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5 牧野晨風（八）
拉斯蒂地區的一間高檔酒樓，一個神態憨厚的胖子有些百無聊賴的看着遠方一條如彎長河的水光粼粼，在他的對面一個身形干廋的老頭一臉珍惜的將盤子裏的最後一點麵包屑用叉子送進嘴裏，
整個三樓除了兩人之外沒有其他人，偌大的廳堂非但沒有顯得太過寬敞，反而有些狹小，
胖子看了一眼越來越像一個守財奴的多擇將一份文件從屁股底下取出來，隨手放在桌子上，嘴角不由苦笑道「這不可能，帝國在西南區丟了一千多萬，現在哪裏還有錢再在拉斯蒂地區修建一所大學，而且這裏戰亂初定，雖然有所恢復，最遲也只明年春天的事，你不是提出要在冬季修通整個拉斯蒂的水網嗎？怎麼又突然想到修建大學方面的事了！」
多擇神色猶豫了一下，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訕笑，說道」這是帕拉汶學院方面的要求，陛下在西南區重金砸下一座大學府，不就是因為帕拉汶的那幫老學究們太清高，總認為大學府這樣的東西，只能夠在千年帝都帕拉汶那樣底蘊的地方才能出現，現在好了，陛下重金之下，歐巴羅學者蜂擁而來，那幫傢伙覺得帝國這是要將文化中心向歐巴羅偏移啊，這次才找上了我！不管怎麼說，我的頭上還是懸掛着一個帕拉汶學院名譽講師的頭銜，總不能也像其他人那樣，裝出什麼也看不見的表情吧「
」可是今年真的沒錢了！「
胖子一臉苦悶的攤開手。表示自己現在是一窮二白的典型，九月，第三季度財政的最後一月，新的財稅還沒有收，花出去的錢倒是一大把，雖然從東庭人那裏刮油水颳了五千多萬，但那只是名義上的，真正的油水都在帝國內務部那裏，修建西南大學府砸下的一千多萬還是胖子自己的私房錢，現在還在肉疼呢，胖子很無恥的表示，裝大款這種事也就是表面看起來光鮮，內裏邊都是血淚，
多擇意外的點了點頭，當初在亞倫，他就是這樣一個小媳婦般的悲催角色，面對多羅克這艘千瘡百孔的老船，左擋右支，表面上看起來風光無比，被譽為多羅克數百年來最偉大的引導者，但是真正帶給多羅克的又是什麼？飢餓，災荒，大面積的貪腐，數十萬多羅克人的死亡，有一段時間，多擇在內心中已經認定自己才是多羅克這些災難發生的罪魁禍首。
有多大能力辦多大事，這才是一個真正領導者應該具有的剋制力，以前在多羅克，多擇總是認為以戰養戰以至於鯨吞蠶食般強勢掃滅大陸第一強國芮爾典的維基亞獵鷹，必然是一個殘暴的軍力至上主義者，國家的所有力量都用于軍事，平民苦不堪言，但是事實恰恰相反，在投向維基亞獵鷹的懷抱之後，他看見整個帝國的財政脈絡並不是如自己想像的那樣，
真正用于軍事的只有二分之一不到，更多的財富毫不猶豫的投入到地區的基礎建設中，從一開始，獵鷹王朝所走的就是一條離經叛道的道路，背離了延續上千年的貴族基礎，而是以商業文明取代貴族文明，擁有最繁華的地區的必然是屬於獵鷹王朝的地區，寬闊的能夠同時并行四匹馬車的道路遍佈全國的也只有獵鷹王朝，密集而帶來豐收的水網系統，發達的能夠帶動全國財富商貿的路線中心還是獵鷹王朝，在這裏，商人和平民才是國家的主體，貴族沒有特權，甚至連名銜的意義都不大，為了能夠讓家族延續下去，大批擁有榮耀門第的貴族下海經商，在這裏，看不見其他幾個國家那樣刻板的死氣沉沉，看不見貴族的醉生夢死，而是滿街行人散發着希望之光的勃勃神采，
