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69 寒流來襲（十一）
大雨之後，一片碧藍色海面上，停滿了亞丁海軍前端翹起如刀一般的戰艦船頭，比起往日風和日麗，一日看盡亞丁灣之稱的灣口風光，迎面撲來的寒風中多了一分肅殺。北面的寒風，這個時候已經有絲絲點點的下來了。夾雜着海風，刮的蒼茫大地上一片草偃樹動，從這個年殘冬未開始，亞丁王國在陸戰戰場上的頻頻失利，王國十餘萬陸軍精銳死傷哀嚎一片，南北爭鋒全負，海軍數十艘山嶽一般的海軍戰艦也是被擊沉擊傷，仗打到現在，亞丁就彷彿是過了初春的病人，冬天裏面有段時間似乎熬不過去了，戰敗的消息一路接着一路，地方丟了一處又是一處，名將是垮了一個接着一個，就連被寄以厚望的王都雙軍，妥妥的王室嫡系，亞丁軍方的臉面，也在亞丁南方戰場丟的一乾二淨，
王都雙軍的第四軍和現在勉強維持着南線不垮，王都方面緊急動員三萬兵力增援南方，死死堵住南方奴隸叛亂向北延伸的可能，陸軍方面要緊牙齒，一致聲稱陸軍慘敗的根源是海軍，帝**隊從海上來，如果海軍不出現紕漏，帝**隊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南方地區，不會出現在王國最空虛的軟肋上，如果不是海軍無能，王國陸軍完全不會去倉促迎戰，用十幾萬軍人的血去堵住海軍的這個巨大錯誤
「問題的根源是海上，海上如果無法擋住帝國海軍，就算陸軍如何奮戰也是沒有用的」
自從軍務部會議結束后，這句話便在亞丁海軍部之中私下流傳開來。在伊薩迪拒絕交出王國海軍指揮權之後，往日這位亞丁海軍總司令官麾下的艦隊提督們，也紛紛加入反對伊薩迪的行列，他們聚集在亞丁王國海軍大樓下，身穿亞丁海軍提督制服，以整齊的隊列站立，表示如果伊薩迪不引咎辭職，他們就拒絕返回艦隊，這些海軍提督大部分都有陸軍方面的關係，
這一年來，陸軍在中比亞戰場的強勢有目共睹，南方戰場的失利，在亞丁灣腹地也被全力壓縮到了一定的範圍，大部分的亞丁民眾對於南方戰場的情況並不知情，還以為南方雖然不利，但也沒到完全糜爛的程度，天氣，仍然高朗得讓世界一片通透的景象，正是大軍征戰殺人的天氣，只有亞丁軍方高層有種寒風瑟立的冷意，帝國陸軍兩萬人突入南部，帝國陸軍八萬人突入北部沙漠，雖然都是萬人級別的戰鬥，卻擺明了只是一場地區級的入侵，可是亞丁方面，卻是有了一種家底被掏空的感覺，最開始的時候，陸軍方面可是認為帝**隊就是來搞笑的，兩萬人，夠做什麼，送人頭都嫌棄少了點，也就是勉強能夠上一場軍報的級別，
可是現在，亞丁軍方更想要知道，這場戰爭怎麼就打成了這樣！
多少亞丁將軍對於南方戰場已經噤若寒蟬，不敢去評論，更不敢去議論，王都雙軍還堵在哪裏呢，國王陛下的臉色這幾天跟要殺人差不多，聽說南方叛亂的奴隸已經超過百萬，除了幾個大家族的領地勉強維持，其他家族的地區可謂是一片狼藉，據說聚集在南方入口的貴族足足有三萬多人，可是沒有王室的命令，誰也不敢放行，這樣的情況維持不了多久，一旦這些逃難的貴族進入亞丁灣，南方戰場慘敗的消息就會暴露
必須在這個消息全面爆開之前，取得一場大勝沖淡慘敗的羞辱，亞丁軍務部上下壓力巨大，陸軍不行了，只能靠海軍？可是只要眼睛不瞎，都可以看出這位海軍總司令官已經猶如驚弓之鳥，因為無法知道帝國海軍主力的行蹤，伊薩迪堅決要求王國海軍主力停留在亞丁灣入海口，名義上是護衛亞丁灣的安全，可實際上就是避戰，面對滿目瘡痍的亞丁入海口，無數人的指責，伊薩迪的態度更像是給局勢添了一把火
「失去作戰決心的人，已經不適合繼續待在海軍總司令官的職務上了」
「王國海軍需要一名更加強力果斷的領導者！」
「王國海軍正在失去唯一一次徹底擊敗帝國海軍的機會！」
亞丁海軍內部的動蕩比外界還要更加猛烈，在海軍的會議上，海軍各艦隊的提督們都吵炸了「帝國海軍主力此次千里而來，異海域作戰，沒有火力驚人的龍級戰艦，只有輕型的龍牙戰艦，可謂是犯了大忌，而我亞丁海軍不但主力艦群已經完成集結，且以逸待勞，艦隊上下一心，配備最新型的重鐵甲艦，更是主場作戰，天時，地利，人和都在亞丁一方，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一但錯過就不會再有，這次如果放走了帝國海軍主力，下一次還想要找到如此機會是不可能的，一旦讓帝國海軍安然歸去，對於我亞丁海軍而言，就是奇恥大辱！
