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第一百二十二章

146第一百二十二章

甄真這病來得突然,周鴻雖不許她起床,顧嫣然哪裏還能睡得着,只得披衣倚著床頭坐着。直到請進大夫來診了脈,石綠才過來回道:「說是外感風寒,心裏又是鬱結,兩下里碰到一起,本來不是什麼大病的,也發作得厲害。且她身子弱得很,抵不住這病勢,大夫的意思,性命倒是無礙的,可總得好生休養,往輕里說,沒有十日八日的也下不得床。」

「這風寒是怎麼着的?」顧嫣然聽完了,手指輕輕在床沿上敲了敲,問石綠,「曙紅怎麼說?」

曙紅就是當初在園子裏聽見謝宛娘和小桃密謀的那個小丫鬟。顧嫣然看她機靈,將她從灑掃上調到了自己院子裏。雖然也是做粗活,但在主母的院子裏當差可比外頭強得多。曙紅自己也知道上進,除了每日自己的活計之外,還時常向石綠討活計做。石綠見她這樣,便也用心指點,如今也已經提成了二等丫鬟。她雖然性子活潑,倒是難得的嘴緊,尤其進了顧嫣然的院子裏,再到外頭去便笑得多說得少。

甄真此事須要周密,石綠一個人顧不過來,顧嫣然看中曙紅這嘴緊又機靈,便將她調去了樂軒,並那兩個在樂軒當差的婆子,也是齊媽媽挑出來最不愛說話的。

石綠低聲道:「曙紅說,屋裏的炭盆是她親手放的,窗戶也只開一線,只是半夜甄氏迷迷糊糊喊著要水,她過去看時,見屋裏一切都如舊,實在並不寒冷,看着甄氏不該像受了風寒的。可大夫診了脈,卻又說是風寒,且奴婢瞧着她發高熱,也正是風寒的樣子。」

「既是風寒,就照着風寒治罷。」顧嫣然略一思忖,道,「還叫曙紅仔細照顧著,莫要因她病了便疏忽,倒叫人鑽了空子。」

石綠連忙答應。牙白之事便是個例子!眾人都以為知道了她的底細,猜到了她的行事,卻沒想到她敢去元哥兒院子裏縱火。石綠只要一想起這事便后怕得睡不着覺——幸而乳娘警惕,否則別說燒壞了元哥兒,便是將他驚嚇著了,也是萬死難贖的罪。有這前車之鑒,石綠忙回樂軒去,又細細教導曙紅幾句。

曙紅乖乖聽了,直聽到石綠說但凡有些動向便要來報,才小聲道:「姐姐這樣說,我倒發現一事,原不知要不要緊,既是姐姐說了,我就告訴姐姐參詳。甄娘子腕上有個銀鐲,我瞧着她格外寶貝。今日我服侍她歇下,她將頭上一根銀包金的簪子拿下來打賞我,卻沒動那鐲子。說起來,那簪子可比鐲子值錢多了,可我暗地裏瞧着她總是摩挲那鐲子,不知是個什麼意思。」

石綠聽了,也一時琢磨不出這事究竟有沒有什麼用意,便道:「或許是她特別寶貝的東西也說不定。你這樣仔細是極好的,夫人說了,並不怕繁瑣,再有什麼事,你還要仔細瞧著,縱然一時參詳不出個意思,久后自見分曉。」諄諄叮囑了幾句,才離開了。

這邊周鴻也聽了大夫的話,回屋便對顧嫣然冷笑道:「不管是真風寒還是假風寒,至少她算是留下了。你加派人手仔細盯着她,寧可這事不成,也不許叫她傷了你和元哥兒一根頭髮。」

顧嫣然笑着拉他躺下,連聲做了保證,周鴻才滿意,將她抱在懷裏睡了。

甄真這一病當真病了有七日才退燒,曙紅和石綠輪番地守着她,直到她不再發熱,才過來稟了顧嫣然。這也是周鴻說的,無論真病假病,梵谷熱不退,就不許顧嫣然近她的身,免得被過了病氣。

顧嫣然正在看賬簿。一則臘月里景泰公主就要大婚,她要備下送到韓家去的賀禮;二則今年又是地動又是決河,雖然按例賑災,但依著往年習慣,少不得有流民要進京城裏來。京中勛貴人家,冬日裏都會捐些米糧開粥棚,今年這粥棚怕也還是要開起來,這筆支出要先留出來才好。

