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涌動
陳賢頌並不知道阿爾忒彌斯和自己學生之間的對話，他眼前也有些麻煩，一個又老又丑的女人，看着他的證明，然後就扔到了一邊，自顧自地削起了蘋果：「你拿着一張破紙過來，隨便蓋個章，就說是會長讓你過來的？你在逗我玩啊。」
陳賢頌皺眉，他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艾森副會長剛才有事走開了，除了上面的印章，還真沒有其它的證明方法，難道去請會長過來？
烏迪爾就在他的身後，聞言說道：「這位女士，這的確是會長寫的證明書！」
老婦人看了一下烏迪爾，冷哼了一聲，自己吃起蘋果來，也不再理會兩人。
烏迪爾就要發怒，陳賢頌卻拉住他了，說道：「老師，算了，老實說，我對這核心人員的身份也沒有太在意。她不信就算了，我們在王城多逛幾天，然後再回買土特產回家，就當出來旅遊了一趟。」
烏迪爾這才平靜下來，他一琢磨，立刻就覺得這事情不對。協會每要認同一個核心人員，都要經過一次討論會的，會長發出召請貼讓他們來王城，還給出了證明，憑什麼這婦人敢膽不認……人越老越精，就越會以最大的惡意揣度對自己不利的事情，他的腦子裏在一瞬間轉過了很多東西，然後做出了個決定。
「孩子，我們走吧，這件事情以後再說。」烏迪爾替陳賢頌拿起證明書，就帶着學生離開。
老婦人用發黃疏落的門牙咬了一口白凈的蘋果肉，看着離去的兩人，淡淡說道：「算你們識相。」她幾口就將蘋果吃得只剩下果核，然後扔進紙簍里，站起身，離開了自己的房間。
烏迪爾和陳賢頌順着原路去找小傢伙，結果在半路上就碰見了，小傢伙也有點麻煩，她被兩個男姓靈魂深思者給堵著了。這事其實並不奇怪，小傢伙天生媚態，又柔弱無比，和白敏是兩個不同的姓子，若是白敏遇到這事，肯定會直接一巴掌攔路的人扇暈，再緩緩離開。
可小傢伙不行，她現在還太弱小。
兩個男姓靈魂深思者並沒有動手動腳，語氣也很友好，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小傢伙更脫不開身。伸手不打笑臉人，這話放在凱特王國也是至理名言，小傢伙雖然急着找老師，但此刻卻不得不按捺著姓子，好聲好氣地陪着兩人聊天。
眼前兩人都是人傑，唇紅齒白，一看就是富貴人家養出來的，那身靈魂深思者長袍更是紋上了一些名貴的玩意，除了胸口的靈魂深思者紋章，袖口更是有代表貴族勢力的隱姓紋章，一般人不注意，還真看不出來。
小傢伙平時任姓，調皮，愛瞎鬧，但那是在自家人面前才會如此，在外人前，她永遠是彬彬有禮的乖孩子。她按照禮儀課上所教的內容，正確地微笑着，雙手疊在小腹前，眼睛落在對方的臉上，這樣會顯得很專註，會讓人覺得很淑女。
如果是老師站在她的面前，她會撒嬌想辦法抱着老師的腰，將自己的腦袋在老師的胸口前蹭幾下，然後再抬起頭，一直盯着老師的眼睛說話，她喜歡老師的眼睛，又漂亮又溫柔。
兩個男人說着自以為是的冷幽默笑話，她時不時附和地笑着，其實什麼也沒有聽進去。小傢伙在計算時間，大概聽多久后，才可以禮貌地脫身，而又不是讓人覺得失禮。
就在她覺得時間差不多的時候，陳賢頌來了。
「老師！」看見陳賢頌，小傢伙剛才裝出來的淑女氣質，一下子蕩然無存了，她飛快跑着，繞過兩個青年，乳燕投林似撲進陳賢頌的懷抱中，用力地抱着後者的腰，腦袋還在懷裏用力了蹭了幾下，再看着老師的眼睛和臉，開心地笑着。
只要陳賢頌不在她身邊，她總覺得沒有什麼安全感。
兩個男青年看到陳賢頌，還沒來得及思考，就被旁邊的白敏吸引去了眼光。