「帝國海軍的位置在哪裏？」伊薩迪猶如一頭坐鎮的巨獸目光斜視的看向這名情緒激動的海軍提督，八風不動，整個亞丁海軍在蓄勢待發，備足了勁道誓言復仇，伊薩迪不愧是經驗豐富的海軍統帥，隱隱感覺到不對勁，狂熱和瘋狂不是一回事，血勇和不顧一切更不能同論
「只要大人肯同意海軍出海，屬下就是拼了一條命，也為大人找到帝國海軍蹤跡」那名海軍提督雙眼赤紅，拳頭緊握著神色憤憤說道「亞丁安西的毀滅，死了多少人，亞丁安西港更是我亞丁海軍最大的財源和居住地，多少海軍家眷死傷，這一點，伊薩迪大人不應該看不見」
清晨港口的迷霧猶如水流一般鋪滿地面，港口城市的潮濕和冬季的寒冷，讓空氣都泛著一股刺骨的感覺
亞丁灣入口附近的利索港，在城區南的一棟別墅內，因為身體不適休息了一段時間的前海軍總司令官古德亞哥目光複雜的看向自己的學生，猶豫了一下，沉聲說道「你的心已經亂了，這個時候，確實是不適合繼續指揮這場大戰」
「老師，帝國海軍是不是已經返回了？」伊薩迪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這是他最不願意麵對的結果，帝國海軍目前已經取得了可謂是輝煌的戰績，就算是返回也說得過去
「帝國海軍主力是不可能就這樣返回的，這一點，你比我清楚」古德亞哥站在窗戶玻璃前，目光落在遠處港口的海面上「抱着醫院的床睡覺，最近街頭巷尾常可聽到『海軍無能的議論，就在昨天，還有人朝我的大門扔石頭」
「讓老師受累了」
伊薩迪臉色羞愧低下頭，他是古德亞哥的學生，古德亞哥作為亞丁海軍的傳奇統帥，更是亞丁海軍黃金時代的標誌，在此刻迷茫之際，他是來向老師求助的，對於伊薩迪的處境，古德亞哥也十分清楚，只見他說道
「現在整個亞丁海軍的情緒都處於不正常的狀態，就像是一座火山，隨時可能爆發，這種狀態是相當危險的，身為海軍統帥，你更需要清楚，那些話只是閑言碎語而已，不要因此動搖自己的內心」古德亞哥從窗戶前轉過身來，目光落在伊薩迪憔悴的臉上，蒼老冷峻的眉角露出一抹凝重，其他人不知道，但他還是能夠感覺到的，伊薩迪不是不讓海軍出戰，而是面對帝國海軍這個狡猾而兇猛的海中巨獸，亞丁海軍就等於將自己最如軟的腹部暴露在帝國海軍的雷神炮口之下
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更多喜歡回憶往日的時光，這種戰事的變化，讓古德亞哥總是想起數十年前，他親自指揮的與南細聯合艦隊的那次海上大決戰，幾乎是同樣的翻版，面對實力強大，但內部並不團結的南細聯合海軍艦隊，當時正三十四歲的古德亞哥，就是採取的潛伏引誘的戰術，將南細聯合艦隊部分主力引入暗礁近海的洛凡海域，然後利用對方海軍主力在暗礁地區無法迅速集結的軟肋，各個擊破，最終奠定了亞丁海軍在南細海的霸權地位
洛凡海的海面還是那樣平靜嗎？午夜夢回的時候，老人依然能夠看見十餘里的海域內，無數船隻殘骸在海面上燃燒的景象
「此次帝國海軍統帥是帝國海軍大臣杜斯特倫凱，是有名的海軍突襲戰的天賦統帥，征戰內海，所向無敵，此次突襲亞丁灣，未必就一定是假的，現在將帝國海軍主力潛伏，更是神來之筆，這樣的人，就算是我也不敢輕言決戰，你的謹慎沒有錯，但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軍方，甚至是陛下，你又能夠堅持多久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相信帝國海軍潛伏不會太久，除非他們能夠不吃不喝的一直飄蕩在海上，只要他們露出行蹤，這場決戰的主導權就再次回到我們手中「伊薩迪點頭苦笑，凝聲說道「如果老師是帝國海軍指揮官，老師認會將如此龐大的艦群潛伏在那個方向呢？」
伊薩迪試探性的詢問，他相信姜還是老的辣，自己的老師可是海軍中的活地圖，老而成精的人物，亞丁海軍的勢力版圖，有一半都是他擔任海軍總司令官時打下來的，亞丁地區的海域，哪裏最適合艦群躲藏，哪裏最適合展開伏擊，如果說誰最有可能猜出帝國海軍的位置，自己的老師絕對是其中一個
