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9 暴鳴（十九）

濃墨一般的陰沉天空，沒有太陽的下午，空氣中充滿了大雨來臨前的乾冷蕭瑟，撲面而來的風，就像梳子一樣吹過前面的白鹼地上的枯黃草莖，將這些枯草隨風揚起，

「搞清楚了嗎？艾薩拉裏邊，真的是那條漏網之魚？」聲音略顯嘶啞，就像是破了口的風箱，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將騎在戰馬上，從遠處艾薩拉城牆輪廓上收回目光，向身邊的一名部下問道，老將消瘦臉頰之上，顯露出一雙寒意凌人的眼睛，挺直在馬背上的身軀，並沒有顯出太多的蒼老感，反而更像是一顆屹立在寒風中的孤樹，身為一名資歷最高的王國軍人，國王潛藏十年的大殺器，在王都之戰中鋒芒畢露，甘克福在邊防軍體系待了十六年，對於邊防軍的優劣，內部將領們的矛盾，非常清楚，王都之戰，看起來是國王的十年苦心佈局，其實沒有這位老將多年經驗下所作出的統籌穩定，也絕對沒有如此戰果，不是所有將軍，都能夠面對兩倍兵力的劣勢，放棄大部分地區的情況下，還敢于堅持能夠取勝的信念

對於兩名加起來超過一百二十歲的老人而言，這是他們一生最後的賭博，也是最輝煌的賭博

以屠殺南方貴族為誘餌，放空王都禁衛軍，做出王都兵力不足的假象，然後引誘軍方叛亂，就像是下棋一樣，一步步的落子，逐步將軍方優勢逆轉，最後利用軍方內部矛盾，策反了軍方一半軍力，最終合力將軍方首腦費列特里徹底逼入死角，將南方附庸軍主力全部屠殺殆盡，不但一舉將分散百年的王權收攏，而且還為費澤向南方擴張打開了可能，如果一直按照這樣的劇本演下去，費澤完全又可能在十年之內恢復元氣，十五年之後，吞併中部八國，具備與北方雄主獵鷹帝國相抗衡的實力

但是現在，一切都化為泡影，南方傳奇名將萊特爾的突然冒起，並且一舉攻下重鎮艾薩拉，同時向外發出各種通告，痛斥費澤王室根本不具備王者資格，卑鄙下流，毫無信譽可言，屠殺本國貴族，屠殺本國軍官，屠殺幫助自己的盟友，私底下，還不知道秘密處決了多少反對勢力，簡直就是昏聵無道，倒行逆施的典範，現在的費澤王室就是一群小人盤踞在上，萊特爾同時還宣佈，響應費澤大王子成為費澤新王的號召！這才是最讓費澤王室跳腳的地方，這笑話有點開大了

正在滿心歡喜，為王室勝利而連連慶祝的費澤人都傻掉了，這變化太快了，慘烈的王都之戰才剛剛結束，內戰的苗頭就已經熊熊染紅了半邊天，，

當日只有寥寥幾人知道萊特爾沒死，在上層封鎖下，大部分費澤人都認為王軍屠刀下，南方附庸軍已經死絕，沒想到會漏掉如此一條大魚，萊特爾，南方傳奇名將，在費澤也算是威名不凡的人物，此刻不僅攻下艾薩拉，而且還宣佈支持大王子殿下上位，對於急切想要利用勝利，將國內王權統合在一起的費澤王室而言，這份宣言，無疑就像是當着整個南歐巴羅的面狠狠一耳光打在費澤王室的臉上，費澤大王子那邊據說已經聚集了超過十萬的兵力，現在萊特爾這邊也有七八萬人，也就是說，王都地區現在還不如軍方叛亂時只需要對付一個方向，而是東西兩個方向都在開戰！

最讓王室惱火的，就是因為萊特爾的宣言，讓不少原本已經派來使者，徹底表示歸附王室的外地行省，一下又變得搖擺起來，王都好不容易才剛剛恢復的物資供應，一下就被斷掉了七七八八

王軍三十萬大軍看似兵力雄厚，就算是東西兩方兵力也無法抗衡，可是仔細看一下，就會發現其實並不是那樣

王軍三十萬大軍，現在都盤踞在王都之地，在外行省的兵力連一萬人都沒有，物資大部分還需要向西海岸花費巨資購買，多盤踞一天，就多一天的消耗，而宣佈要成為新王的費澤大王子麾下的部隊，可是短短几天，就逼迫了三四個大行省倒向大王子一邊，後勤物資補給方面那是源源不斷

此消彼長下，王軍雖然兵力雄厚，但卻被死死釘在王都之地的窘迫，是個傻子都能看出來，反之大王子殿下，並沒有如軍方那樣立刻向王都進軍尋求王權決戰，而是擺出先對王都外行省一個個展開掃蕩的戰略佈局，如同滾雪球一樣不斷積累力量，相信不用太久，就會聚攏起絲毫不遜色與王都的兵力，

為此，已經是卧床不起的費澤國王，再次召見甘克福公爵「必須在最短時間內，解決掉王都的問題，否則，一旦等待大王子方面聚集起足夠的力量，想要消滅起來可比困殺費列特里要麻煩的多，大軍鋒芒轉向，請甘克福卿親自帶領三十萬王軍中戰鬥力最強的直屬軍開向艾薩拉，一定要在最短時間內，將萊特爾這個費澤王室臉上最大的不光彩抹掉！」

