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1 雷鳴之南（二）
」向前，卡麗蘇人永不退縮！「
來自卡麗蘇邊防軍官此起彼伏的低沉吶喊聲，腳下是沿着地面一線鋪開的戰死的卡麗蘇王室軍的屍體，卡麗蘇邊防軍默然不語，只是默默的跟隨者隊列向前，飄揚的卡麗蘇邊防軍的旗幟開始覆蓋原野，成排的長槍在陽光下閃爍生寒氣，人人都是神色決絕，一副準備死戰到底的姿態，
」過了這裏就是王都，大家把所有的精氣神都拿出來！「聲音低沉，直入人心，腳步整齊的抬起踩下，震動的地面都在微微的顫抖，超過兩萬的卡麗蘇邊防軍隊列，甲胄碰撞聲聲響動，腳步沉沉的敲擊着地面，竟無一人回首，有如一層層狂濤巨浪，拍擊過來。
」邊防軍！「
萊特爾勒馬於土丘之上，久久沉默，身為前卡麗蘇第一名將，他也沒想到會看見如此一幕，在這些裝備簡陋的卡麗蘇邊防軍身上，萊特爾竟然看到了久違的卡麗蘇軍人的傲氣，八十年前，也是同樣的軍隊，也是在這裏，對逼入絕境的馬丁利牙軍展開最後的圍殺，所採取的也是這種穩紮穩打的陣列
雖然從裝備上來看，眼前的卡麗蘇邊防軍怕是連索爾頓武裝起來的所謂流民團都要遜色一些，畢竟流民團的裝備都是原費澤正規軍的配置，卡麗蘇邊防軍在十年前或者能算是卡麗蘇王室的重心，但是這幾年，因為卡麗蘇王室對軍隊的大換血，將裝備精良的團隊一支支的抽走組建王室軍，對於剩下的這些邊防軍自然是能拖就拖，連武器原來兩年一補充的，都已經足足四年沒有更換補充了，
與之形成對比的，是在他們兩百米左右的谷地另外一端，裝備到牙齒的帝國黑甲騎兵殺氣騰騰的開始整隊，猶如河流匯海一般，從前面回撤的帝國騎兵隊伍逐漸從一道黑線，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寬，這些黑甲騎兵的鎧甲都是帝國軍中一線精銳的配備，胯下的戰馬也不是南歐巴羅地區略低矮的南方馬，而全部死都是從內海之北運來的高大馬種，不但能夠承載重物發起衝鋒，而且在短時間內爆發力遠遠超過南歐巴羅的戰馬
」沒想到對方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如此沉住氣，以前倒是小看他們了！「
艾斯坦特從前面過來勒住戰馬，將頭盔上的金屬覆面取下來，感慨說道，他整個鎧甲上都是紅色的血跡，也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別人的，身後的紅披風也都擰在了一起，連他這位旗團長都是如此，可想剛才看似摧枯拉朽一般的迅猛衝擊，也並不如表面看起來那麼輕鬆，看着緩慢但極為穩定開進的卡麗蘇軍，艾斯坦特的雙眉蹙擁起來
旁邊的萊特爾同意地點點頭，抬起手指向前方，凝聲說道「這裏叫紅安谷，是位於兩塊傾斜坡地之間的谷地，是卡麗蘇王都附近少有沒有林地的走廊地帶，八十年前，侵入卡麗蘇王國是的十五萬馬丁利牙軍，在飽受熱帶雨林惡劣潮濕環境的困擾，加上軍中瘧疾盛行，狼狽不堪中遭到卡麗蘇軍和費澤軍的兩線夾擊之下，最後退守的地方就是這裏」
「馬丁利牙人曾經入侵到過這裏？」
艾斯坦特臉色詫異了一下，只有親身經歷過才知道，卡麗蘇地區的密林是何等可怕的天然防禦，如果不是有萊特爾帶路，不要說突襲卡麗蘇王都了，就怕是想要越過卡麗蘇的邊防線都需要付出相當巨大的代價
「不錯，馬丁利牙人曾經在八十年前與卡麗蘇王國爆發過一次大戰，來自大半都是乾燥地帶的馬丁利牙人，幾乎是下意識的就選中這裏作為最後的堅守之地」萊特爾臉色沉重的看着眼前的大地，聲音緩緩說道「不僅僅因為這裏地勢特殊，便於防守，更是因為這裏沒有那讓馬丁利牙人刻骨銘心的熱帶密林，如果說卡麗蘇地區有一塊地區的環境最像他們的馬丁利牙大草原，那麼必然就是這裏，最後一共超過六千多名馬丁利牙士兵，馬丁利牙王國的一名親王，一位元帥，三十七名將軍戰死在谷地內
