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滾滾大江

第九章 滾滾大江

淝水之戰,如百餘年前的赤壁之戰一樣,一戰改變了天下之格局。

原本如日中天的秦帝國瞬間隕落。

自詡秦皇漢武的帝王苻堅,投鞭斷流的百萬雄師灰飛煙滅,自己也於戰後死於亂軍之手。

原本由秦來結束分裂亂世的歷史洪流驟然改道,讓天下的亂世繼續維持了數百年。

再說晉。

自西晉八王之亂以來,百餘年間漢人在胡人的鐵騎下鮮有還手之力。

僅有的幾次反抗

如劉琨死守晉陽,十年的孤忠盡節……

如祖逖渡江北上,中流擊楫的無果北伐……

如冉閔衝天一怒,用鮮血與烈火書下的《殺胡令》……

可最終,都沒有贏得最後的勝利,倒在了胡人漫山遍野的鐵蹄之下。

淝水之戰,這次久違的勝利,讓江南蟄伏多年的漢人們無不是聲淚俱下,紛紛奔走相告。

為的不是別的,僅僅是

我們贏了!

公元385年,功高遭忌的謝安病逝,讓原本有希望光復河山晉軍的前途變得撲朔迷離。

北府軍中,逐漸步入人生黃昏的勿棄,為了心中那個不滅的盛世夢想,開始尋找能繼承自己衣缽的麒麟兒。

在多年的找尋下,一個名叫劉裕的青年進入了勿棄的視野。

經勿棄觀察多時,這個名叫劉裕的青年有勇有謀,性格沉穩堅毅,更加難得的是,有一番建功立業的雄心壯志。

「大丈夫生當於世,當以三尺長劍立不世之功。」這是當勿棄收劉裕為徒時,劉裕對勿棄所說的話。

當日勿棄錯意的認為,劉裕所說的不世之功便是驅逐胡虜,光復大漢的河山,從而建立屬於漢人的盛世。

可是一種名為野心的東西,讓師徒二人的理解出現了偏差。

劉裕當然也想驅逐胡虜,建立屬於漢人的盛世。不過不是為懦弱無能的晉王朝建立,而是為他劉裕自己建立。

不世之功在劉裕的心目中,只可能是秦始皇掃**而定天下;漢武帝馬踏匈奴四海昇平。

所以當劉裕在勿棄處學得武藝與兵法后,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野心之火終呈燎原之勢,在劉裕被野心之火燒紅的瞳孔中,再也無法找到他和勿棄的師徒之情。

勿棄心灰意冷,遂離開了晉軍北府,晚年遊盪於名山大川之間,體驗世間疾苦,用佛法超度世人。

此後年間,勿棄俱畢生所學,再結合冉閔當年行軍作戰攻必克戰必勝的雄風,成書兵家大典《怒武天威》。

在一次北去青州的途中,勿棄遇見了一個為父母守喪服孝的青年人遂與之對弈一局。

此青年名為檀道濟,交談之中讓勿棄想起了一些昔年往事,遂把著成的《怒武天威》送予了此人,也為此書能傳承下去。

檀道濟得到《怒武天威》后如獲至寶,每日反覆專研,對書中行軍作戰之法圈圈點點,最後成為了一位馳騁天下的名將。

檀道濟一生屢立戰功,在《怒武天威》的啟發下結合平生戰場經驗,又著得一書,便是後世名震天下流傳古今的《三十六計》。

檀道濟含冤被殺后,勿棄所著的《怒武天威》連同檀道濟被抄家的眾多家產一樣,塵封在南朝國庫,直到下一個讓它明珠重現的主人出現。

百年後,一個名叫陳慶之瘦弱書生成為了梁武帝的棋童,在一次機緣巧合的情況下,陳慶之在南朝國庫中得到了兩樣東西。

一件是當年始皇鑄金人十二,封天下之兵金人十二中的一件聖物,一粒黑白棋子。

而另一件便是百餘年前,一位老和尚憑藉畢生所學着得的一本兵書《怒武天威》。

陳慶之得此書後開始研習兵略之法,並用於棋盤之上。此後棋盤上的黑白廝殺再無對手,當然與陪帝王下棋時,輸的時候也變得更加高明了。

后陳慶之這位臂不能開弓,騎不能躍澗,戰不能殺敵的將軍用《怒武天威》書中兵略,率七千白袍北進中原,在百萬胡人的腹地掀起了萬丈波瀾。

后詩有云:「王師大將莫自牢,千軍萬馬避白袍!」

猶現當年乞活軍破陣明王勿棄麾下千僧陣的雄風,和當年的那首童謠,「雪夜千僧,明王破陣,若不速逃,寸草不生!」幾乎如出一轍!