小傢伙是一身媚態不假，但與身體已完成成形的白敏相比，就差了許多了。兩人互相對望了一眼，使了個眼色，同時走了上來。烏迪爾人老成精，一看這情況就知道可能會沾上麻煩，兩人雖然面色平和，但眼角邊上藏着戾氣，不是普通新進的年輕靈魂深思者。
「這位朋友很面生啊，新來協會報道的？」其中一人問道。
這人粟發黑眼，面目白皙，容貌亦是不錯，陳賢頌看了他一眼，答道：「我叫陳賢頌，今天剛到協會，主要是來見識一下。」
「這名字聽着有些耳熟。」另外一個想了上會，走上前來。他長得金髮碧眼，身上擁有一種高傲的氣質，他看了一眼陳賢頌，又看了一眼白敏，最後說道：「認識一下，我叫哈維－阿隆索，排行第四。」
「四王子？」
陳賢頌眉毛挑了起來，來王城之前，他也做了不少功課的，一些大貴族，大世家的名號，徽章在烏迪爾的要求下，也略有涉獵。阿隆索，是皇室名……排行第四，那肯定就是四王子了。
先前在帝隕城的時候，蒂埃爾提醒他要注意四王子，他本來還覺得奇怪，心想他只是去協會中述職，又不到王宮去，怎麼可能會遇上四王子，現在他明白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四王子本身，也是靈魂深思者，常在總會中出沒，難怪，難怪。
「你也聽說過我的名字？」哈維笑了，藍色的瞳孔有些些嘲諷：「那麼就好辦了，既然大家都是靈魂深思者，我也不會欺負你太狠，這兩個女人我招待三天，三天後，你再來王宮把她們領走，如何？」
烏迪爾在一旁壓抑著怒氣說道：「四王子，請慎言。」
哈維沒有理他，只是看着陳賢頌：「如果你有背景，就說出來，我會考慮帶不帶他們走。」
「你找事之前，不調查一下對方的身份的嗎？」陳賢頌摸著小傢伙的腦袋，問對方。
「原來我一直這麼做。」哈維笑了：「但是後來我發現，整個王城，除了會長之外，沒有我不敢碰的女人，進而覺得這樣很浪費時間。剛才我見你的女學生從會長的房子裏走出來，還以為她什麼時候收了個新學生，所以才好聲好氣和她說話，但現在聽到她喊你老師，我知道她背景不大，所以我現在打算來強的。」
烏迪爾覺得自己有些挫敗，他只是十幾年沒有來總會，卻發現這裏很多東西都變了，先是被一個老婦人為難，現在又被四王子纏上，他越發覺得協會中，似乎有人在針對他們。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帶陳賢頌來王城，似乎是害了他。
「四王子，這裏可是靈魂深思者協會，可不是王室所能冒犯的地方。」烏迪爾慢慢地說道：「你忘記了，以前得罪協會的王室成員，似乎沒有一個好下場的。」
「那是因為他們不是靈魂深思者。」哈維驕傲地笑了，看着烏迪爾，就像在看着一個農夫：「靈魂深思者也是分尊卑的，你以為一個泥腳子出身的靈魂深思者，能一名有王族血脈的靈魂深思者相比？我糾集衛兵，將你們殺了，你以為協會可能會為了你們殺掉我？頂多就是消除我靈魂深思者的身份，過多幾年，等風聲過去，我一樣能拿回自己的身份。」
四王子的話，像是冰冷的尖刺，一直扎在烏迪爾的心頭。人在六歲的時候，就會形成矇矓的世界觀，烏迪爾在二十多歲后，才成為靈魂深思者，在那之前，他是個低賤的農民，尊卑的觀念，已經銘刻在他的骨子裏，平時可以掩蓋，卻永遠不會消失。
他很想出聲怒罵，但是卻似乎又有一個聲音讓他息事寧人，他遇到過很多貴族，也見識過很多陰謀詭計，卻從沒有人如此以勢壓他，偏還讓他無法反抗。
「小子，你的老師已經無話可說了，讓你的兩個女人過來吧。」
「恭賀四王子又得佳人！」別一個傢伙在拍著馬屁。
陳賢頌看着對方很久，然後慢慢地吐出幾個字：「你有病嗎？」
「你說什麼。」四王子眉頭豎了起來，心中有一股無法抵制的戾氣湧上喉嚨，他差點就憤怒地咆哮起來，但多年的禮儀教育使得生生忍住了：「你難道不想活着走出王城了，殺了你，我一樣可以得到她們。」
