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6 無聲處起驚雷（十）
泗水河灘，數萬騎兵橫渡河面可謂壯觀，頂着對面猛射而來的箭簇，草原騎兵如山崩海嘯一樣壓上，人擠著人，馬疊著馬，所橫渡的長度足有三四千米，只見一聲令下，馬蹄揚濺起白色水花的微微一頓，在洪流一樣的向前的隊列，草原人開始取出了弓箭，
「準備」
無數把草原角弓同時舉起，箭頭寒光連綿千米，奔雷馬蹄下是雪崩般的水花翻騰景象，數萬騎兵齊頭並進捲起的撲面殺意，帶着寒意一起打在楊紫冷峻如刀的臉頰上，他沒想到，草原軍竟然直接就是最為慘烈的強渡，
自己已經命令弓箭手大批的朝着河灘地區傾瀉箭簇，依然壓制不住對方，箭簇橫空交錯，密集如螞蟥，但所能夠取道的效果非常有限，與後面河面上密密麻麻，數量多的沒法數騎兵集群相比，最開始躍上河灘的草原騎兵前軍就充滿了一種悲壯的感覺，能夠擔任前軍的自然都是不怕死的精銳，這些草原騎兵頂着箭雨瘋狂的躍上了河岸，就像是憋足了勁一下爆發出來，他們的作戰信念裏邊，只剩下向前，向前，看着前面一排排密如森林一樣豎起的拒馬槍，挎著戰馬就毫不猶豫就一下撞上去，
啪啪啪」五米長的拒馬槍狠狠刺入草原戰馬的馬腹，奔跑的戰馬被拒馬槍刺中，立即就是發出一聲凄慘的悲鳴，前沖的馬蹄怎麼都邁不出了，上面的草原騎兵被慣性重重的摔下來，被無數刺出來的長槍通死，
兩人合力才能夠握緊的中比亞拒馬槍，也被巨大的反震力撞的士兵後仰翻滾，但好歹還算能夠再站起來，這讓楊紫軍的士兵士氣大漲，沒想到這東西還真有奇效！雖然依然難免會有損傷，但相比於以前第一排的士兵幾乎全部完蛋相比，現在還能跟保存三分之二的人活着就已經是奇迹了，
」頂上去！「發覺草原騎兵並不是那麼可怕，楊紫軍的膽氣一下就上來，
手裏握著拒馬槍的士兵大喊道，最前面的拒馬槍隊。用手中鐵槍毫不猶豫的瘋狂頂刺，直接將前面撞死一片的草原人屍馬屍向前推，
拒馬槍全部伸長足有五米的長度，僅僅前面的槍頭就有一尺半，鋒銳槍頭后是一圈圓形鐵托，保證槍尖能夠足夠有力的刺穿前面的目標，草原騎兵的武器如何也無法達到五米的長度，開始有些慌亂起來，提出用這種加長鐵槍來應對草原騎兵的人，是中比亞第一名將龍陽，這位與西大陸作戰了數十年的中比亞將軍，向急切想要一種能夠針對騎兵武器的中比亞朝堂，提出了類似西大陸龍槍的拒馬槍，中比亞朝堂覺得這個據馬槍可行，
中比亞軍並不缺乏人力，而是缺乏戰馬，既然無法戰馬野戰，那就將步兵的力量發揮出來，據馬槍並不需要什麼太技術的鍛造能力，也不需要士兵長時間的訓練，反而是成本最低，也能夠在短時間內就起到很好效果的廉價兵種，甚至朝堂上有將軍認為，帝京之戰，如果有十萬拒馬槍，草原人根本進不了帝京平原，龍陽坐觀中比亞大戰，雖然有可以扭轉戰局的武器卻私藏，簡直就是包藏禍心，
第一批鍛造的兩千五百把這樣的拒馬槍，都送給了位於一線的楊紫，