「既是燒退了,我也該去看看。」顧嫣然放下賬簿,活動一下肩頭,「正好也走動走動。這賬簿子看得人眼花。」

丹青頗有些擔心:「若是真風寒,燒退了也不算得痊癒,可不要過了病氣。」

石綠笑道:「曙紅已經拿醋熏過了屋子,才敢過來跟夫人回話的。」

樂軒仍舊安安靜靜的,顧嫣然從院子裏慢慢走到屋門口,隨口道:「倒是聽起來並不咳嗽?」風寒之症,往往即使退燒也會咳嗽不止,有些甚至纏綿不愈成重症。

石綠若有所思道:「奴婢記得甄娘子自病了倒也不曾咳……」彷彿有點古怪。

這會兒顧嫣然已經認定甄真是假病。這假病並非說她是裝病,高燒是裝不出來的,但這病定然是她自己刻意弄出來的,只是既然沒有着涼,恐怕也不是真正的風寒。

甄真倚著床頭,正由曙紅伺候着喝葯,屋子裏一股醋與葯混和的味道,說不出的古怪。顧嫣然皺皺眉,覺得這味道有些沖鼻,胸口彷彿也有些不大自在,忍耐著在椅子上坐了,看着甄真道:「這幾日你燒得厲害,這會可覺好些?」

甄真臉色比前些日子更蒼白了些,眼睛也沒了神采,一臉懨懨地道:「都是我自己沒用,不過是從那裏出來的時候在院子裏躲了一會兒,多吹了點風,竟就病成這樣,給夫人添了許多麻煩,還勞動了幾位姑娘辛苦。只是我才退了熱,夫人怎麼就過來了,萬一過了病氣給夫人,豈不是我的罪過。」

顧嫣然聽她解釋自己的病因,笑了笑道:「大夫說,你身子確是弱些,不過心裏鬱結著才是病因。既已經出來了,何必多想,放開心思,這病倒許好得快些。只是原打算趁著天氣還不冷送你上路的,眼下只怕一時半時走不得了。」

甄真暗中鬆了口氣,忙道:「這樣打擾夫人,我心裏實在不安。其實這會子我也不發熱了,只是身上軟些,想來路上有馬車,其實也不妨事。」嘴裏說着,卻又故做嬌弱地掩了口輕輕咳嗽幾聲。

顧嫣然看着她惺惺作態,心裏一陣好笑,順着她的話便道:「這話說的也是,你如今這情形,早些離開倒安心。不如這樣,大夫的葯再吃三日,若是覺得身上好些,我就安排人送你。馬車自然是有的,十月里雖冷些,想來往南邊走總歸好些。」

甄真瞠目結舌,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為何要如此嘴賤,不肯順水推舟,偏要裝模作樣。只是話都說出口了,哪裏還能咽回去,只得道:「夫人說的是,只盼我快些好罷。」說着,又咳幾聲。只是這咳嗽乃是乾咳,聲音淺在喉口,顧嫣然聽得清楚,暗中偷笑,起身道:「既這樣,我去安排,你只管好生養病。」覺得這屋裏氣味委實有些熏人,不願再坐下去,起身便出了屋子。

甄真忙向曙紅道:「快替我送送夫人。」瞧著顧嫣然走了出去,便重重倒回床上,心裏大罵自己不該畫蛇添足。若是三五天裏顧嫣然當真將自己送走,卻哪裏有機會偷她的東西?想來想去,只能再用那葯了。

前幾日她初用這葯,心裏害怕,只用了一點點,立刻就起了高熱。只是這葯古怪,雖是發熱,心裏卻還明白,且熱度一退,便覺得身上並無大礙,那嬌弱不勝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如此看來,這葯果然是大有妙用,也如齊王妃所說並不傷身子,想來多用些無妨。即使她再病一場,若是日子太短,十月里總是能上路的。倒不如狠狠心病得久些,拖過了十一月中,那時京城落雪,路上無法行走,顧嫣然也只能將她留在平南侯府過年了。

年後若說上路,總得等到二月初,如此一來中間便有兩個多月的時間,過年又是最忙亂的時候,她總能找到機會才是。甄真心裏打定了主意,手不由得放到腕上,將那銀鐲又摩挲了幾下。想着自己如今落到這般地步,不由得黯然,但想到事成之後的好處,又重新振奮了起來。

