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3 牧野晨風(六)

1833 牧野晨風(六)

前面在死人,一路都在死人,為什麼還要繼續向前,九歲的莫昂來多不懂這些,他的神經在渡過河灘時第一次見血時就堅硬起來,他的父兄在戰鬥,只要這樣想,即使內心升起面對死亡的恐懼,他的臉上也沒有出現過軟弱

越往前面,出現死人的情況越多,如同蟻群一樣被維護在中心隊伍也開始騷動起來,再也無法保持最基本的隊列,漫長的遷徙隊列散漫,就像劃過夜空的彗星尾越來越散亂,衝擊外圍的高盧軍隊在遭受了一次重創后,開始不再浪費兵力在全面攻擊力上,而是就像聞見了血腥的狼群一樣,開始重點襲擊那些從大部隊散落下來的人,斯拉夫人的護衛軍團對是無能為力,護衛軍團出現的大量減員讓護衛圈持續縮小,激戰的隔離帶從最初的二十里變成了十五里,十里,再下去,會變成五里,最後會是屠殺。

「大人,該啟程了!」

清晨,雨點飛落,

一名身穿皮甲的斯拉夫戰士推開半邊門,裏邊蹲坐着一個男人,橫放膝上的那把劍映着雨水,刃緣微微閃亮,灰風在厲聲長嗥。透過道路旁的石牆和木門,所有人都清晰的聞出了血腥的味道,體會到從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來類似死亡和破滅的氣息,

斯拉夫人護衛軍團第五隊指揮官亞德里,他的臉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從坐了一晚上的地方站起身,身上鎧甲發出嘩嘩的聲音,手堅定的拿起十字頭盔戴在頭上

「命令大家集結吧!」嘶啞的聲音堅定無比,疲憊的手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走出房門,身上染血的鐵甲在白色雨幕散發出昏暗的光,撒下陰影,遮蔽了他艱難不去回想的情景,昨天,他失去了兩個兒子,一個十七歲,已經能夠熟練的揮舞北方重劍將木樁一劍切開,另外一個十二歲,剛剛接觸到劍術,兩人都被配屬在他的護衛團里,面對高盧人的長劍,大兒子的腳下躺下了不少於三具屍體,

在他們倒下的地方,皮膚在雨水中顯得蒼白,但掩蓋不了本身的俊俏,令人震顫的血紅配上白皙柔軟的皮膚讓人不忍目睹。金髮大兒子的下巴上才剛長出幾點淺黃色的鬍鬚,鬍鬚下面就是匕首割開的紅色傷痕。他長長的金髮依舊濕轆,就象剛洗過澡,死得如此沉靜,如此平和,想必還在睡夢之中。他的棕發表弟卻為生命搏鬥過,手臂全是格擋留下的劍傷,而紅色的液體依舊從胸膛、小腹和背部的傷口中緩緩流出,好象全身上下許多無牙的嘴巴在淌唾沫,幸好夜雨將其他部分沖刷乾淨,濕淋淋的冰冷軀體看不到一絲生氣。

「大人,是後勤官!」有人突然發出聲音道

「見鬼,都是些孩子,這可怎麼打仗!」也有人惱羞成怒的抱怨,高喊著部隊集結的亞德里的目光,也微蹙了一下,軍團後勤官帶來了一百名新血,都是尚未達到標準的孩子,亞德里本想拒絕,嘴張開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他想到兩個失去的兒子,拒絕又能夠怎麼樣?這些孩子一樣會補充到其他中隊去,只有活着走下去,一起才有希望,與其無聲無息的死掉,至少在這裏,自己還能夠堅持到不到最後一刻不動用他們

雨,嘩嘩地下,遠處能夠聽到狼群的嚎叫聲。「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戰士了!」一直瞎了右眼的老兵將一堆染血的武器丟在腳下的泥水中,高聲對着站成一排,被雨水澆淋發顫的斯拉夫兒童喊道,戰爭的殘酷讓這個族群別無選擇,九歲的莫昂來多也在其中,他拿起泥水中的劍,目光卻看着雨幕中遠處的高峰上蓋着白雪,潮濕的樹林緘默無聲,彷彿世界在這一刻被凍結,