帝京之戰中，奉承彰武軍全線慘敗，丟城棄地，何等的慘烈，唯獨楊紫的軍隊在這股亂流中保存完備，這份戰力就相當晃眼了，楊紫因為此戰而威望在中比亞迅速上升，被譽為四十萬奉承彰武軍中唯一一個能夠跟草原軍打硬戰的將軍，皇帝破例連提三級，從一名普通將軍調任為重臣之一的帝京鎮守，要知道在和平年代，帝京鎮守至少也是軍部閣堂前三的位置，現在雖然大不如前，但地位反而越發重要，帝京破滅，就是江南，所以朝堂方面自然是什麼武器裝備都毫不吝嗇的往楊紫這邊塞，都希望這位揚紫大將軍將草原人擋住，
如果不是考慮到面對草原軍南下的馬蹄，新兵部隊派上去就是累贅，朝堂方面甚至會將在南方整頓的十餘萬新兵都派到帝京來，
南方雖然風景如畫，但畢竟不是帝國之基，帝京平原才是帝國最重要的地區，這裏的人口是帝國的二分之一，這一點，中比亞的年輕皇帝並不糊塗，所以這次草原軍大舉動進入帝京平原，軍部閣方面才向楊紫下了死守泗水的命令，楊紫軍並不是獨自作戰，中比亞軍部閣已經命令返回的六萬瀘州軍調轉前往支援，十萬正在修整的奉承軍也緊急開出了杭臨，朝着帝京平原泗水方向瘋狂趕進，甚至連遠在燕州的西軍都接到了命令，要求立即從燕州方向馳援帝京平原，
這些援軍，楊紫已經從軍部閣送來的命令中得知，軍部閣要求自己死守泗水，以待援軍，按照朝堂上的看法，三路大軍馳援帝京平原，只要楊紫軍能夠拖住草原軍，未必就沒有將草原軍在帝京平原合圍的可能，如果真能夠實現的話，這會是中比亞自從帝京慘敗后最大的一次勝利，
所以楊紫決定賭了，以自己的三萬部隊為誘餌，將草原軍死死拖在這片泗水河灘，打下自己的一個千古威名
站在軍中主陣的戰旗下，楊紫神色冷峻的看着河岸爆發的戰鬥，拒馬槍的效果不錯，草原人果然有些不知所措，剛剛搶上岸，又被推進了河力，半天都沒緩過氣來，但是草原軍的弓射讓自己這邊的傷亡不小，一輪有一輪箭簇就像是暴雨一樣連綿不絕的砸下來，拒馬槍隊的隊列幾乎就是成片的倒下
這些拒馬長槍手只穿着普通的甲鎧，而草原人的牛角弓，在六十步距離所發出的重箭，非是身披兩層甲這樣的遮護根本別想阻攔得住。
這些草原人的裝備已經相當精良，步射陣列，有如被一場狂風掃過倒伏下來，河岸另外一頭的草原步戰射手，排成的陣列足有六七層，在有的地方，最後一排都被射穿，從縫隙之中，都可以看到還有一些臨時構建的投石器在組裝
」一群混蛋！「
楊紫瞳孔猛地緊縮了一下，臉色變得很難看，手指猛力握緊，投石器這種武器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草原人素來就沒有使用攻城器械野戰的習慣，毫無疑問，操作這些投石器的不是草原人，而是中比亞人，聽說前面的一些小城是不抵抗就投降了的，不僅僅有大批優良軍械落入草原人手中，就連投石器之類的也有，但是在野戰中使用投石器，那是中比亞軍隊的風格，不是草原人的！這麼說，有中比亞軍隊投降了草原人？怎麼辦？讓拒馬槍隊撤下來，不可能，已經完全糾纏到了一起，一撤，就是崩盤，甚至會影響到後面的人
罷了，看來只能犧牲拒馬槍隊了！
能夠在帝京大潰敗中，下令重甲刀手斬殺上千潰軍的楊紫，對於士兵的生命本來就不看重，一個目光放在全局上的大將，怎麼會為了幾個士兵的生命擔憂，如果是這樣，還打什麼仗，打仗就是殺人！殺敵人，殺自己人，最終只要能夠取得勝利就行！泗水本就是第一道阻攔線，後面還有三道，在這裏要是都消耗光了，後面還怎麼打，對面有投石器，泗水河灘就已經守不住了，還好草原軍大部分都還在河中，渡河之後也要整備，無法迅速發起追擊，要不還真有些麻煩