那一戰，鼎定了卡麗蘇王國八十年的穩定，人血將整個谷地染紅，原本有些光禿禿的硬地」萊特爾的聲音頓了頓，繼續說道「在第二年長出了茂密的灌木，被橫竄而過的谷地風一吹，發出一片搖晃嘩嘩的聲音，就連卡麗蘇人自己都說，那是數千馬丁利牙人的靈魂在徘徊悲鳴，為了紀念那場大勝利，我們卡麗蘇人最後將這片谷地命名為「紅安谷」說起來也是奇怪，我們也曾經試圖在這片谷地栽種樹木，但是明明就在谷地邊緣不遠處可以生長茂盛的林木，到了谷地內就會在一個月內枯死，最後不得不放棄」
「這麼說還真是如此，四周都是一片翠色，只有這裏，顏色似乎不怎麼不吉利呀！」
「不只顏色，名字也很不吉利，紅安谷，就是安魂之谷，對於戰士來說，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類似的名稱，對我們卡麗蘇人而言，只會讓人聯想到死亡。」
「我倒還沒有這種感覺。」
對萊特爾奇怪的說法，艾斯坦特並不感到可笑，經歷過的生死大戰多了，對於各種所謂的古怪反而更加敏感一些，畢竟戰場上的生死存亡，除了本身的能力之外，運氣反而佔了很大部分，就算你是不世名將，運氣差的話也一樣會被小兵幹掉，
」已經有兩年多沒有碰到這樣的對手了，如果可能，我並不願意跟這樣的對手作戰！「艾特坦特的語氣里竟然透出了一股敬意，
」卡麗蘇邊防軍，很意外的對手啊「白丹在旁邊也是嘆息了一聲，這支看起來已經是落後時代的邊防軍，此刻依然軍容嚴陣，這才應該是一支王國邊防軍應該有的樣子！如果先前的卡麗蘇軍都是這副做派，想要偷襲王都得手怕是要困難一倍不止，就算是拚死抵擋的王都守軍，在得知卡麗蘇國王逃跑之後，立即就成了鳥獸散，而眼前的邊防軍卻是在知道卡麗蘇國王已經死亡的情況下，當王國危難之際，面對殺的王室軍精銳都人頭滾滾的帝國軍隊
這支衣甲破舊的邊防軍，在天邊漸白的冰冷微光之中，邁開腳步，義無反顧的向這邊滾滾而來，而在他們的腳下，就是成片倒下的卡麗蘇士兵的屍體
」已經進入兩百米了，不能再等了，讓步兵隊上來吧！「萊特爾深吸了一口氣，手有些微微顫抖，
「好！步兵隊開上來！」負責步兵的白丹下達命令，作為戰場主力的一萬五千名帝國步兵出現在坡地的高處，大部分都是精良鱗甲，鐵盔紅纓，腳步停下之時，甲葉微微相擊發出一片細碎的金屬聲音。都是高大健壯的諾德人，鎧甲幾乎覆蓋到膝蓋的位置，身後是諾德重步兵的標準配備，八柄輕型標槍
這些曾經染血的標槍，槍尖上的暗紅色，連吹過那裏的風都帶着一股子血腥味
諾德重甲步兵，帝國重甲步兵中最為彪悍兇殘的存在，不僅因為鎧甲厚重，更因為從小就受到勇武思想灌輸的諾德人，最喜歡的就是在交戰中正面碾入，就算是兩倍的敵人也未必能夠擋住這些諾德重甲的突刺式攻擊，如果說帝國騎兵師一柄削肉快刀的話，那麼諾德人為主幹構成的諾德重甲步兵，就是真正擅長在大規模會戰中一錘鑿穿敵人防線的重鎚
」弩射手開始攻擊「
帝國軍隊先發制人的率先開始攻擊，無數的帝國弩箭如同從地平線暴起的蝗蟲一般朝着下方的卡麗蘇邊防軍飛來
」豎盾「已經有所準備的卡麗蘇邊防軍整齊豎起盾牌，就像是一片銀光閃閃的河流猛地波動了一下，不勝計數的弩箭交錯飛射而下，撞擊在這面光河之上，無數彈開的箭簇猶如一場繽紛之雨在空中扭曲飛舞。在箭簇奔流中，卡麗蘇邊防軍勇敢向前，猶如梳理一樣向前突進，衝上去！吶喊之聲響徹戰場，在帝國弩密集的攻擊排射下，沖在最前面的卡麗蘇邊防軍不斷有人中箭倒地，但是整個隊列推進的速度卻是越來越快！
