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6 狂怒（五）
冷風斜陽照在里斯本托的尖頂閣樓之上，風吹起庭院內的水幕泛起一陣波紋，透過窗戶窗帘已經被拉開了，刺眼的午後陽光直射進來，一個披着軍用披風的黑髮女子婷婷地站在窗前，腰桿挺得筆直，容貌秀麗端莊，神態和舉動都透出一種疲倦來
「小姐，這次使團所帶的資金就只有百萬左右，除去來回花銷費用，能夠還有七八十萬就已經是極限「中比亞使團副使李伯龍神色焦急的站在房間內，一張哭喪臉，更顯出幾分中年人的落魄，唉聲嘆息的說道
」根據我調查的結果，帝國雷神在里斯本托的價格是六萬金幣一門，如此計算，我們所帶的資金不要說買一百門了，就是買二十門都辦不到，為了爭取這一個月的來回時間，朝堂甚至放棄了燕州重地，如果就這樣回去，只怕李家處境會更加不堪！
「那件事不是已經查清楚了嗎？前線大將不會用，結果丟給了草原人」
李月華一臉憤然的回過身來，當日他離開不久，就接到了戰報，才知道南下的耶律宏泰竟然用那些繳獲的帝國雷神，重創了中比亞剩餘不多的精銳，如此結果，真是諷刺！其實李月華也看出來了，雷神風波其實只是一個借口，真正的原因，是皇帝對李家有了剪除之心，四大門閥原本是中比亞帝國最高的四大家族，多年來分別盤踞在中比亞的軍權，財權，內務，和南方，可謂是動一動，中比亞也要顫三顫，百餘年來，已經是尾大不掉的局面，可是草原人南下，徹底打破了四大門閥維持了數百年的帝國權力均衡
執掌軍權的張閥。滿門老小滅在了帝京，可算是真正一門上下與國殤，掌握帝國財權的唐閥，本就是皇帝的自家人。皇家歷代皇后中，唐閥出身的就有六個，而嫁入唐閥的皇家公主，也不在少數，然後就是桀驁不馴的宋閥。儘管多次違背皇帝的意思，但是畢竟是身處偏遠南方，與帝國皇權衝突不大，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個的日子，維持著名義上的面子，
唯獨李閥，歷代都是文臣之首，從李閥門下而出的各地官員不計其數，李太執掌相位數十年。門生故吏滿天下，有時候，一句話，甚至可以蓋過皇帝的旨意，原本這還可以忍受，可是隨着小輩李隆在軍部閣的迅速崛起，隱隱有晉陞軍部閣首的跡象，這種事情，怎麼可能讓因為逃離百里長庭，導致數十萬中比亞人被屠殺的年輕皇帝不忌憚
「說是那麼說。但陛下沒有絲毫為此翻案的意思，直到現在，軍部閣也沒有給此事一個說法。外面的人依然認為，是我們李家勾結獵鷹帝國。誆騙朝堂購買的雷神，最終導致的帝京之敗」李伯龍搖頭苦笑說道
「這一年，多少人指著李家罵，就連李家人出門，都不敢打出李家的牌子，往日那些圍在李家周圍的官吏們。現在看見李家的牌面名帖，一個個都像是完全不認識一樣，念點舊情的，會直接回絕，免得雙方尷尬，
想要藉著李家出頭的，沒準還會跑出來大義凌然的痛罵李家賣國，以此來顯示自己不畏強權，特別是那些多年來受到李家壓制的文臣們，更是肆無忌憚的打壓，本來家族有幾個月已經冒頭的子弟，只需要通過今年年考就可以得到晉陞，可是就在年考前一個月，被明裏暗裏的找借口全部貶的南方去了，你也知道，去了南方的官員，是沒有機會年考的！「
」什麼！南方！他們怎麼敢這樣做！「