景泰公主的婚期定下,韓家也就紛紛有客人登門送上賀禮,顧嫣然與林氏約了個日子,一同去了。

孟素蘭尚在孝中,並不宜出門及會客,只親戚間倒是無妨,聽見林氏來了,直迎到二門,將幾人接了過去。

「瞧著妹妹這臉色不太好,是這些日子太操勞了吧?」林氏與這個小姑子並不十分親近,然而畢竟姑嫂名份在那裏,也得關切幾句,「其實都交給內務府也罷,這邊備上幾樣精緻些的東西也就是了。公主雖是公主,你總歸是娶兒媳婦,不必如此擔心。就是晉兒,不是還在陛□邊當差?想來陛下自有安排的。」

孟素蘭笑了笑:「嫂嫂說的是。喝茶,喝茶。這是宮裏賞下來的凍頂烏龍,我記得嫂嫂愛喝烏龍茶,若是喜歡這個味兒,一會兒帶些回去。」她穿着蓮青色素麵褙子,月白六幅裙,不施脂粉,看起來清秀淡雅,只是眼睛底下有兩塊烏青,遮也遮不住,難怪林氏要說這話。

顧嫣然瞄了孟素蘭幾眼。林氏的意思,是以為孟素蘭擔憂兒媳身份太高,韓家不是娶進人來,而是將兒子送了出去,今後的仕途也差不多到了頭,才會如此。可她瞧著,彷彿不是這麼回事。若說當初賜婚的旨意剛下來時,孟素蘭可不是這樣的,這裏頭恐怕還有別的事。

不過這種事也不是她做外甥女的該插嘴,顧嫣然只管喝茶。只是這凍頂烏龍香氣彷彿有點兒奇怪,大約宮裏的貢茶與眾不同,她卻不太喜歡,只是捧在手裏裝裝樣子。

林氏不知就裏,倒有些同情起孟素蘭來。設想若是孟珩中了探花,卻被賜了個公主,將來入閣為相固然無望,就連一部大員也是休想,想必她這個做娘的也要難受。一念至此,待孟素蘭倒比平日親切,看屋裏有些兒空曠,便問道:「這樣喜事,妹夫不進京來?絹兒已經嫁了不得自由,磊兒也該來給兄長道喜。」

孟素蘭強笑道:「是要來的。這婚期一定下,我就寫信給家裏了,此時他們大約已經動身了。」她有些心神不定的樣子,一邊跟林氏說話,一邊目光總忍不住往外頭飄。引得林氏也注意起來,跟着往外瞧了瞧,卻也沒看見什麼。

林氏便有些微微不悅。客人在座,主人這般心不在焉,且還是對着嫂嫂,實在有些失禮。橫豎賀禮已然送到,林氏正打算起身告辭,忽聽外頭有些喧鬧起來,孟素蘭頓時變了臉色。林氏忙道:「你如今事多,我和嫣兒便不打擾了——」

剛說到這裏,那喧鬧聲已經到了院子門口,林氏和顧嫣然都看得清清楚楚,幾個丫鬟婆子擠在院門處阻攔,外頭卻是韓晉,一手挽著個女子,氣勢洶洶就往裏闖。幾個丫鬟哪裏攔得住他,又不敢當真伸手去拉扯,竟被他闖了進來,直奔主屋而來。

這時候林氏和顧嫣然要告辭都來不及走出去,只得尷尬地又坐了下來。韓晉一頭撞進來,滿面怒容:「母親!」一抬頭見林氏和顧嫣然也在,聲音才落了下去,「原來是舅母和表妹過來了。」

顧嫣然起身向他行了個禮,並不說話。林氏看了看他挽著的那個女子,看上去是丫鬟打扮,身上的襖子卻是貢緞的,水紅色底子上綉著粉白的蓮花,那襖子做得寬袖窄裉,越發顯出一握般的纖腰。

這個打扮林氏看了心裏就不喜歡。做丫鬟的,身上衣裳要利索,袖子原該收窄些,方便做活計。這個丫鬟袖子倒寬大,反將腰身收得細細的,懷的是什麼心思,簡直一見即明。再看頭上雖然有些鬢髮散亂,連釵簪都被扯掉了,卻還有一朵堆紗玉蘭花顫微微在鬢邊,耳朵上更是一對鑲珠的赤金耳墜子,長長的在耳朵下邊搖擺。這女子低着頭,拿袖子掩著臉低泣,身子卻縮在韓晉臂彎里,幾乎都偎進了他懷中。