這個新興國家在數年內橫掃伊卡迪瓦大陸的不僅僅只是軍事，還有更多早就將其他國家拋出數條街的經濟基礎，而鍛造出這一切的人，就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才26歲的帝國皇帝，一個在戰場上還是經濟發展上都猶如戰神一般屹立的傢伙，這是一個無人可以超越的傳奇，所以多擇在表示認同胖子沒錢的同時，對於死胖子的叫窮也是嗤之以鼻
」陛下要是真的困難，屬下倒是有個辦法！帝國不需要花一分錢，就可以讓帝國遍地都是學府！「多擇嘴角含笑的偏了偏頭，花白的頭髮讓他看起來就像一隻看見肥母雞的老狐狸
」哦，說說看「胖子聽到不用花錢就能夠得到，眼睛都在冒光，誰說教育花錢少，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一座大學花出去的錢，都可以建造十艘帝國龍級戰艦了，那可是帝國海軍一年才有的資金總數。
」帝國現在能夠稱得上豪商的家族足有上千，都是資產百萬以上的新興豪門，陛下採用市長制可謂是抓住了這些傢伙的心理，一個個都恨不得跳上桌面去，陛下同樣也完全可以將學院建設的權力下放到城市！」
「讓商人修學院，這個妥當嗎？」胖子有些猶豫的眨了眨眼睛，
「妥當，而且是非常妥當！」多擇嘴角撇了撇，他是真正的貴族出身，對於不少貴族出身的豪商有着深刻的理解，那些榮耀不再的豪門啊，可是做夢都在想着恢復家門的榮光，而那些先前小戶一躍為豪門的家族，同樣也想着讓自己家族榮耀百年的機會，
所以對於修建學院這種百年之後都是令人誇耀的事，是絕對不會拒絕的，而且作為一座具有吸引力的新城市，一個擁有學府的城市無疑最能夠吸引人口的，看看千年帝都帕拉汶就知道，整個大陸都認同千年前就已經分崩離析的帕拉汶是千年正統，不就是因為那座帕拉汶學院經曆數百年依然屹立不倒嗎，
雖然花費巨大，但是一個城市的豪商聯合起來的話，修建一兩座小型學院還是不成問題的，在一些大城市，修建大學也是可能的，這樣一來，帝國在底層和中層教育上的問題就解決了「多擇聲調緩慢的說道
」你是說准許民辦教育？「胖子聽到打了個哆嗦，目光看了看說的口沫橫飛的多擇，果然是搞煽動出身的總議長啊，在發動民間力量上面可比自己還要看的更加透徹，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以前在多羅克我就曾經想這樣干過，但是沒用，雖然是總議長，也有被議會駁回的尷尬！要讓那些什麼都想要撈的傢伙把錢拿出來，可是比登天還要困難的事「多擇一臉噓噓的搖了搖頭，表示，如果陛下有什麼猶豫的話，可以將屬下的拉斯蒂作為第一個試點，如果出了問題，在這樣剛剛平定的地區，就是全部在推倒一遍，也不需要動用多大力量的。
「好吧，今年冬季就開始吧！這個權力我給你，不過醜話說在前面，到時候真的出了亂子，軍隊開進城該殺人時，你攔著也沒用！」胖子深吸了一口氣，帝國的教育基礎太薄弱了，自己可以一擲千金砸出一座大學，但卻無法在帝國數百個城市都砸出一個學院，更不要說還有數量多的無法計數的小城鎮建造小學，依靠天空聖殿體系發展出來的教育神學味太重，時間久了，王權與神權的再次碰撞在所難免，