楊紫眉毛緊蹙了一下，泗水灘空有泗水，卻毫無可以接受的地勢，本來就不是他所設定的主戰場，不過是因為軍部閣的命令，才免力試一試，既然草原軍動用了投石器，那麼撤離也算是可以理解的，他抬起手向身後的傳令騎兵冷峻說道
「命令中軍開始有序後撤，放棄泗水灘！全軍撤往第二道防線的武陵坡」
得到命令的中軍開始緩緩後撤，前面已經殺紅了眼睛的拒馬槍手沒有發現這一點，
很快，巨大的投石就開始呼嘯砸過來，正在拚死抵抗騎兵的拒馬槍陣，首當其衝，各種菱角的投石劃過一道道弧線，從頭頂上狠狠的砸下來，看見同伴頃刻間腦漿並裂，兩人一隊握著拒馬槍的士兵一下就不見了蹤影，只有滾落的石頭上滿是碎肉，
突然而來的打擊，就像是從拒馬槍陣列裏邊挖掉了一塊，拒馬槍陣在這一刻幾乎完全被打垮，
」頂住！「
縱然士兵門還下意識的站定陣列不敢後退，可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拒馬槍的長度一旦擺開，就註定是無法轉向的，側面就是死穴，看見了空缺，草原騎兵立即就是潮水一樣蜂擁而入，彎刀拚死的左右揮砍，鮮血從無頭的胸腔噴到了天上，殘存的中比亞士兵，只是獃獃的看着身周層層疊疊堆積在一起的屍身，還有拚命掙扎哀嚎的傷者，一時間已然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麼是好！本來以為還能佔據一定上風，掩護陣后中比亞拒馬槍，立即就被摧枯拉朽一樣破開！
「我們的人呢？」滿身浴血的新兵躺在在一堆屍體堆里，眼睛看着後方離去的方向，死不瞑目，三千七百名拒馬槍手，此戰死絕
」大人，中比亞軍撤了！「一名草原騎兵飛馳到耶律宏泰的戰馬前，
「撤了？」耶律古達聽的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立即命令所有渡河的部隊，全力追擊！」
「快，列隊追擊」
河灘上，身邊旗號亂晃，號角一陣陣吹響，草原騎兵在拚命的調整自家陣列，剛才的激戰，雖然殺光了中比亞人的前軍，草原軍方面付出的代價也不小，戰死在河灘上的足有三千多人，被河道激流沖走淹死的也有一千多，最主要的是，強渡這段激流滾滾的河面，人馬都消耗了不少的精力，這個時候，下達追擊的命令談何容易，
一名名草原百夫長們大聲怒吼，揮舞着手中的武器，鼓動麾下士氣，驅趕着麾下人馬，直撞入前面堆滿了死者的血腥河灘中，在一片甲胄碰撞之聲中站定位置，各色武器如林一般前突而出。彷彿凶獸伸出的一排排獠牙一般，迅速朝着前面開進
「大人，已經過了泗水，前面情況不明，如果擅自追擊，可能會有情況！」草原軍裏邊的頭人也有幾個精明的人，感覺中比亞軍隊撤離的有些古怪，如果不撤，這一戰還真很難說呢，這是他們進入帝京平原以來遭遇的最殘酷的一戰，雖然時間不長，但足堪慘烈，這也讓他們收起了一絲看不起中比亞人的心思，如果中比亞人都是如此頑強，那還真有些麻煩，
「算了，停止追擊吧，打掃一下戰場！」