林氏越看越覺得這簡直不成體統,頓時皺起眉頭:「晉哥兒,到你母親院子裏來,這是帶了什麼人?幸而都是自家人,若有外客在,豈不失禮?」

韓晉卻不以為意,只道:「舅母恕罪。不是侄兒有意衝撞,實在是不如此,我怕紅線離了我的眼,頃刻就被母親害了!」

林氏眉頭皺得更緊:「這是什麼話!你對你母親,怎可這般不敬!」這會兒她也猜到這丫鬟是個什麼人了,心裏更加不悅。

紅線卻突然哭了出來:「舅太太別怪少爺,都是奴婢們命賤。綠珠姐姐已經去了,奴婢也要跟着她去,地下做個伴。少爺,你就放奴婢去了罷,何必為了奴婢這樣卑賤之人,倒讓少爺受委屈。」

林氏大怒:「你是什麼人,主子說話,豈有你開口的道理!」這紅線綠珠想來都是韓晉的通房丫鬟,如今公主要進門了,孟素蘭少不得要先打發了她們,這也是常有之事。大家公子,多數到了十五六歲上都有通房,待要成親了,有的就打發了,有的還留着,將來嫡妻進門,若有子還能提個姨娘。只是韓晉是要尚公主,公主怎容得下有妾,自是要打發的。

只聽她說綠珠去了,彷彿是出了人命,倒有些蹊蹺,但無論如何,韓晉為了個通房氣勢洶洶到母親房裏來興師問罪,已經是不成體統,何況這丫鬟煽風點火的,可見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林氏最恨這樣妖妖調調不守本份的丫頭,見她話里話外的還敢挑撥,登時怒了。

顧嫣然忙在後頭輕輕扯了一下林氏的衣裳。這是韓家的事,怎麼處置也該是韓晉跟孟素蘭去爭執才是,林氏好端端的何必攪進來。這會兒孟素蘭倒不吭聲了,可不是將林氏頂在了前頭?

林氏自是知道顧嫣然是什麼意思,可韓晉這樣的沒規矩,實在不是他一個人的事。說得嚴重些,若是皇帝知道這事,韓家不消說,就是孟家顧家這樣的姻親,也脫不了沒臉面。孟家男主子們素來正直,從不招惹這樣的丫頭,只孟老太爺從前有個通房,也是個規矩老實的,從孟老夫人進門,就做主給她備了份嫁妝,去外頭嫁人過日子了,哪如韓家這樣,竟直鬧出了人命來,還鬧得兒子與親娘當堂對質的模樣,成何體統!

林氏一發怒,後頭幾個韓家的婆子就要上來扯紅線。自皇帝賜婚之後,孟素蘭就要將綠珠紅線打發了,只是韓晉不肯。孟素蘭初時並不在意,只叫了綠珠紅線過來,要給她們備份嫁妝去外頭嫁人。誰知這兩個丫鬟竟都是有心計的,這裏敷衍了,轉頭到韓晉面前就去啼哭。韓晉腦子一昏,便到孟素蘭屋裏來爭辯了幾句。

孟素蘭哪裏吃過這樣的虧,心裏恨極了兩個丫頭,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著韓晉出去,就叫了人牙子來將兩人賣出去。誰知這兩個丫頭也鬧得與眾不同,不知怎麼的綠珠就一頭撞在院子裏假山上,血濺三尺,當場就去了半條命。惹得韓晉大鬧,硬把兩個丫鬟又都弄回了自己院子裏。結果綠珠撞得厲害,病了兩日一命嗚呼,就在今早死的。

孟素蘭手裏並不是沒有人命的。從前韓絹的生母死得無聲無息,就是她下的手。綠珠死了也不過是死個丫鬟,既然這兩個丫頭如此難纏,倒不如兩個都絕了命,也讓韓晉沒了想頭。這般一打定主意,孟素蘭就叫人去勒死紅線,也做個自盡便是。誰知道韓晉怎麼就偏在這時候跑了回來,居然救了紅線。

本來今日韓晉是與幾個同榜約了出去做詩會,這會兒突然回來,定然是有人報了信。孟素蘭自詡治家有方,這時發現竟有漏洞,怎能不怒?藉著林氏在前頭訓斥韓晉,她便在一邊心裏暗暗將門上幾個小廝都盤算過了,琢磨著究竟是哪一個竟敢違了她的命令。