「我現在知道你確實有病。」陳賢頌像是看到了神經病一樣，眼中全是嫌惡：「小敏，把他扔到一邊去。」
白敏身形一閃，出現在四王子面前，但下一秒，她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臉上全是慎重的表情，原因很簡單，四王子的前面，出現了一扇金黃色的能量光牆。
「這裏是協會，打打鬧鬧的可不好，萬一傳出去了，協會可就成笑柄了。」不知何時，金髮的阿爾忒彌斯出現在小道的轉角處。即使是在蘋果樹的陰影下，她也讓人覺得光芒四射，不，應該說，處於陰影中的她，反而讓人覺得更加光彩奪目。
四王子臉色鐵青，他不是笨蛋，很清楚，如果不是會長突然趕到，現在他絕對會出大糗。他像是似乎沒想到，這個看來來嬌滴滴的柔軟少女，居然是個戰者高手。
陳賢頌看了一會四王子面前的能量光牆，哼了一聲：「小敏，西絲，我們走。老師，我們走吧，看來這裏不是我們該待的地方。」
烏迪爾深深地看了一眼阿爾忒彌斯，隨着陳賢頌離開了。
等陳賢頌他們徹底離開后，阿爾忒彌斯撤掉了能量光牆。四王子向她行了一禮：「會長，其實你把事情和他們講清楚就行了，我們何必做惡人。」
「這樣子他們才會對協會失望，才會離開。」阿爾忒彌斯輕聲嘆道：「密涅瓦現在還沒有完全覺醒，實力太弱，根本幫不上忙，將她留在太陽神仆身邊，會很安全，而且；萬一陳賢頌真的是黑暗執政官，那麼，我們就完全賺到了，就算他不是，有密涅瓦作橋樑，他也不會對我族有太多的厭惡感。」
「本來我倒是想給陳賢傾一個好位置坐坐的，但可惜計劃趕上不變化。」
「原來如此。」四王子苦笑：「只是我的名聲，肯定是越來差了。」
「我比你更倒霉。」旁邊那人無奈道：「別人至少知道你的名字，而我只落下了『四王子的走狗』這樣的稱號，連名字都沒有多少人知道。」
「那真是辛苦你們了，要不要我給你們一個擁抱表示感激？」阿爾忒彌斯斜眼看着兩人。
「不用，不用！」兩人臉色大變，立刻找理由跑了。
烏迪爾和陳賢頌回到別館，將巴爾夫等人召集起來，宣佈要啟程回家，其它的什麼也沒有說。巴爾夫和阿斯蘭等人雖然奇怪，但主人的命令下來了，他們也沒有再過多的猜想，按命令照辦。
路途上，烏迪爾一直沒有什麼心情，似乎是在自責。陳賢頌不知道原因，自然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祈求烏迪爾自己能想開。
順着來路返回，他們很快就折返到了帝隕城，可能是被總會傷透了心，這次烏迪爾沒有在協會落腳，而是自己讓人找了家不錯的旅館住下。沒住多久，有一個熟悉的客人來造訪陳賢頌。
「閣下，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洛克昂喝着旅店中廉價提供的果酒：「我以前聽說過，去王城總會中述職的話，光是儀式流程就要走好幾天吧。」
「別提了，出了些事情。」陳賢頌無奈地擺擺手：「閣下怎麼會在這。」
「那天你們走得太快，我在後面一路追，卻追不上，後來乾脆在途中進了些貨，打量運來這裏賣掉。」洛克昂的表情很是糾結，似乎是在埋怨陳賢頌不夠義氣，出發時沒有喊他一起出發：「一個手下說在這裏看到了你，我原以為他看花了眼，但過來一看，還真是你們的車隊，喂，和我說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剛才看到烏迪爾閣下待在大廳里，臉色不太好的樣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