雙方步兵線終於撞擊在一起，視野當中，人的身形、樣貌在巨大的搖晃里迅速拉近，接觸的一瞬間，鋒線之上，如雷霆般的大喊隨着刀光響起來了「……殺！！！」盾牌被撞開，手上的武器如同要用盡全身力氣一般，照着前方的人頭砍了出去！血浪在鋒線上翻湧而出！
槍折刀斷的清脆的金屬斷裂響聲，響徹猶如地獄的戰場，諾德重步兵的雙手斧狠狠砸在卡麗蘇邊防軍的盾牌上，盾牌被砸的扭曲破咧，，雙方無數戰士在交錯碰撞中廝殺，盾牌相互間重重撞在一起，數萬人一下擁擠在一塊不足百米的衝擊弧面上，人頭浪潮滾動，諾德重甲步兵一方，黑色的精良甲鎧讓卡麗蘇人大感吃力，刀劍砍在上面不是被彈起，就是溜出一串紅色的火花，發覺卡麗蘇人的武器砍不動自己的鎧甲，諾德重步兵的氣勢更是如虎，
」這就是名震天下的帝國重甲步兵嗎？「
老將艾略特看見這一幕，見慣了數十年風霜雨雪的蒼老雙眼，看着那猶如激流中紋絲不動的猙獰黑色，打的自己的邊防軍無力招架，瞳孔微微緊縮了一下，帝國軍隊的戰鬥力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但還是讓艾略特感到不可思議，坡地上喊殺沸騰，步兵線接觸后衝撞、廝殺、衝散……但卻絲毫沒有動搖老將艾略特強行打通前路的決心，縱然是一口氣填了兩萬邊防軍上去，就在那百餘米的血肉絞殺長線上，就像是被巨石砸落的海水般衝散，看着一面面邊防軍的旗幟變得東倒西歪，甚至有的直接被帝國軍的黑甲所淹沒，老將艾略特也只是眉毛微蹙了一下，這支邊防軍可一說是他一手鍛造而出，要說一點不心疼怎可能，但是現在也沒有選擇了
放棄了卡魯林地要塞，就意味着後背完全洞開
誰也不知道，帝國軍隊會不會從後面掩殺而來，到時候前有阻擊，後有追擊，自己這數萬邊防軍就是死路一條，而且眼前可是安紅谷，當初亡命的馬丁利牙軍指揮層就是在這裏被前後堵截困殺的，如果自己不能趁邊防軍軍心士氣都還在的情況下，一舉突破眼前的紅安谷，那麼當初馬丁利牙人的下場就是自己的下場，不過前方戰局確實是相當艱難，列陣密密麻麻，幾無空隙，衝撞和廝殺之堅決，每一秒都有大批的生命在死亡
巨大的喧囂，兵器的對撞聲、傷員的慘叫聲，猶如洪水般的各式聲音與吶喊，成千上萬的隊列推上來，而在接觸的鋒線上，披着厚重甲胄的帝國重步兵連成一線，如同巨大的屏障，帶火的箭矢飛過天空，半數都落在鋒線後面五十米的位置，不斷地濺射起一片片血花。
衝上去！衝上去啊」
邊防軍第六團長斯格伯恩大聲督戰，推著盾牌奮力向進，身邊的護衛被流矢擊中，鮮血翻湧，他的腳下踩過一具還微微能夠動彈的屍體，帝國重甲步兵的斧頭幾乎是從他的臉頰旁邊擦過去了，斯格伯恩能夠感覺到上面的血漿還是熱的，四周都是刀光劍影，鮮血的氣息使人心頭髮膩，足下被屍體一絆，已經失去平衡，如果不是旁邊的護衛拉住，就要一頭栽倒血紅色泥水中，如果是正常情況下也沒什麼，頂多就是狼狽點，但是在這種密集論戰的情況下，怕是連爬起來的機會都不會有，被攙扶起來的斯格伯恩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就在這個時候，從卡麗蘇軍的後方傳來急切的號角聲
「怎麼回事？」斯格伯恩詫異的看向後面，那是緊急後撤的號角
「大人，你看我們後面！」一名侍衛臉色難看的抬起手指向卡麗蘇軍的後方位置，一大片的黑色正朝着在這邊蜂擁而來，那是數量驚人的帝國軍隊，保守估計最少也在八萬以上，原本作為雙頭蛇之一的另外一個蛇頭，此刻卻是在前方，以至於對於黑色的發現晚了如此長的時間，看見這一幕，斯格伯恩內心猶如墜入冰窟，帝國大軍真的從後面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