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3 黃雀
黑潮一般的烏雲，如同堆積的稻草堆，一層層的堆疊漫卷在天空之上，風吹動的草甸滾滾翻波
「嘩嘩」
胖子站在軍帳門口，凝視着軍帳之外就像是斷了線的珠串子，在茫茫中只能聽到硬物砸在地面上發出的啪啪的脆裂聲，如同小孩拳頭一般大的冰雹，籠罩整個天地之間，胖子的眉毛不由緊蹙在一起，北草原惡劣的天氣固然已經預料到，但是在炎熱七月就能看見這種飛霜滿空的景象還是出乎胖子的預料
「如此迅猛的冰雹對於草原部族來說，絕對是最為可怕的夢魘，冰雹之下，人可以躲進帳篷里，但牛羊牲畜是沒有地方可以躲的，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怕是百分之七八十都會在數天之內死掉，兀木站在皇帝的身邊，目光落在前方一片冰雹鋪滿大地，大片大片的青草都被打的斷折，如同收割時的麥子一片一片的堆疊在一起的狼狽景象「從今年三月份開始，北草原的氣候就已經開始出現了異常，原本應該在四月長出來的很多植物，拖延到了五月份才出現，而且如同這樣的冰雹，在短短的兩個月時間裏，也已經發生過六次，就算是北草原人也都說，這是不詳的預兆，屬下認為，這可能就是寒地人選擇大批南下的原因也說不定」
「你說的沒錯，寒地人應該是被突變的氣候驅趕南下的「
胖子轉過身來，深吸了一口氣，凝聲說道「事實上從帝國寒地方面傳來的報表明，大地極北之地似乎正在經歷一場千年來的巨變，這次的變化範圍，直接就是以整個世界為規模發生的，所以不但中比亞北部的寒地受到了影響，就是作為伊卡迪瓦大陸的北面寒地，也一樣受到了影響，貝蘇族的王女貝蘇卡雅就是因為這件事而提前趕回北方寒地，而在貝蘇卡雅的信函里已經提到，寒地奧斯丁海的冰凍期一般都是在六月結束，九月再次冰凍，這三個月的解凍期，曾經是奧斯丁人阻擋寒地圈內部族南下的屏障「
胖子目光看向遠方黑色的天空，預感到還有更大的風暴和冰雹在聚集，聲音頓了頓，繼續說道」可是今年，都已經到了七月，奧丁海邊緣的冰凍期依然沒有絲毫解凍的跡象，冰凍的奧丁海周邊已經完全與寒地圈連接在一起，猶如一道橫卧的橋樑，讓寒地圈內的部族，不需要走帕布卡就可以南下，今天三月之後，成百上千的東愛萊人大批湧入奧丁海以內，從最開始的一兩萬人，到現在已經超過四五萬，現在奧丁人已經感覺到了壓力，甚至還與東愛萊人爆發了戰爭，在整個寒地聯盟的支持下，奧斯丁人目前還是保持着優勢，數次作戰都是勝利，但是如果奧丁海一直不解凍，隨着氣候逐漸進入更加寒冷的秋冬，只怕南下的東愛萊人會更多，到時候寒地是什麼情況就很難說了「
兀木臉色沉默，甚至有些難看，寒地之後，就是東庭故地，如果寒地聯盟垮了，東庭草原野必然會受到波及
「「這次的氣候變化，讓整個寒地圈內的人都猶如被無形的大手驅趕一樣，雖然寒地圈內不適合人類居住，人口數量也遠不如寒地圈以外，但是寒地圈內的部族常年與最為惡劣的寒冷天氣搏鬥，與寒地圈內的凶獸搏殺，儼然已經是將肉體和精神強化到了人類的極限，而這次更是決死南下，不過你可以放心，我已經命令駐守伊卡迪瓦的凱撒索隆調動了三個帝國旗團開入東庭草原，如果奧斯丁人真的扛不住，也不會出現雪崩一般的戰敗」
胖子看出了兀木的擔心，事實上草原地區當初就是作為帝國腹地的屏障預備的，以儘可能的戰略縱深，將戰火的破壞縮小到最小，戰爭，說到底打的就是綜合國力，只要國內不受戰火的破壞，一切都不是問題，當初胖子就是這樣想的，此時終於派上了用場，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一名近衛用手中盾牌頂着落下的冰雹，從外面匆匆而來，在胖子前面兩米位置停住，恭敬說道「陛下，剛剛得到消息，哈耶爾合十以冰雹趕路有危險為由，向金立揚部提出不返回總督府完成聯姻，而是說兀木總督大人這幾天就會親自來金立揚城「