將教育交給民辦倒是可以省掉帝國不少的資金，但是商人本性上的追逐利益讓胖子很不放心，但值得嘗試，最少也可以引導民間資金的走向，形成全民辦學的風潮，總比這幫錢多沒地方花的傢伙逐漸養成攀比奢華的社會風氣好些，等到這樣的體系建立，帝國再想辦法進行宏觀上的管理
「不阻攔，只要陛下首肯就好！」
多擇語氣古怪的抬起頭，將就差沒添得的發亮的盤子疊在一起，以前他不是這樣的，雖然少年和年輕時挨過餓，但也沒有落魄到舔盤子的地步，而這一次，這個在監督河道連通水網的老人，從昨天中午匆匆啃了一個麵包，一直到見到胖子都沒有吃過東西，水網建設出了一些問題，前段時間衝擊丹爾尼地區的暴雨，同樣沒有放過多擇的拉斯蒂地區，多地發生了洪水，
修建了整整一個季度的水網被沖毀了一半，多擇在多地之間來回奔跑，直接病倒在巡視途中，胖子連忙從西南區跑來探望，等到了總督府卻得到了這個傢伙又跑到水網沖毀最嚴重地區視察的消息，氣的戰馬都沒下來，直接朝着這裏趕過來，胖子就想勸勸這個已經年過花甲而又總是哀嘆時間不多的老人，都一把年紀了，還把自己當小年青折騰！別到時候自己把自己折騰沒了！
「陛下既然都來了，就順便看看水網的問題吧！說實話，這次的洪水太詭異了，遠遠超過我的預想，想要找人來協助，才發現根本不知道找誰，陛下正好就是水網系統的締造者，與其問被人，還不如直接向陛下請教」多擇卷了卷衣服的袖口，從對面座位上站起身，他的裝扮極為普通，而胖子的衣服也華麗不到哪裏去，一件簡簡單單的便服，
」其實水網我也不懂！但沒準能夠瞎貓碰到死耗子也說不定「胖子憨憨一笑，說的是實話，他只是個理論上的締造者，實際動手的活都交給下面人。當初修水網的是利達庫斯，那個搞後勤的傢伙總是能夠非常完美的將上面的意圖實際化，自己只是畫了一個大概的草圖，那傢伙就根據草圖修建了水網，雖然很簡陋，缺點多多，斷水，漫洪什麼的時常發生，但至少提供了帝國水網技術的基礎，隨着以後的不斷改進，才有了帝國現在頗具規格的水網技術
兩人從樓層上下來，外面停留的二十名近衛緊隨其後，再外面是十名總督府的衛兵，一時間三十多人，浩浩蕩蕩的隊伍一時間引得街道上不少目光，對於在水壩上巡視了半天多的老頭，當地人只是認為是總督府方面派來的調查人員，多擇隨和近人，帶着幾個完全掩飾了身份的護衛四處亂竄，詢問的也不過是洪水爆發時的情況，實在是很難與堂堂獵鷹帝國權重一方的總督聯繫起來，
「你們都先回去吧！我和多擇總督走一走」胖子被看的一臉不爽的不悅的擺了擺手，
「陛下，這絕對不可以，陛下的安全身系帝國安危。。。。。。」負責安全的近衛隊長臉色很難看
「放心，沒有你們跟着，誰會去發瘋找兩個不起眼人的麻煩！有你們才叫麻煩！」胖子嘴角撇了撇，其實他有着自己的打算，實在是有些事不便當着太多人說，否則就成了笑話了，近衛們只能夠停下，在百米之外跟隨。
「說來也是怪，以前這裏是不會爆發洪水的！至少沒有達到那樣的規模！因為缺乏足夠的準備，所以這裏的水網幾乎全毀了」多擇一臉痛心的走在滿是爛泥的堤壩上，看着自己的苦心變成一堆堆被水衝垮的卵石和泥土，滿臉苦澀，表示洪水爆發的相當的詭異，堤壩後方的水網通道全部被沖毀，一個多月的努力全部打水漂，水網的結構沒問題，堤壩也很牢固，如果找不到問題所在，這裏的水網將徹底癱瘓下去「多擇聲音停住，一臉希意的看着胖子，他已經是沒撤了，這裏水網如果無法修復，將會影響到拉斯蒂地區三分之一的地區。
