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6 帝國的風（八）
冬夜的荒原，閃爍如漫天群星的斑斑火光，在廣袤的天幕下鋪展向南，代州一線，已經是天下目光聚焦所在，耶律家在燕州實力大損，龍家三十萬大軍氣勢之強，一下讓飽受壓迫奴隸的中比亞族群振奮無比，原來中比亞人也可以逆襲草原人，原來中比亞的步兵集群也可以打的草原騎兵丟盔卸甲，無數高喊「殺草原人」的激蕩吶喊中，中比亞地區最大的一場會戰爆發了
從高處俯瞰下去，完全就是一座城的規模，密密麻麻的團隊相互交錯，如暴風瀑布般的草原騎兵在大地上平治，捲起漫天雪塵，一眼望不到頭，昏暗與光芒交替中，龍家軍的數量多的無法計數，彷彿是真正的海洋，前面拚死抵抗的長槍手確實讓草原騎兵遭遇了一定的難度，但是一旦削掉了前面的長槍手，後面的龍家軍就會像是一杯冷水倒進了滾油般的炸開，暴露出眼前龍家軍最大的軟肋所在
「可笑，這就是三十萬龍家軍？除了前面的部隊還堪一戰，後面的明顯毫無戰鬥能力可言！」草原騎兵的後方，蒙古羅穿着深黑色的鎧甲，神色冷冽的看着眼前雙方加起來超過三十萬的人巨大戰場，嘴角露出一抹不屑冷笑，
提出一開戰就是全力壓上，趁著龍家軍剛剛攻克龍石堡后兵力疲憊的空檔，給予這些懦弱的中比亞人致命一擊的就是蒙古羅，在代州的部族會議上，蒙古羅提出這樣的作戰方式，如暴風一樣掃過去，時間最好是傍晚，
因為傍晚之後就是黑夜，
只要將中比亞人纏住，將戰鬥拖入黑夜，中比亞人的防禦線就會動搖，因為中比亞人不是草原人，草原人從小就學習狩獵，已經早就習慣了狩獵式的作戰方式，即使是在指揮大打折扣的黑夜裏，草原人也不會出現大規模的混亂，但是中比亞人不同，在亂戰中，加上黑夜中指揮的不方便，這些完全依靠人數堆壘起來的防線本身就會顯得相當脆弱，只要擊破一角，就可以引動全局崩潰
飛奔的戰馬，揮落的草原彎刀，就像是沉重打在蔓延的人海上，洪流一樣的草原騎兵撞擊在他們身上，無數的人被撞飛，手中的長槍啪啪的折斷，雖然充滿了對草原人的仇恨，不死不休的用肉體頂住騎兵衝擊造成的波動，一隊被衝垮，後面更多的龍家士兵舉著粗劣的木質盾牌頂上去，拚死將手中的武器砍向奔跑撞來的戰馬，就聽到一陣骨骼碎裂的聲音傳入耳中，劇烈的疼痛中，視線都是模糊成了血色，
「殺啊，還退什麼！」
「反正是死。老子拖你們一起死」每一個龍家士兵看着前方如浪潮般撞來的草原騎兵眼睛都是紅的，雙方接觸時，到處都是瘋狂的吶喊，接觸的鋒線猶如巨大的絞肉碾輪，將前方衝突的雙方，同時擠成糜粉與血漿。
但是整個戰場的局面，確實正如蒙古羅所預料的那樣，被拖入夜戰的龍家軍已經開始出現混亂的情況，原本密集的長槍陣列，在草原騎兵的兇猛衝擊下被打散，各自為陣的龍家步兵很快就會被草原人的馬蹄淹沒，留下滿地殘破的屍體，草原騎兵就像是一把把的削肉刀，不斷削弱著龍家軍的戰力，
「殺草原人啊「
人聲在激烈的衝撞中回蕩，對於不少龍家士兵來說，這就是他們最後的話，黃昏，兩個多個小時的激戰，草原軍的攻勢仍然在繼續，空中瀰漫着強烈的血腥味道，腳下一片爛爛軟軟的血肉模糊，血流匯積成了汪汪小河，
蒙古羅抬起頭看了一眼最後消沒在大地邊緣的光線，大地完全由一片黑幕所主宰，緩緩抬起來自己的手
鳳台部的一萬五千射術精湛的北風狼騎投入戰場，這些北風狼騎手中的草原弓射術精準兇悍，所配備的重箭更是可以洞穿中比亞鎧甲，往往百人一隊，隨着百夫長手中的彎刀所指，全隊的箭簇全部都射向同一個人，所針對的目標全是龍家軍中吶喊鼓戰的軍官，