「親自來金立揚城？」聽到近衛的報告，胖子的目光閃亮了一下，嘴角反而笑道「這就有意思了，兀木，不會是你告訴哈耶爾合十，你就在附近吧？
」陛下，我兀木對天起誓，絕對沒有。。。。。。。「兀木在旁邊的臉色都變了
「跟你開玩笑的，不用緊張」
「胖子不以為意的笑了一下，伸出手拍了拍兀木的肩膀，真是關心者迷，就連兀木這種久經戰陣的大將，在涉及到自身，也是出現了目光的局限性，嘴裏發出一聲冷聲說道「應該是耶律家的北進，已經讓他們連要挾人質都感到太緩慢了，乾脆決定直接動手「
「直接動手？」兀木眼睛困惑的眨了眨，動手和自己親自來有什麼關係？
」哈耶爾合十不是神仙，不可能知道我們八萬大軍就在雲谷集附近，放出你會親來的消息，無非是給金立揚部先打一個招呼，這樣的天氣下，夜晚必然是相當黑暗的，到時候只要找一個身形跟你差不多的裝扮你，有重甲在身，遠遠看過去，誰認得了誰，還不是哈耶爾合十說是就是，何況只是見過你一面的金立揚部，然後再由寒地人組成的軍隊護衛，有哈耶爾合十的親自確認，你說金立揚部會怎麼樣？「
「必然是毫不懷疑！」兀木臉上露出一抹恍然，咬牙切齒
「沒錯，這個哈耶爾合十倒是有幾分能耐，竟然能夠想到這個辦法，只要金立揚部不懷疑，到時候裏應外合，輕鬆騙開雲谷集的城門，寒地軍只要進入雲谷集，又有艾清麗這個人質，金立揚部就是砧板上的肉，還不是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到時候掌握了雲谷集這道門戶，整個昂納錯對於寒地人都將是不設防地區，大軍掩入，突襲耶律軍後背，必然重創耶律王庭，就算事後帝國追查這件事，寒地人也完全可以將金立揚部和你這個大背鍋甩出去，有你這個帝國大總督參合在裏邊，就算是調查送到我這裏，怕也是不了了之，這件事還涉及到里兀木總督的名聲，帝國除了能幹瞪眼還能做什麼！「
「可惡，這個哈耶爾合十。。。。。。」兀木一拳打在帳篷的木柱子上，臉色猙獰，想到自己真處於那樣的局面下，只怕皇帝雖然會照應自己的面子，但是卻也再無一絲可以發展的空間，調回東庭待命直至老死，怕就是自己的最好結局了
「加強人手，隨時關注金立揚城方向，如果我沒猜錯，寒地人控制金立揚城之後，必然就是大軍主力進入，然後開入奇襲耶律軍背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就當那隻黃雀！」胖子伸出手拍了拍兀木的肩膀
「是，屬下明白」
兀木重重的點頭，心中的憋屈，都因為皇帝這一句話而消失，我們是黃雀啊！耶律軍開入北進的總兵力足有十餘萬，而要偷襲這樣一個重兵集群的背後，寒地人為了達到一戰決定草原歸屬權的戰略意圖，投入的兵力也絕對不是少數，既然寒地人認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的，那就讓寒地人自以為是好了，寒地人偷襲耶律軍的背後，帝國偷襲寒地人的背後，想想寒地軍指揮官到時候那一張愕然絕望的臉，兀木就感覺特別的解氣，
第三天夜晚的凌晨，夜風呼嘯，一陣陣的廝殺聲從遠方傳來，胖子站在雲谷集遠處的土坡上，看着雲谷集方面的火光瀰漫，藉著火光，可以看見雲谷集外圍都是人頭涌動，雲谷集方面的城門已經打開，無數的士兵正沖入雲谷集，當太陽從地平線上照射而來，雲谷集外已經是密密麻麻的軍帳，還有不斷從北面開來的步兵隊，寒地軍的面容第一次出現在帝國皇帝面前