高盧北方軍團第十四步兵團長費拉亞格立在戰馬,目光閃閃的打量眼前這片廣袤荒野,雨幕重重,在他的身邊,一隊身披高盧軍隊紋章戰袍的高盧帝國輕騎兵正迅速的策馬而過,第十四步兵團綉著金色流蘇的華麗戰旗在風雨中飄舞

「報告,斯拉夫人來了!」一名高盧輕騎兵飛奔而來,

」命令,全軍壓上,必須擋住他們南下的去勢!「費拉亞格臉色冷峻的下達命令,根據情報,獵鷹軍北上的兵鋒正在朝着這裏迅速逼近,事實上獵鷹軍隊距離斯拉夫南遷集群的距離不是150里,而是七十里,只要穿過這片擁有茂密森林的低洼地帶,這些斯拉夫人就可能逃出生天,在這一刻,高盧軍隊已經不再留有餘地,他們發起如同水銀泄地一般的全面進攻,

在大雨傾盆下的叢林泥濘地,雙方不斷的有人濺血、慘叫、倒地。但雙方都沒有人後退,胳膊被一刀砍掉了就換隻手拿劍,肩膀被木棒敲碎了咬咬牙照舊撲上去,還有個人的腿被打斷了,滾在爛泥地上繼續揮舞著武器砍敵人的腿,」弓箭手,上去解決他們!」高盧帝國箭手們轟然應答,開始挽弓拉弦,正要上前。「哇」的一聲吼叫,密林中又湧出來了數以百計的斯拉夫人,高舉著標槍和木棒,兇狠地圍殺上來,

「衝上去!」大隊的高盧士兵也奮力發起衝鋒,到處是揮舞兵器的光影,寸步難進,一個個被打得血肉橫飛、腦漿迸裂,慘叫聲密集地響起,不斷有身影濺血倒下。高盧人水銀瀉地一般的攻勢,就像無數的箭簇打在斯拉夫護衛軍團的防線上,以百計的百人隊級的衝突,延綿在這片長達二十多里的戰場,如此巨大的戰場,早已經脫離了雙方的指揮官掌控,無論是拚死抵抗的斯拉夫護衛軍,還是不斷匯聚過來的高盧部隊,雙方都失去了組織,就像兩頭相互啃食的猛獸,竭盡全力的撕咬着對方,只希望對方的血能夠先流盡倒下,

拉夫人南遷第九日,大批量的減員導致斯拉夫護衛軍戰力嚴重削弱,八萬人戰損過半,有三萬以上的斯拉夫男子倒在這條看起來並不漫長的道路上,迫於無奈,斯拉夫部族聯盟不得不下令所有八歲以上的男子全部投入護衛軍團,此時,他們距離獵鷹軍控制距離已經不到150里,,圍追堵截的高盧軍隊突破了十萬人,斯拉夫人在這場雨中舉步維艱,斯拉夫護衛軍團疲憊不堪,依然依託著密林阻擋着高盧人的緊逼,武器和鎧甲無法修復的體型高大的北方步兵早已經變成了輕步兵,身上的鎧甲被砍的殘缺,連續數日慘烈戰鬥和後勤上的窘迫,令他們的武器都卷刃,這並沒改變他們彪悍的作風,他們勇猛的用臨時之城的簡陋標槍與高盧步兵鋒利的長劍對殺,

「為了帝國的榮耀,我們必須死戰不退!」高盧軍官們在臨時召開的在緊急會議上大聲叫喊,最新的消息,獵鷹軍大將撒隆的三萬精銳已經逼入五十里的範圍,也就是說,圍追堵截斯拉夫人的十萬高盧軍隊,隨時都有可能面對腹背受敵的情況,

「阻擊已經失敗,對方傷痕纍纍,我方一樣是疲憊不堪,在該收手的時候收手,是一個指揮官應該有抉擇」有人不忿說道

「就算要走,也要在狠狠殺一批斯拉夫人再說!」

各種各樣的聲音,讓整個會議就像一場鬧劇,臨時匯聚起來的高盧軍隊缺乏統一的指揮,誰也不服誰,如果能夠得到有效的指揮,如果北軍名將亞爾德沒有去高盧京都,這場阻擊斯拉夫人南下的戰役未必沒有希望,但是現在,寶貴的時間正在他們激烈的爭論中溜走,