韓晉卻想不了那麼多,見婆子們來拉扯紅線,頓時將紅線往懷裏一拉,怒道:「誰敢動她!」轉頭對林氏道,「大舅母,她伺候我多年,怎不能說句話?她和綠珠打小就在我身邊,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縱然公主進門,兩個丫鬟也不致容不下才是。母親何必下這樣的狠手,綠珠頭都撞破了,還要毒死她!難道這話傳出去,外頭不說我們韓家狠毒?」

孟素蘭雖在生氣,也不由得驚訝地抬起頭來:「誰毒死了她?」

韓晉怒沖沖瞪着她:「母親還要否認不成?毒死綠珠,勒死紅線,母親不下令,誰人敢下手?」

孟素蘭頓時眯起眼睛,盯着紅線:「是這丫頭說我叫人毒死了綠珠?」

顧嫣然看了紅線兩眼,心裏已經明白了。若說孟素蘭有心處置了這兩個丫鬟,那是有的。可既都要處置,何苦還一個勒死一個毒死?只怕勒死紅線是孟素蘭的主意,而綠珠被毒死……顧嫣然想起那個端莊宛如大家閨秀般的綠珠,想到這兩個丫頭同在韓晉身邊伺候了七八年,只覺得後背有些發涼——這紅線,對自己的同伴倒也真下得去手!

韓晉將紅線又往身後拉了拉,冷冷道:「紅線被人扯了去要勒死,綠珠那裏連個人都沒有,總不會是她自己服毒自盡的罷?」

孟素蘭氣極反笑道:「我若要這兩個賤婢死,何必還費兩番力氣,一根白綾送了兩人豈不是好?何況是綠珠死了,我才叫人去處置了紅線,究竟是何人毒死綠珠的,你自己去想。」

韓晉一怔,紅線已經抓住他的衣襟:「少爺,奴婢被拖出去的時候,綠珠姐姐還沒咽氣!夫人要奴婢死,奴婢不敢不死,可何苦還叫我背個毒殺姐妹的名頭兒。毒死了綠珠姐姐,於奴婢有什麼好處?夫人打發起奴婢來,豈不更省力?」

韓晉面上神色便猶豫起來。林氏看他這樣子,只覺得沒出息。只是這時候不是罵他的時候,若是此事傳出去,被景泰公主知道,還不知鬧出什麼事來。林氏只能忍了氣道:「晉哥兒,我問你。且不說這丫頭是否下毒害人,只說你留着這個丫頭,等到公主下降,心裏不喜,你要如何?」

韓晉一怔,道:「只是一個丫鬟,公主怎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

林氏冷笑道:「公主天潢貴胄,便是不肯容她,你待如何?」

韓晉被問啞巴了,半晌才道:「女子不可如此善妒——」

林氏恨不得扇他一巴掌:「公主便是善妒,你能如何?」

韓晉啞口無言。妒為七出之條,善妒之婦是可以被休的,但誰敢休公主?

林氏看他低頭耷腦,冷笑道:「幸而你還沒有糊塗到家!這丫頭敢調唆着你衝撞母親,便知不是個規矩的,留在身邊必成大患。你只好生想想該如何與公主過日子是正經,這些事,交由你母親便是。」本來她聽說孟素蘭要將紅線勒死以絕後患,也覺得有些太過,但紅線能給綠珠下毒栽贓給孟素蘭,那真是死也不冤枉了。

韓晉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他在母親面前可以梗著脖子爭辯,但對着這位舅母卻總覺彷彿有些心虛似的。且他再糊塗也知道,真要是景泰公主不容紅線,他也毫無辦法,當真得罪了公主,連韓家一起吃不了兜著走。紅線固然可愛,可跟自己的前途比起來,自有輕重之分。

孟素蘭見他神色就心裏明白,一擺手,兩個婆子上來壓了紅線,先拿帕子堵了嘴,便拖了出去。韓晉滿臉不舍地跟着往外走了兩步,回頭悲悲凄凄向孟素蘭道:「母親好歹留她一條性命……」

林氏簡直不想看見他這副嘴臉,沉着臉便起身告辭,顧嫣然自然趕緊跟着出來。直到馬車出了韓家,林氏才長長吐了口氣:「晉哥兒怎成了這副模樣?妹夫是如何教導兒子的!」

顧嫣然默然不語。就她在韓家附學那兩年,就聽說韓縝自己在書房裏也有兩個美婢紅袖添香,真可謂有其父必有其子,還怎麼教導兒子呢?只盼著韓晉將寵愛這兩個丫頭的綿綿情意拿出來,能哄住景泰公主,過安生日子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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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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