古德亞哥楞了一下，他沒想到伊薩迪會這樣問，猶豫了一下說道「南面是回去的路線，相信你已經派了監視，北面是亞丁灣，西面的海岸線太過平坦，完全不適合艦群潛伏，那麼唯一剩下的可能。。。。。說到這裏，古德亞哥腦海里突然閃過記憶中洛凡海的海面，當初為了那場大戰，他可是對洛凡海域地區的每一個峽灣都勘察過，最終確定了潛伏點，他凝聲繼續說道」如果我是帝國海軍指揮官，我會選擇接近近海的區域，最好是海岸線彎曲的那種，既可以躲藏艦群，又可以隨時開出來對目標展開伏擊，比如說，洛凡海域就屬於這種「如果杜斯特倫凱聽到古德亞哥的分析，怕會被嚇的頭髮豎起。古德亞哥的分析幾乎就是帝國海軍的真實行進路線
聽到老師提到洛凡海域，伊薩迪臉上露出一抹恍然，老師的意思是說，帝國海軍可能潛伏在東面的近海地區
「帝國海軍向東了？」
伊薩迪神色錯愕，混亂的思緒也逐漸清晰起來，東面的近海確實是非常適合躲藏，而一直以來，自己的判斷方向有問題，帝國海軍主力向東的可能性太低了，低到不能想像，因為向東，那與帝國海軍前來的路線是南轅北轍，帝國海軍主力向東，完全沒有補給點，就算臨時佔領某個港口，也無法停留太久，讓整個海軍主力去流浪，這種大膽的設定實在是難以想像的，所以伊薩迪潛意識裏認為帝國海軍主力可以開向任何方向，甚至就潛伏在亞丁灣入口附近，也絕對不可能向東的！
「大人，海軍部急報！」副官神色匆匆的出現在房間門口，手裏拿着一份火紅色封皮的報告
「是戰報？」
伊薩迪目光落在報告的紅色封皮上，內心不由震動，難道真如老師所說，帝國海軍主力向東了？因為其他方向的王國海軍分艦隊都聚集在亞丁灣，只有東面，因為需要保障中比亞戰場的物資運輸，依然還有部分分艦隊在執行任務，既然是戰報，說明是海軍艦隊遭遇了，現在只有東面還有亞丁海軍艦隊在活動，伊薩迪連報告都不接過來，直接對副官說道「念！」
「是」副官點頭會應，其實他也是很好奇，帝國主力到底在哪裏，這已經是整個亞丁灣都在熱議的焦點，甚至還有人開了盤口，賭帝國海軍會在什麼地方被找到，而答案可能就在這份緊急送來的戰報里，深吸了一口氣，副官手有些激動微顫的打開手中的戰報，目光落在上面，嘴唇微張，卻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怎麼了，為什麼不念？」伊薩迪嚴肅的目光掃過副官蒼白色的臉，隱隱已經感覺到了，這些海軍分艦隊雖然不弱，但是面對整個帝國海軍主力依然是處於極度劣勢，一旦遭遇。。。。。。伊薩迪不敢想下去，
副官在伊薩迪發紅的目光注視下，硬著頭皮一字一句的念道「「十一月十三日，王國海軍第八分艦隊護衛陸軍第十二軍返回途中，在洛凡海域，突然遭遇帝國海軍主力伏擊，第八分艦隊三十七艘戰艦全部被擊沉，艦隊提督索卜亞哥戰死，第十二軍隨同運輸船隊逃往伏擊海岸，在近海再次遭遇帝國海軍伏擊，全軍死傷六千餘人。。。。。。。」
洛凡海域，帝國海軍主力竟然真的躲在洛凡海域！伊薩迪臉色蒼白的低聲喃喃，副官的聲音就像是一柄重鎚打在胸口上，伊薩迪的身軀不堪重負的晃了晃，帝國海軍主力真的向東了，為什麼要向東！東面有什麼值得帝國海軍跨越千裏海域，伊薩迪完全想不明白
「東面有什麼值得帝國海軍跨越千裏海域也要攻擊的目標嗎？」古德亞哥自言自語，眼睛猛地睜開，快步走到懸掛有亞丁海域勢力地圖前面，足足幾秒鐘后，臉色突然變得灰白如紙，沉聲說道「是瑪斯星月灣，帝國海軍的目標應該是瑪斯星月灣！」
「瑪斯星月灣！」
伊薩迪的臉色也變了，如果說找出一個地方足以勒住整個亞丁的咽喉，那無疑就是瑪斯新月灣，那是亞丁海域與中比亞南部的交接點
是所有來往船隊必經之地
截斷瑪斯星月灣，就意味着亞丁王國本土與中比亞戰場的數十萬亞丁陸軍失去了聯繫，一旦如此，亞丁陸軍在中比亞的形勢就會急轉而下，中比亞雖然物資豐富，但是各種軍資依然還是從亞丁本土運上去，而且中比亞地區劫掠所得的巨大財富也無法運回來，對於目前國內急切需要的財政缺口，會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帝國海軍的封喉之劍，確實是犀利到足以動搖整個亞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