李月華聽到手指猛地握緊，白玉般的俏臉更是冷的就像寒風凍結的冰塊一樣，在中比亞，南方的含義可以是南方地區，但如果這個詞用在朝堂上，那就只有一個意思，這些家族花費了大力培育的未來支柱，無一例外都被派去宋族的地方當地方官去了，對於中比亞朝堂而言，這基本就是徹底判了政治死刑一樣，因為宋族控制的南方山地，本就是一個自成體系的小王朝，中央派去的官員大多就是架空的擺設，一點權力都沒有，甚至有時候還要飽受窩囊氣，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沒有中央的命令，官員不得返回，說白了，這些李家子弟如果沒有皇帝的旨意，這一輩子就待在那裏了！這一點，絕對是正中了如李閥這種超級豪門的命門，何一個傳承很久的大家族，特別是如同李閥這樣的一品豪門，之所以能夠保持百年，甚至數百年的權勢不衰，無非就在於一代代人權力的薪火相傳，可是現在，皇帝將李家子弟全部派入南方，安全不給於李家子弟一點點繼續向上的機會
那麼十幾年後，李家將再無一個可以頂起門面的人物，這個家族自然也就等於徹底的完蛋，這一手，無異於讓人斷子絕孫一樣的狠毒！
「父親沒有去找陛下？」李月華深吸了一口氣，壓住內心的怒意，還帶着一點小小的僥倖，當初被中比亞皇家逼迫的不得不逃難歐巴羅，而現在又是如此的逼迫李家，要說內心沒有怨氣，那就不是李月華了，可是李家對於中比亞皇室還是有很多幫助的，這次重回帝京失敗，在一片指責聲中，還是李太親自出面將大部分的責任都攬了下來，並且主動退讓相位，給了皇帝有一個順勢而下的台階，
「李太老族長因此吐血，第二天拖着病體前往面聖，在宮殿外等了一個上午才知道，原來陛下知道老族長來了，竟然從王宮另外一個門出去了「
李伯龍聲音頓了一下，目光複雜的看了一眼李月華，猶豫了一下，才凝聲說道」名義上說去安撫從燕州撤回的瀘州軍，至少需要十天才會回來，說老族長身體不好，現在已經不在相位，就少操一點心，一切自然會有安排的！「
凋令之後，被李太大人專門培育的未來族長李隆，也被陛下一道命令從原來的軍部閣四號人物一下掉到了陪坐末尾「李伯龍臉上露出一抹憤然」反倒是那個在臨杭郊外丟盡臉的羅武陽，再次得到重用，不但坐回原來第二的位置。而且還接手了李隆大人的管轄，短短兩三個月，就將李隆大人的好幾個部下從軍中驅逐出去，
「這群混蛋！」
李月華聽得俏軀戰慄。眼睛裏的血絲越來越多，按照中比亞朝堂的規矩，受到外任命令的官員，最遲不得拖過三天就必須上路，十天。人都走上數百里之外了，就算最後能夠見到皇帝，也已經是無能為力，而且李月華不相信，李閥坐鎮文臣之首已經有兩三百年的歷史，多少文臣官員都以李閥弟子自居，現在有人如此明目張膽的想要弄垮李家，會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如果李太還在相位上，就算什麼也不說，那些門生弟子的是口水。也能把那些人淹死，可是，現在偏偏就是沒有人站出來，為什麼！沒有皇帝的首肯，那些文臣們敢有這樣的膽子！這是一起預謀，專門針對李家的預謀，
不知道為什麼，李月華突然想起了離開臨杭的情景
李家那緊閉不開的厚重大門，當時認為是家族要與自己斷絕關係，不再認自己這個女兒。可是現在看來，一聲風波浪起的父親，就已經預感到了一場風暴的來臨，！如果自己當時沒有徹底死心的離開。這場讓李家凋謝的巨大漩渦，自己是怎麼也會首當其衝，在那種局面下，就算自己身上有獵鷹帝國特使的身份也沒用，畢竟對於震懾整個歐巴羅的獵鷹帝國，中比亞人了解的太少。身為中比亞人的李月華很清楚
外族，在中比亞人眼中是多麼的令人不屑一顧，中比亞人天生便有一種優越感，而自己這個頂着特使身份的中比亞人，確實最令人痛恨的所謂賣國賊！
這一年，自己的全部精力都在帝國勢力在西南龍家地區的開擴上，按照皇帝的規劃，從商路到軍工業作坊構建，