陳慶之北伐,四十七戰皆勝,三十二城皆克,所向無前。若不是邪佛現世蠱惑人心,當真能光復中原……

……

接下來說說慕容垂。

淝水之戰後,秦主苻堅倉惶北逃,前秦軍被殲和逃散的共有70多萬。唯有鮮卑慕容垂部的3萬人馬尚完整無損。

慕容垂為報苻堅,親率鮮卑部眾護其北還。苻堅北還后,面對崩塌的前秦帝國,慕容垂果斷的做出了人生的抉擇,掀起了獨立大旗,慕容宗族的子弟躍馬披甲,遍地狼煙,再建燕國。

剛剛統一不久的北方,再次四分五裂。

慕容垂是久經沙場的宿將,加上慕容鮮卑在北地各司要職,所以其建立的燕國很快成為取代前秦的新霸主,史稱後燕。

不過後燕乃四戰之地,南有東晉的北府軍,西有強國後秦,北有正不斷崛起的拓跋鮮卑。慕容垂在晚年一直疲於奔命的四處作戰。后在參合陂被拓跋鮮卑伏擊,此戰後燕几乎失去了所有精銳,滅亡只是時間問題。

無力回天的慕容垂在北伐拓跋鮮卑的途中病逝,慕容鮮卑建立的燕國再次解體……

……

最後再說說劉裕。

此子在勿棄身邊習得兵略武藝后,逐漸開始嶄露頭角,先後滅掉了北疆數國。

公元410年。

劉裕統兵滅掉了慕容鮮卑所建的南燕國。在大獲全勝后,在晉軍中如日中天的劉裕,面上並未有半分喜色,站在城頭上痴痴的向北望去。

劉裕朝北方望了良久,直到夕陽西下,蒼穹被黑暗籠罩,才命屬下端來一壇烈酒及兩個空碗。劉裕把兩個酒碗斟滿,仰頭飲盡一碗后,遂把另一碗盛滿的烈酒,倒在了身前的地上。

接下來劉裕反覆做着同樣的動作,像是刻意在祭奠某人,直到伶仃大醉。

被屬下扶到卧榻處的劉裕倒頭便睡,不知不覺間,眼角流下了兩行比烈酒更加渾濁的淚水……

……

公元399年冬。

大雪漫天。

太行山人跡罕見之處,一行延伸向大山深處的足跡,正被空中不斷落下的大雪填得越來越淺,片刻后在雪地上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來都不曾存在過一樣。

一個佝僂的身影在大雪中若隱若現,艱難的向著陳雪封山的山崖處走去。

遠遠望去,這個佝僂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小,也逐漸模糊不清,像是融入泥濘中的一點墨痕。

佝僂的身影是一位老者,確切的說,是一位老和尚。

從老和尚灰白的眉毛,以及滿是皺紋溝壑的臉來判斷,他至少已是古稀之年。

老和尚一步三險的攀登著身前的那座險峰,吃力的用手中的伏魔禪杖,支撐著自己枯瘦的身體,不被山崖上吹來的風雪捲走。

最後,老和尚終於爬上了崖尖,在呼嘯的風雪中慢慢盤腿坐了下去,任憑落雪把自己掩埋。

自從走進太行山區,一路走來的老和尚回想起了很多往事,無數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不斷的在眼前浮現然後又再次消失。

老和尚看見了自己的童年,雖逢亂世,但在五台山佛門的庇護下活得也算安寧。

大師傅日復一日的念著悲憫天人的經書,然後慈悲的望向自己,那堅定的眼神在訴說,無論面對如何的艱難險阻,大師傅都會擋在自己的身前,帶自己走下去。

接下來,在焚天的烈火中,小和尚離開了五台山,他跟着那個被世人褒貶不一的冉閔,去追尋,去建立所謂的盛世。

在胡人眼中,冉閔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但在小和尚的眼中,冉閔是那個帶領自己通往盛世的人,至少讓自己曾經做了一個美麗的盛世夢。

接下來,老和尚又看見了蒼將軍熟悉的面容,看見了自己與蒼將軍坐在蒼茫的雪地上,用地上的陳雪把身體擦得通紅……

之後老和尚看見了閔王,他把一對離疆雙戟倒插在地,負手而立的站在了老和尚的身後……

然後他又看見了猴子,那個曾經瘦弱膽小的男孩。猴子怯生生的躲在一棵大樹的後面,偷偷的看自己習武練棍。

突然間,猴子長大了,用他同樣瘦弱的身體擋在了自己的身前,任憑鮮卑人如蝗的箭雨落在身上。

一口鮮血從猴子嘴中溢了出來,猴子對自己露出了淡淡的笑。就好像曾經練武回頭時,看見躲在樹后的猴子,猴子發現自己在看他,露出那種不好意思的笑……

滄海桑田,轉眼又過幾度秋。

當老和尚把微閉的雙眼睜開時,發現自己的四周,風雪拂身,再無其他。

他抬頭望向天空,落雪紛紛,再無其他。

再無其他……

老和尚向當年曾跳下的懸崖望去,他在黑不見底的深淵中突然看見了一條廣闊寧靜的大江。在大江的上游,一葉輕舟寧靜的駛來。

舟上立着一位女子,左手撐著一把油紙扇搭在肩頭,右手懷抱一個襁褓中的嬰兒,遠遠的望着老和尚一抹微笑十分柔軟……

老和尚再也忍不住,他顫巍巍的從雪地里站了起來,一路連滾帶爬的跑下山崖,追逐著大江之中的那一葉輕舟;追逐著輕舟上的女子以及她懷中的嬰兒。

老和尚無數次的摔倒在雪地上,又無數次的爬起來,追逐著輕舟,追逐著那滾滾不盡,向東翻滾的滔滔江水……

……

雪還在一直的下。

埋了城郭,葬了山門古剎……

至於當年的大雪到底下了多久,沒有任何人能給出一個準確的定論。

不過我想,應當是

漫天飛雪,三月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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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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