王室直屬軍團，在收編了原邊防軍第五，第八，第十二等三個軍之後，兵力已經從原來的十萬人，膨脹到了十八萬人，而且通過從軍方繳獲所得的武器配備，已經完成了整體性的換裝，在王都的中央廣場，晨霧在如林般壁立的兵馬如同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長線，白髮蒼蒼的甘克福從軍陣中間的通道走過，嚴肅的軍陣，閃亮的刀劍，鎧甲，在風中獵獵飄舞的雙頭鷹戰旗，士兵們黝黑、深沉的臉。因為國王的請求，一直都在為南下做準備的甘克福，不得不下令已經完成整備的直屬軍團開向艾薩拉方向，

在得到確認就是萊特爾之後，十八萬直屬軍開始在艾薩拉城外紮營，

甘克福親自觀看眼前的要塞，眉毛緊緊擰在一起

艾薩拉要塞不愧是數十年來，王軍用來抵制軍方勢力擴張的一線前沿，每隔三年都會進行一次翻修，而且在歷代王軍的各種創意下，也為這座要塞添加了不少，不僅僅只是規模遠比最開始時大了一倍以上，就是最初只是作為瞭望塔的城堡兩側，現在都已經被圓柱形的大型輔堡所取代，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頭四腳巨獸盤踞在大地中心，身後是橫穿王都地區的拉菲山脈，人在這樣巨大的要塞面前，感覺到的是渺小和無力感，這樣的要塞，本身就是為了大量的消耗對方兵力戰資而建造，如果在滿編兵力的情況下，會成為讓敵人血流成河的絞肉場，已經是門戶一樣的存在，佔據了它，就等於一腳穩穩的跨入了王都的腹地

「真是失策，先前在這樣的咽喉要地只駐紮不到三千士兵，現在想要在收回來，只怕三萬人的損失都不止」甘克福公爵暗自深深嘆息了一聲，艾薩拉要塞，最大駐守兵力足以容納五萬人，可是先前王軍全面縮入王都，這樣的要塞基本就等於丟棄了，後來重新駐紮，因為精銳近乎抽調到直屬軍團的緣故，駐守軍的兵力已經嚴重不足，就算是三千人，已經算是重兵所在，誰也沒想到，會有人在這裏狠狠刺進去，

現在佔據艾薩拉的所謂奴隸軍，足有七八萬之眾，不但將要塞內部填塞的滿滿的，而且還在四邊的柱堡外圍修建了一圈的簡易土牆，在土牆之後，主體為灰白堅固的花崗岩，三層堆疊交錯的城牆結構，就像是一個巨大而密集的蜘蛛網一樣盤踞在這片大地之上，期間露出的密密麻麻的尖頂箭塔，足以讓任何一個想要強行攻取這座要塞的人感到牙疼，

但在甘克福這樣的老將眼裏，艾薩拉要塞的堅固並不可怕，再堅固的要塞，也是人守的，眼前的要塞雖然堅固，但並不是那種能夠堅持長時間消耗的那種，那些奴隸軍，也並不是預想中的那樣只有簡單的武器和少量鎧甲，雖然只是目測，但所見的情況已經足以讓甘克福看出很多東西，

這支名義上的奴隸軍，可是一點都不像畢露藍珊的奴隸，而是一個個鎧甲配備整齊，手中武器精良，雖然少了幾分精銳的氣息，但已經是達到了普通士兵的程度，這支奴隸軍的背後，要說沒有獵鷹帝國的支持，誰相信？萊特爾當日漏網，能夠活下來就已經是萬幸，怎麼一轉身，立刻就一下拉起如此多的部隊，數萬人的大軍，難道都是從土裏突然冒出來的？

如此手筆，只有那位佔據西海岸，擁有三百萬奴隸的那位帝國皇帝才會可能有如此手段！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那位皇帝陛下搞出這一幕，難道僅僅只是為了讓費澤國內的局面更加渾濁？還是為了讓王室軍力釘死在王都之地？

費澤王國雖然迫於形勢，與獵鷹帝國組成名義上的盟友，其實雙方心裏都很清楚，暗地裏捅刀子的事可沒少干，如果不是貴族軍遲遲不決，而大軍南下又迫在眉睫，費澤國王都有想要動用三十萬王軍收復先前密約割讓的西海岸的想法，反之，獵鷹帝國何嘗不是打着找機會就搞亂費澤王國的盤算！現在王軍主力空有三十萬，依然疲於應對，就像是一根繃緊的線，一旦有一方斷掉，會有什麼樣的結果，甘克福偏了一下頭，目光掃過前方的艾薩拉，不知道為什麼，內心感到一陣不詳的感覺，

就在這時，一名斥候騎兵疾馳而來，還沒跑到甘克福公爵面前，就已經猛力勒馬，略顯慌亂的喊道「緊急戰報，庫雷迪亞大人在藍谷受挫，雷泰爾大人戰死，貴族叛軍已經殺出了藍月谷！」

「什麼，這怎麼可能！」甘克福的老臉就像被人狠狠的砸中一樣，近乎恍惚了幾秒鐘，他終於知道自己的不詳預感來自何處了，自己將三千重騎兵都配屬給了庫雷迪亞，面對區區數萬貴族軍，怎麼會失敗？庫雷迪亞在幹什麼！雷泰爾在幹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