撒隆的軍團在迅速向北推進,他接到斯拉夫人大舉南遷的消息比較晚,但這並不妨礙他從高盧北方軍隊突然緊張聚攏中察覺到什麼。在高盧部隊圍着斯拉夫人死纏爛打的時候,撒隆的軍團正在給予面前阻擋的高盧軍團致命一擊

戰況激烈的高盧北部,荒野上躺滿了交戰方的屍體,白色雨幕中,黑色步兵集群排山倒海般朝着北方推進,與對面阻擊的三萬高盧部隊在雨幕中重重的撞在一起,發出一陣慘烈無比的金屬碰撞聲,無數的人影被刀光和馬蹄踐踏而過,紅色雨水匯聚成大大小小的細流,順着裂開的土壤,混著散碎的泥沙流進大地縫隙,殺「兩軍交錯在一起,長槍斷折,盾牆也被撕碎,只有地方軍戰力的高盧部隊在交鋒的一剎那就倒下了一排人,單薄的陣型,在獵鷹軍身穿黑甲的重步兵面前就像被重鎚擠開的原木板,在強勁的多層次步兵攻擊下發生斷裂。「穩住,不要亂!」一些具有戰力的高盧部隊支撐著動蕩的防線,

但是他們的維持,也只是在五千獵鷹騎兵發起衝鋒之前,無數的馬蹄從雨水匯聚的泥潭中廢弛而過,翻滾的人頭,咕嚕嚕的在滿是泥濘的水潭中,殘破的屍體大片的堆疊在一起,獵鷹騎兵的馬蹄,就這樣飛馳揚起侵滿鮮血的泥土,將這些紅黑相間的土壤猛的向後拋到空中然後重重砸下來,如猛禽般從雨幕中撲過來,先是大地震動,然後是一片震撼人心的悶雷聲,猶如一支巨大的鐮刀橫掃,輕裝的高盧步兵就這像被洪水擊中的堤壩,連基本的反抗都沒來得及,兩個千人隊也只是剛剛到達側翼一線,就遇到了迎面而來的騎兵衝擊。雖然還勉力支撐了一會,但也很快就被騎兵擊潰,一些少數量的高盧騎兵從中心本陣特意來增援,結果還在路上,就被潰散的士兵拉下馬,大家互相擁擠衝撞,踩死踩傷者不計其數

」報告,阻擊失敗,第十七團,十八團潰散!第十九團長力亞則大人戰死!」

一個個來自潰的報告,讓位於高盧人臉色變得難看,他們們預計過阻擋會失利,但失利不代表如此慘敗。獵鷹軍的推進幾乎是不受阻擋的,在這片陌生的地區,面對高盧在北方留下的十幾萬大軍,依然敢於做出如此大膽的行為,而這一次,對方指揮官明顯膽大包天,僅僅三萬人,就敢於直接朝着本方十萬人發起主動攻勢,這種做法已經不能稱之為勇敢了。這是瘋狂,而獵鷹軍的指揮官撒隆,恰巧就是有着這樣評價的猛將,

派去阻擋的三個步兵團,三萬大軍,竟然直接被衝垮了,直接打的凄慘到了極點,短短兩個小時不到,來自前面的戰報表明,已經有超過七成的兵力被擊潰,而混亂還在像漩渦一樣還在擴大,漫山遍野都是潰逃回來的士兵,是繼續打下去,還是撤離,成了擺在高盧軍隊面前難以決斷的問題,最終感覺獵鷹軍威脅更大的高盧軍隊,決定暫停對斯拉夫人的作戰,在三萬獵鷹軍隊未與斯拉夫人匯合之前,集結優勢兵力將其重創!

高盧軍隊在撒隆前進的道路上排出了長達4千多米的長線,笨拙而漫長的隊形,或者能夠攻城,但絕對不適合野戰,一個命令從一頭傳到另外一頭,就是騎上快馬也需要一段時間,這主要是高盧軍隊缺乏統一指揮權的緣故,各部隊之間都是自行其是,高盧北軍的精銳早已經在西線丹爾尼會戰中被耗光,現在的高盧北軍不過是亞爾德才訓練不到2個月的新部隊和一些地方部隊,

如果亞爾德還在北方,或者能夠將其擰成一股繩,但是亞爾德不在!為了表現自己的能力,北方的將軍們選擇了主動發起攻擊「全軍前進!」高喊著口號,高盧軍隊排山倒海而來,他們要憑藉優勢兵力一舉殲滅這支獵鷹軍部隊