耶律古達抬了抬手，也感覺前面不會簡單，他早就從佔領地區的地方官員口裏知道，對面的帝京防禦部隊是中比亞大將楊紫，論能力，絕對是中比亞方面一等一的，而且其最擅長的就是防禦，當初中比亞慘敗，能夠用八千步兵頂住了三王子殿下四波全力攻擊而沒有奔潰，導致三王子差一點就錯過了進入帝京的機會，這樣的人怎麼會是一碰就潰的懦夫，綿里藏針，這是草原人對於這位中比亞大將的稱呼，泗水灘不是什麼好的決戰地點，耶律古達也看除了這一點，數萬騎兵的鐵蹄，怎麼會被三十米的河面阻擋住？
草原軍清理戰場，死者的屍體被分開，草原人的屍體被拋入沿河一字排開的上百個火坑，燒成灰，裝入罐子送回後面，中比亞人的屍體被集體拋到了河裏，鮮血染紅了河道，耶律古達要用這些中比亞士兵的屍體震懾整個帝京平原，泗水河由北向南，橫穿帝京平原，
「大人，我們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一名部族的頭人一臉古怪的找到了耶律古達，按照草原人的風俗，戰利品的一半屬於部族，還有一半要上繳，這次的戰利品還是很不錯的，至少那一千多全鐵的拒馬槍，就很讓部族頭人們眼紅，每把拒馬槍長五米，重三十餘斤，全是上好的精鐵，融了之後就是兩幅盔甲，四五把彎刀，如果融成重箭頭，足以裝滿三個箭簍，如何不讓草原頭人們不眼紅，上繳了七百后，其他的都被各族瓜分了，就在眾人在四周搜尋的時候，這位頭人在樹林里發現了位於軍陣側翼的十五門雷神，沒錯，十五門完好無損的雷神，上面覆蓋的樹葉都沒有揭掉，還有堆放成品子堆一樣的雷神炮彈，
楊紫根本就沒把這些雷神當回事，下令撤離的時候，那裏還管這些東西，雷神太重，那種情況下，誰還管這些重千斤的鐵駝子，按照中比亞人的說法，這種死笨死笨的東西，就不應該造出來，草原頭人也不認識雷神，只是覺得中比亞人將這些鐵管子放在這裏，絕對不是什麼好心
這麼重的鐵管子，融了能夠鍛造五副鎧甲了吧，頭人滿心歡喜的圍着一門雷神轉了一圈，手摸了摸冰冷的炮管，搞不清楚這到底是做什麼用的，按照規矩要上繳一半，這東西可不好分，既然不好分，能不能換點其有用他的東西，這位頭人就是這樣想的，在南下的軍中，本來就有劫掠物資不齊的情況普遍存在，所以也就出現了可以用等價值的東西去找耶律軍換，頭人覺得這東西怎麼也能夠換到三四百的牛羊才對，如果他知道自己現在所考慮的東西，是中比亞朝堂用五十萬兩白銀換來的，估計能當場瘋掉
找到耶律古達，將心裏的條件提出來，耶律古達也沒覺得有什麼，答應了要求，派出士兵將那十幾個鐵物都搬到自己的營地來，做了一個記錄就派人向耶律宏泰所在的本營發出去了，他沒想到，才下午，耶律宏泰就風急火燎的趕過來，後面還跟着耶律七夜光，，一下馬就詢問那些東西在哪裏，耶律古達嚇了一跳，連忙帶着兩人去擺放這些鐵物的地方，
「就是這些，太重了，不好搬運，要不直接派匠人來融了吧！」耶律古達一臉輕鬆的說道，轉過頭來，卻看見自己的妹妹，耶律七月光目瞪口呆的看着這十幾坨鐵，嘴裏呼呼的吸氣，
自己的父親，掌控王庭三十年的右相，看着這些鐵物一雙眼睛發綠光，突然嘴裏大笑起來」天意，這是天意，有了這些，帝京算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