要麼就是北方王庭的最後歸屬，為了得到最確切的情報，甚至還去了北方草原三個月，耶律宏泰在中部地區用雷神掀起腥風血雨，此時此刻，自己如果還與李家有聯繫，只會讓李家處境更加難看，
沒想到，自己只是去了草原三個月，回來后的結果會是如此，李閥，堂堂中比亞四大門閥之首，幾個月時間，凋零至此！
「放棄燕州，固守南方，是誰的注意！」李月華秀眉微蹙的問道，這是剛才會面時，皇帝讓問的，按照皇帝的話說，這一步棋雖然丑，但是直接使用，放棄燕州必然是要被罵的，但總比被草原騎兵馬踏臨杭好得多，中比亞朝堂什麼時候，出了這樣一位有戰略眼光的人物！
「這個。。。。。。」李伯龍的臉色詫異的看了李悅花園一眼，猶豫了一下說道「是李隆大人能向陛下建議，放燕州來換取南方固守！不過，據說是李太老族長的意思，老族長說，這似乎是小姐的意思！「
「我的意思！我什麼時候說過。。。。。。」李月華自己都愣了，
「就是小姐當日離開后，不久寄來的信里說的！」
李伯龍臉上也是大驚失色，老族長說是李月華說的，可是從李月華的臉上看來，似乎沒有這回事，那這件事就有些大條了
放棄燕州換取南方穩固，這是何等超卓的目光和手筆，頗有幾分大地如棋盤，我落棋子的恢弘，當日李隆硬著頭皮提出時，甚至讓御前會議停滯了足足十幾秒的寂靜，甚至連一直打壓李家的陛下，破天荒的朝着李隆笑了一次，如果這件事本身只是個圈套，是借李族的口，達到兵不血刃佔領燕州的目的，這事要是傳出去，李族就算是如何多年沉浮不倒的豪門，也會被一夜間被憤怒的中比亞人燒成白地
「不要着急，讓我想想，當日離開不久，難道是」
李月華深吸了一口氣，這件事確實非同小可，她就是負責諜報的，如何會不知道借刀殺人的手段，如果是有人故意栽贓李家，那就麻煩大了，她轉動自己的腦袋，瘋狂的回憶當初離開時的情況，自己到底寫沒寫如此內容的信，突然想起來，當時耶律宏泰在漢水擊潰中比亞軍阻擋，大有可能要繼續南下的趨勢，正好自己心灰意冷下從臨杭返回，向胖子稟報整個過程后，出於對家族的擔心，氣急敗壞的責問死胖子
「帝國驅趕耶律宏泰這匹凶狼南下，如果這匹狼胃口太大，想要一口吃下整個中比亞怎麼辦」
死胖子隨口回了一句「怎麼可能，一天沒有控制燕州，耶律宏泰就就是芒刺在背，佔領再多的地盤都是白搭，別想有一天安穩睡覺，而要徹底控制燕州，就等於直面北方王庭和帝國兩大邊線，花費大量的財力物力不說，實際上沒有三四年怎麼可能，有那個時間，中比亞在南部也應該逐漸穩住腳了，如果真是如此不堪，你寫封信回去，讓李族早點跑路就是，地方都選好了，去西南！保你李族榮華富貴，不少一根頭髮！「
「對，就是那個時候！我在信中確實提到過！」李月華終於想起來，李伯龍也暗鬆了一口氣，
李月華笑道「當初我因為擔心，確實連夜就寫了一份信，裏邊也說到了用燕州換取南方穩固的內容，沒想到，竟然影響到了這麼久之後的中比亞朝堂」
但立刻，李月華的聲音一下停頓了，手正好停在桌子上的文本上，那是皇帝簽署的文件，一萬一門的雷神的文件，李月華直感到一股子寒意直衝腦門，不對啊！死胖子是什麼人！打死也不吃虧的坑貨，以大陸為棋局的大陸霸主，當初告訴自己這句話時，只怕就已經是有了讓自己傳遞過去的盤算！自己當時因為情緒低落，根本就沒往哪方面想，看來，當時就被死胖子深深的暗算了一把，難怪答應的如此痛快呢！一萬一門的雷神！不惜撒血本，死胖子的目標難道是。。。燕州！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