蒙古羅有一個中比亞人的老師，就是他的老師告訴他，大部分的中比亞士兵都不信任軍官，對付中比亞軍隊最好的辦法，就是擊破中比亞人的軍官，所引動的崩潰，就會很快蔓延到所有的中比亞人，只要有人開始逃跑，就會有更多的人逃跑，而在黑夜裏，這種恐慌會無限擴大，龍家進入燕州只有五六萬軍隊，還在夾擊耶律古達中損失不少，何來三十萬大軍？
雖然不知道龍破是怎麼做的，但是強行以五六萬的正規軍來支撐起三十萬大軍的規模，本身就是在冒險，就像是強行支撐起來的一間大房子，搖搖欲墜，一旦構成房子的支架再被砍斷，房子就算是再大，也一樣避免不了崩塌的結果
拆掉龍家大軍這棟房子的支架，直到它在我們面前轟然倒塌，蒙古羅嘴角獰笑，手指彎刀指向前方，北風狼騎整齊劃一的取下明顯比其他草原人更大的草原弓，經過改良的草原弓，足以射出超過一百米的箭，而北風狼騎所佩戴的還是奢華的重箭
當初南下中比亞臨杭會戰，北風狼騎就曾經用這樣的戰術，撕碎了不知道多少中比亞軍的攔阻，前後擊潰超過二十萬的中比亞軍，現在更是猶如一個個狩獵隊，只要發現有中比亞軍官模樣的人，立即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惡狼一樣撲上來，
短短的一個小時不到，就有上百名龍家底層軍官被北風狼騎所襲殺，大批大聲鼓動部下戰士的龍家軍官，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就在迎面精準無比的箭矢飛舞中愕然倒下，同時蒙古羅更是調動草原騎兵重點照顧那些軍官陣亡的中比亞軍，發起的攻擊更是猛烈，沒有了軍官的指揮，龍家士兵就算是拚死不退，依然是整體性的被向後退縮了，整個戰線都被擠壓成了一個弧線
在前沿指揮的龍家將軍也都發現出現了問題，企圖馬上阻止這些北風狼騎的運動。但是都因為士兵太多了，擁擠不堪，在草原騎兵的衝擊下，陷在混亂的人流里動彈不得，因為他們的命令根本下達不下去，
底層的軍官要麼是死了，要麼就是不得不隱藏起來
這對於正在激烈鏖戰的龍家士兵來說，原本拚死不退的氣勢，立即就像在士氣上被重重的悶來的一鎚子，不是說生死與共，永不退縮嗎？那麼眼前的是什麼！大家都在拚死抵擋着草原人戰馬的衝鋒，軍官們在躲貓貓嗎？龍家士兵揮舞著無數的長矛刀劍，叮叮噹噹的砍在草原騎兵的鎖子甲上，敲在鋼盔盾牌上，砍在胸甲上，可還是在戰馬的雷霆萬鈞的重壓下，立不住腳步，節節後退，原本是靠着軍官們的大聲激勵才算是堪堪穩住，現在一下就出現了崩潰的徵兆
「少族長，龍家士兵的士氣在動搖了！」一名部下神色激動的說道
「看啊，一些士兵在逃跑了！」有部下發出訕笑聲，龍家軍對抗草原軍最大的依靠就是悍不畏死的士氣，這一點，看看耶律古達是怎麼被耗死的都知道，而現在，這些龍家士兵已經出現了怯意
「中比亞人就是綿羊，就算是長了角，一樣是綿羊的本性」
蒙古羅嘴角哈哈笑道，他相信就算對面的龍家指揮官，此刻就算真是戰神在世，也絕無力顧及到所有，本來按照自己的計劃，只要撕開一角，就可以讓這三十萬龍家軍變成歷史，但是各部明顯對於鳳台部有所顧忌，沒有完全贊同全線壓上的戰術，要不然自己這一刻就可以下令全部壓上，
這次草原各部採取了草原上對付大集群所採用的雙擊戰術，就是用一部分兵力來吸引對方的注意力，而又派出一部分兵力從側翼殺入的戰術，這是草原上流傳了很多年的一種狩獵方式，主要是針對那些體型較大的野生集群，放到作戰上，也是一樣有效
