人絕對敢翻天！
朵衛顏則不同，這位恨不得將自己全族都捆綁在帝國戰車上的草原梟雄，就算接過來馬鞭，也頂多就是在其他族長面前顯擺一下！
」特力拉沙德呢？怎麼沒有他「胖子邊走邊問道
」這個。。。。。。「朵衛顏跟在胖子後面，其他族長跟在他後面，這就是鞭子的力量，他對着胖子看了一眼，才說道」特力拉沙德這個傢伙越來越不像話了，現在他並不在營里，而是去了城裏，聽說梅西婕琳不僅舞蹈跳得好，而且長得還是絕代美麗，所以這個傢伙帶着自己的人吵嚷着要去看錶演了！「
」表演？表演不是今晚才開始嗎？大白天的他去看什麼表演！「胖子非常不悅的悶哼了一聲」你既然說他帶着自己的人去的，那具體是多少人？「
」七個歸附他的族長，還有一百二十人的衛隊！「
朵衛顏一臉嚴肅，其實心裏都快笑出花了，特力市族正在西草原的北部崛起，已經對朵衛部構成了威脅，去年冬天，特力市族甚至還動過搶劫自己草原的打算，在聯姻儀式上，多衛顏就準備對這個膽大妄為的傢伙發難，準備藉助帝國的力量一舉蕩平這個潛在的威脅，但誰也沒想到，胖子對於懲處特力市族的興趣不大，只是輕描淡寫的處罰了特力市族三千頭牲畜了事，
」一百二十人的衛隊！他也敢進城裏，沒有接到我的命令嗎？「胖子走進營地主帳，怒氣沖沖的反問道
他在到達后就立即向前期到達的西庭騎兵部隊下了命令，部隊不得進城紮營，貴族不得在城內過夜，不得帶百人以上的衛隊進入城市，沒辦法，草原人的破壞力是有目共睹的，而且一向是不講衛生，人馬混雜，在野外紮營到還沒什麼，一旦進了城市，那就是禍害一方了，駐紮之地必然是馬糞遍地，臭不可聞，人馬在上游飲水，什麼都往水裏丟，下游就遭殃了，而且草原人嗜好烈酒，一喝醉就發酒瘋，部族與部族發生矛盾，一言不合拔刀就砍更是家常便飯。
」特力市沙德是個很驕傲的人，又一貫自立於西草原北部，對於汗王的命令，已經不是第一次違抗了！「多衛顏在軍帳內連忙藉機大吐苦水，不斷述說特力市沙德是多麼狂妄，如何好幾次想要襲擊屬下的營地，如何在公開場合下叫囂要恢復王庭的榮光，
聽着聽着，胖子的眉毛豎了起來，他太清楚朵衛顏想要表達的意思了，恨不得直接說特力市沙德就是帝國的隱患，最好直接出兵將整個特力市族蕩平，典型的想要借刀殺人，
就在這時，一名近衛跑進營帳報告」陛下，特力市族長特力市沙德求見！「多衛顏的臉色一下變得有些尷尬
」讓他進來吧！「胖子裝出沒看見自己大舅哥的臉色，向近衛擺了擺手，一個穿着草原長袍，如同鐵塔般的壯漢邁步走進軍帳，看見胖子，連忙膝蓋跪在地上，顫聲說道」偉大的汗王，你卑微的僕人特力市沙德向你請安！還請你原諒特力市沙德的過錯，屬下不知道汗王會今天到達，一時好奇去了城裏，還沒進入城門就聽到了號角聲！「
」起來吧，你去城裏幹什麼？「胖子點了一下頭，這個壯漢正是特力市沙德，大腦門都快磕到地上了，全身上下都是塵土，很顯然是聽到了恭迎汗王的號角聲連忙趕回的，
」小的是去購買物資的！朵衛顏大人說軍中鹽用光了，所以派小的帶着馬隊去城內買鹽！「特力市沙德神色恭敬的站起身，喘著氣說道，臉上一點桀驁不馴的神色都沒有，
他的長相是典型的寬臉，大腦門，兩條草原人的粗髮髻盤在頭上，給人的第一感覺，這是一個豪爽耿直的傢伙，事實上在草原上，特力市沙德的外號叫」怒熊「
不僅僅因為其身材高大，更因為他在西草原北方也是一個傳奇人物，曾經為了一個女人，一怒之下單人匹馬殺了七十二個馬賊，
草原上的馬賊可不是內陸的盜匪可比，那都是一些戰敗部族殘存下來的精銳，
背負着部族復興的希望，在沒有從新豎起部族旗幟前的小集團，就是草原馬賊，能夠擁有七十二名草原戰士的小集團，其實已經可以算是小部族的規模了，
正是因為很有名，胖子恰巧就聽芮唐庭娜提起過這個西草原的傳說，就連心狠手辣的芮唐庭娜也說特力市沙德是西庭人裏邊少有的真正英雄，從不欺負弱小部族，就是面對曾經是敵人的東庭部族也會和氣的接待，芮唐庭娜的部族甚至於特力市族建立了貿易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