一個個粗壯高大的身軀，身上的鎧甲算不上多麼精良，但是在重要位置上都蓋了一塊鐵片，曠野之上，響起的就是此起彼伏的大聲嗯哨笑罵聲，雖然不知道這些寒地人在叫喊什麼，但是那股橫行不可一世的感覺，高昂無比的士氣，似乎眼前的帝國土地都已經成為其獵物一般，可想而知，在南下的這短短兩月里，從擊敗草原邊防，到打的北王庭節節敗退，期間從南下時的彷徨和決死，到現在一步步驕橫傲慢的轉變，是踩踏在多少草原人屍骨之上的，或者在這些寒地人眼裏，真就以為是天下第一，連草原人都打敗了，還有什麼可以阻擋的！
「從營地規模來看，這次進入昂納錯的寒地軍，最終數量怕是在五萬人左右，不過也是，偷襲所追求的就是出其不意，兵貴神速，五萬人的規模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太多了反而容易暴露」兀木目測了一下雲谷集外的營帳的數量，看着還在不斷到來的寒地軍，砸吧了一下嘴，寒地軍應該是將雲谷集當成了中轉站，在休整之後，就會迅速朝着耶律王庭軍所在的方向移動
「安泰羅長老，我們的休整還需要多久，不要忘了，巨熊山只答應幫我們阻擋耶律王庭五天，而今天已經是第二天，每一刻從我們手中流走的時間，都是我寒地人崛起的希望在流失，我盧谷亞佳絕對不能坐視不管！」
在金立揚城內，這次寒地軍的指揮官，來自神墓聯盟的大衛隊長盧谷亞佳，粗壯如成人大腿一般的手，端起桌子上的酒杯，非常不滿的猛灌了一口，微醉的眼睛裏滿是充血的血絲，在他的對面，一名神色肅然的長袍老者靜坐在哪裏，雙眼緊閉，似乎整個人都神遊在外
這次突襲北進的耶律王庭軍，按照盧谷亞佳的想法，就是一個快字，兵貴神速，猛力一擊，耶律王庭軍絕對不會想到，會有五萬寒地精銳從側面殺出來，在於草原連續作戰了兩月的時間，先前寒地人對於草原騎兵的恐懼，早已經不知道甩到什麼地方去了，連北王庭的王庭衛都被擊敗了，當初南下逃避的耶律家，難道還能比王庭衛更加厲害不成，但是隨軍的聯盟長老安泰羅卻堅持要求大軍休整再出發，為趕時間，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這次出擊的五萬寒地軍丟棄了所有的輜重，進軍確實是堪稱神速，一日一夜足足走出了一百五十里的距離，奇迹一般切入昂納錯，以至於不少部隊都在行軍過程中掉隊，按照安泰羅長老的說法，五萬偷襲軍隊拉出如此長的距離，被暴露的可能性幾乎是百分之百，一旦被耶律王庭軍察覺，在這茫茫草原上，被騎兵主力的耶律王庭軍翻身覆殺，就算不是全部戰死，只怕也沒幾個能剩下，這些都是神墓聯盟的精銳，不能就這樣冒險白白送出去
四個小時后，五萬寒地軍開始從金立揚城出發，以驚人的速度猛撲向位於東面的北草原，夜風掠過原野，風吹草動，發出低沉的嗚咽聲，隨着一聲轟隆隆的猛烈悶雷聲，閃電劃過墨色的天空，照亮下方的大地，白色的雨線從邊的高空落下，打在泥濘的土中，盧谷亞佳在一塊開闊地停住前進的馬步，他滿是血絲的目光掃過前方一片白茫茫的雨幕中，在他的身後，五萬寒地軍彷彿一條黑色的長龍向前鎧甲，轟隆，雨水打在寒地人的身上，
遠處，一個正在迅速接近的黑點，讓盧谷亞佳茫然四顧的眼睛亮了一下，這次奇襲異常的順利，冰雹之後緊接而來的雨水，為大軍潛行提供了絕佳的掩護，草原沒有下雨天出來的習慣，進攻近一天半的行軍，此刻他距離作戰匯聚地點的啞烏谷口只有區區不到四十里的距離，可以說，他此刻已經就是在耶律王庭軍的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