「一群愚蠢的土崩瓦狗!」久經戰陣的撒隆看着前方高盧排出的迎擊隊列,嘴角冷笑,」箭車準備!「面容冷酷高舉起手,面對優勢兵力沒有絲毫波動,在決定採取主動姿態北進的時候,撒隆就已經預想過高盧北方軍隊會選擇放棄對斯拉夫人追擊,轉而對全力對付自己,前面面對三萬人高盧部隊,他很狡猾的沒有使用這些帝國軍團在五月份配備的重型武器,

隨着他的手部抬起,一陣隱約的輪軸轉動的聲音從他的後面響起,整整一百台箭車,在兩千多名獵鷹士兵的推動下,緩緩朝着天空抬起,每輛箭車擁有兩排三管的箭管,一百台就是六百管,這些箭車的前身是偌德箭車改造型,一般只裝備在帝國海軍的戰艦上。擁有穩固的支架,射程第一次可以超過三百步,可怕的穿透力和殺傷力,可以洞穿敵人戰艦的甲板嗎,接近於普通弩車的強度,重量不大,只需要四匹馬就可以隨意拉走,是帝國在今年五月份開始普及的軍團級武器,

看着前方即將進入射程高盧軍隊,弓箭車的操作手飛快地忙碌起來。大聲吶喊地搖動着拉動弓弦的絞盤,「裝填預設目標。前方一百米拋射「箭車的搶劫弓弦隨着絞盤的拉動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最後穩穩的扣在後面的牙機上。弩手抱着生鐵做成的粗重弩箭飛快地塞入箭槽,每一支箭都是特製的,猶如小手臂一樣粗,頂端是為了增加破甲能力而鍛造的一個半月形的鋒銳刀口,

這樣的鋒銳切口,就算是一名重裝騎兵被射中,也要被從中破出一個大洞穴,更別說是普通步兵了,旁邊四支箭要細一些,為了讓其能夠無規則自由散射。所以用模具鑄造時並沒有設定尾羽,黑黝黝的生鐵在閃著滲人膽魄的寒光,

」前進!「正在發起衝鋒的高盧士兵還不知道自己的一隻腳已經踏入了鬼門關,在2百米的位置,一陣金屬的暴雨傾盆,暴了最前沿部隊一個滿堂彩,弩弓急促的聲音就像暴雨般。一百台箭車的齊射,猶如寒夜裏襲來的虛空利刃,無數的箭簇從獵鷹均方向切開而來,從密密麻麻的高盧士兵正面射進去,「啊「剛才還大喊著的高盧士兵就像被齊刷刷拍扁了一大塊。

密密麻麻的士兵。就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牆,發出一片慘烈的悲鳴,屍體齊齊傾斜著向下方滾落拖行出幾米

」注意,啊「一名高盧軍官在聲勢驚人的撞擊聲中,屍體直接被從戰馬上射穿,重重的飛出去好幾米才落下來,砸在下面的泥地里,鮮紅的人血頃刻間染紅了泥水,位於前面的高盧步兵多為輕步兵,只見一道道白色的寒光在人群里發出類似肉體破開的聲音,就像是被一刀破開的竹片,帶血的半月前端從中箭士兵的身體傳過去,在後方更是脫出一道鮮血淋漓的血痕,

然後重重的射入另外一名士兵身體,就像是一串血葫蘆插入地面上,

很多沒有尾翼的弩箭在射穿目標后,從投射位置在空中打着圈,就像高速旋轉的陀螺,猛的掃進後面的人群,將一個又一個士兵砸的骨頭斷裂,血雨橫飛,

」媽呀!「一些膽小的高盧士兵被眼前的景象嚇傻了,「撤退,所有人撤退!」高盧前線軍官凄厲的喊聲,讓北方軍的攻勢變的一團糟,前面的潰散如同山崩,無數的箭簇從轉身逃跑的高盧人身後射進去,屍體一片片倒下。

所有人都恨自己少生了兩條腿,高盧將軍們的臉色此時都顯得很難看,感覺自己被對面的獵鷹軍陰了一把,

有這樣的大殺器,對方竟然一直隱忍到現在才使用,士氣低落的第十六團第一個選擇了撤退,然後更多的高盧軍隊選擇了撤退,就像是面對百獸之王的獅子,猶如落敗的野狗一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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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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