本來以為取代耶律家會是很順利的一件事，但是情況並不如預期的那樣，在四萬逼迫而來的鳳台部騎兵面前，耶律宏泰這個老狐狸直接就帶着三萬白河親軍撤回帝京，將一個四面楚歌的代州丟給了鳳台部，可是偏偏耶律家可以撤，而鳳台部不行，第一次，蒙古羅對於鳳台部取代耶律家的行為有了後悔，原本有耶律家這個大頭頂着，鳳台部完全可以坐享其所，隱秘的擴大自己的實力，但是現在，鳳台部卻不得不力扛三十萬南下的龍家軍，
就連雙擊戰術，本來由蒙古羅擔任擊破側翼的任務是最佳人選，但是因為考慮到鳳台部要展示新盟主的公平，也只能將這個可以輕鬆撿取到大便宜的側翼突破，送給了草原上的另外一個大部，莽塘部，
看了一眼戰線東南方向的黑暗夜幕，蒙古羅握著戰馬韁繩的手不由緊了緊，這個時候，還不出擊，在等什麼？為了吸引三十萬龍家軍的注意力，鳳台部已經是頃盡全力，
數十萬人的戰場，連綿距離超過十里，火光中，更是猶如漫天繁星
「大人，草原人攻擊很猛，特別是我方軍官的傷亡太大了！」
來自前面的消息，讓站在高處凝視着戰場的龍破眉毛緊緊擰了擰，從他的角度看下去，明顯可以看見草原軍中有一些騎術精湛的騎射手在各戰線上呼嘯而行。他們隊形散不密，然而便猶如一支看似鬆散但又靈活的魚群，不斷遊走在戰陣邊緣，在接近交戰線陣的距離上，他們彎弓搭箭，不斷狙殺龍家軍中的軍官，隨後便迅速離開，在草原騎兵的衝擊下，龍家軍的陣型早已經散亂，極難應對這樣專門狙殺的草原騎射手
「大人，不能這樣下去了，如果軍官死光了，整個局面都會無法堅持下去！」站在龍破身後的將軍們也是急了，誰也沒想到草原人裏邊會有這樣的人才，竟然在混戰中專門襲殺龍家的軍官，一個軍隊靠什麼，指揮是將軍的事，但是打仗就是底層軍官的能力了，一個軍隊能不能打，夠不夠強悍，所依靠的也是這些底層軍官，何況這些底層軍官都是龍家子弟構成，每一個損失對於龍家來說都是沉重的
本來是打着用平庸換精銳的打算，用三十萬龍家軍生生耗死草原人，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局面，問題是，誰也對那些專門襲殺軍官的草原騎射手沒辦法，
「大人，草原騎兵突然猛攻東南側翼，龍飛山將軍的第三軍被擊潰了」這個時候，傳令騎兵再次帶回令人震驚的消息，
「東南側翼！」龍破臉色鐵青，目光看向戰線東南方向，果然看見第三軍龍飛山的軍旗已經傾覆，滿地都是奔跑的潰軍，在潰軍的後面，是數量多的密密麻麻的草原騎兵在瘋狂的衝殺，正面如此激戰都沒有潰散，側翼竟然潰散了！甚至有了波及全軍的危險！
「這個時候怎麼能。。。。。龍飛山該死！」
龍破臉色鐵青，一拳打在戰馬的馬鞍上，其他將軍的臉色也在這一刻變得難看，負責東南側翼的龍飛山是龍家的一個旁支，所率的龍家第三軍足有六萬，其中一萬老兵，五萬臨時招募的西北人，戰力雖然不夠強，但是也要求第三軍攻擊啊，只是防禦一下，竟然就被草原人衝垮了！
其實倒不是龍飛山不戰而逃，實在是誰也沒想到，草原軍在發出如此衝擊的時候，竟然還分出了一支突然猛攻側翼，龍家畢竟不是坐鎮北方的燕州軍，對於草原軍真正的戰術其實並不是熟，雖然這兩年與草原軍交戰數次，但是那一次都不是硬碰硬，所以真正面對機動性很高的草原軍，龍飛山的第三軍連轉向陣列都來不及，就被成千上萬的草原騎兵踩踏了，
龍破原本預想的龍石堡會戰，一下陷入前後失據的窘境，原本陣列足夠耗死草原軍的三十萬龍家軍，竟然被草原軍從側面切開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