在多擇包含希望的目光下，胖子眉毛向上抬了抬，蹲下身體，裝模作樣的看了看四周「如果我沒看錯，是河道的問題，比如說，河道上游的某個地方曾經被堵過，雖然已經疏通，但是淤積了大量的污泥，以至於河道底部被抬高，平常看不出什麼，一道遭遇一定規模的洪水，洪水會毫不客氣席捲淤泥而下，順着抬高的河道衝垮堤壩後面的水網，所以只需要將淤泥解決掉就可以了」
「河道被淤泥抬高了？」
多擇聽得一楞一愣的，能夠抬高一條河道的淤泥，那需要多少！但既然是獵鷹陛下所說，多擇還是立即派人朝着上游查看，果然在上游三十里的地方，發現河道中線出現了不少堆壘的泥土堆，這裏曾經有一道攔河壩！派去的人出身軍方，大致看了一下后就做出了如此判斷回復，多擇聽得內心非常震撼，難道剛剛離去維基亞獵鷹不但是戰神，現在還兼職神棍了？
不管怎麼說，知道結症在那裏就好辦，
多擇立即組織人清理上游的淤泥，而胖子則剛剛邁進拉斯蒂地區的一棟別墅，這是暗刺在戰亂時購買下來的，環境不錯，透過窗戶能夠在秋日裏能夠欣賞到對面山丘上絢爛如紅霞的楓樹林，
將身上的披風交給近衛，胖子自己哼著小調走進一間乾淨的辦公室，拔掉一瓶在外面能夠一千金幣的酒塞子，在通透明亮的水晶杯子裏倒上一杯，輕輕抿一口，胖子內心極爽。多擇現在一定是很吃驚吧！
自己這個半吊子專家還真是沖着死耗子去的，接到水網出問題的報告，胖子就心知肚明問題在那裏，那是不能明說的東西，當初為了將戰艦開進拉斯蒂棋盤網狀的內水河段，胖子特意命人在一些地段攔阻河道以抬高水位讓戰艦通過，戰後那些抬高水位的攔壩清除了，但是在攔截地段淤積的淤泥卻沒有功夫管，這樣的環境不遭遇洪水爆發溢滿才叫怪事，
如果不是多擇修水網出了問題，這件事誰也不會提，
在洪水期攔截河壩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而且時間要求短，又是來自獵鷹陛下的嚴令，所以當時受命的南方第二軍直接調用了手中高盧俘虜一萬七千人，最後活下來的不到五千人，那整條河，都是冤死的靈魂在咆哮啊！不把這些怨恨都清理掉，多擇的水網能成功嗎！
」陛下，從西南情報部轉來一份來自高盧京都的信函！「胖子眯着眼睛，美味的葡萄酒在舌根旁打着轉，酸甜的葡萄味幽香濃烈，一名近衛那種一份信函走進來，有些猶豫的說道，
「高盧京都的信函？」胖子意外的接過信函，竟然只是一封非常普通的信函，不是帝國軍隊的密函，也不是那個傢伙的報告書，不過西南情報部既然沒有就地撕掉就說名這份信函有看到價值，
好奇的拆開信函，胖子的眼睛立即眯成了一條線，竟然是自己那個所謂「情婦」來的信，這就難怪了，
這個女人走不了軍方的渠道，只能走情報部的路線，不過這個扯著自己虎旗的女人據說在高盧京都也算混的風生水起，維基亞獵鷹情婦這個晦暗難明的身份，愣是讓其在高盧京都玩出了一次次的驚艷，少有的被視為可以與獵鷹帝國高層溝通的渠道，
這一點，連胖子也只能苦笑，早知道自己情婦這個名頭如此值錢，就該搞上一千兩千情婦塞到高盧京都，估計高盧人連睡覺都不安生，可惜，只怕老婆們醋意橫流泛濫，自己也別想睡好覺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