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下

結局下

陶淺為籃子裏的食物而震驚,香徠也覺得不好意思,連忙從懷裏娶出一個碧玉墜子放在曲秀蟬手裏,道:「姐姐,還要麻煩你往尚食局跑一趟,弄些能吃的回來。」

曲秀蟬拿着玉墜子遲疑了一下,道:「好吧,我這就去。」

陶淺見了卻惱了,道:「太不像話了,一個小小的尚食局也敢作威作福,若每餐都要拿東西去換,王妃的東西又夠換幾天的……」

說着轉身又向外面走,道:「看我去教訓那群奴才!」

「哎……太子!」

香徠想叫住他,可是陶淺腿快,已經走出很遠了。

曲秀蟬道:「王妃,你就讓他去吧,難得他想為你出頭,在這宮裏,沒有個身份尊貴的人照應,日子實在不好過。」

香徠暗暗嘆氣,想着現在自己已經淪落到需要一個孩子為自己出頭地步了么?不過卻倒也是,如果駱謹行按照自己的囑咐去做,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要被南遼皇帝處斬了,到時誰為自己出頭也沒用了。

只是說又說回來,以自己對駱謹行的了解,他會輕易這麼做嗎?若他執意不肯,自己母子豈不真成了他最大的顧忌,北遼豈不真的要受南了統治了!哪怕施彥不回北遼去收整軍隊也還會有別人,自己在這裏呆得越久,北遼反抗的能力就會被滑得越弱!

為今之計剩下兩條路,一是立刻自盡,解除駱謹行的後顧之憂,再一個就是逃出皇宮回到北遼。

不過自己大腹便便,用不多久就要生產,無論是現在還是產後,想逃都是不可能的,那麼……難道真剩下死路一條了?可是就這樣死去真的甘心?更何況肚子裏還有一個未曾出世的孩子,自己真的捨得讓他陪自己一起去死?

不行,一定不行!再怎麼也不能這樣,或許……還有第三條路可走!

曲秀蟬見香徠一直悶頭不語,以為她心情不好,也不想打擾她,說道:「我去尚食看看,看太子究竟要做什麼。」

說完她也出去了。

香徠卻還是坐在那裏想着,現在南遼已經亂得一塌糊塗,北遼進攻南遼有兩人障礙,一個是自己,另一個就是施彥,而自己與施彥的生死又都是掌握在皇帝的手中,若是……若是自己能控制陶昱,那南遼的江山豈不是到手一半了!

想到這裏她也不由得為自己這個大膽的想法而震驚,想要控制陶昱哪有那麼容易,此人薄情寡性,連兒女們的生死都不在乎,喜歡美人卻疼不長久,想要用他的親人來要脅他都不可能,若說錢財的話,又有什麼賭錢比得過整個北遼呢?除去財色與親情,還有什麼能讓一個人臣服呢……

想來想去,香徠的眼睛一亮,若是能這樣的話,豈不是可以把陶昱拿得死死的!只是,要花一翻心思啊!

她剛想出個頭緒來,陶淺和曲秀蟬已經回來,兩人臉上都帶着喜色,曲秀蟬的手中還提着一個大大的食盒。

香徠見狀微笑着問道:「怎麼,看來你們的收穫不小啊。」

曲秀蟬把食盒放在桌上,道:「那當然了,太子親自出馬,到那裏就把尚食局的幾個女官打了,問她們為什麼給王妃那等東西吃,女官說是錦妃告訴的,太子說錦妃馬上就要失寵了,以後誰的話也不準聽,王妃這裏必定要送好的食物來!」

陶淺道:「是啊,我還說以後我會經常在王妃這裏用膳,如果看到食物不好,就把她們統統打發去洗馬桶!」

香徠道:「多謝初雨了,今天你已經兩次給我幫忙了。」

陶淺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順便而已,不過話說回來,若不是總擔心會死,這個太子做着也挺好的,從前我可不敢這樣囂張。」

香徠道:「所以從現在開始,初雨就要學會保護自己,這方面我有點心得,初雨願意聽的話我可以講給你。」

陶淺高興道:「好啊,王妃快教教我!」

曲秀蟬一邊把食盒裏的飯菜擺開一邊道:「邊吃邊說吧,我和王妃中午就沒吃飽,又鬧騰了一下午,早就餓了。」

於是三人坐在桌旁邊吃邊聊,陶淺年紀小,根本沒什麼太子的架子,而曲秀蟬雖然在照顧著香徠,卻不是真正宮女的身份,而且在她眼裏陶淺很可能會步了自己兒子的後塵,所以也沒有忌妒的意思,三人聊得很是隨意。

所后侍候陶淺的那兩個不盡心的太監終於找來,陶淺見天色已晚,只好跟着他們回去,約好第二天還會再來。

因為不放心競春閣那邊的動靜,曲秀蟬又出去打聽了一下,回來告訴香徠,陶昱還在那裏惱著,並且已經把施彥叫來了,說要把連香錦和施彥一起治罪。

香徠暗暗鬆一口氣,知道連香錦這次是一定完了,可是施彥卻不好說,堂堂一代名將,若是因為自己幾句謠言就被冤死,那也實在太窩囊了!

兩人吃飽喝足安心入睡,等著第二天再看結果。

翌日清晨,香徠和曲秀蟬正在梳洗之時,尚食局的人就已經把飯菜送來,六菜一湯,還有精緻的點和果盤,看樣子真是昨天被陶淺鬧怕了。

飯後曲秀蟬再出去打聽,卻聽說連香錦被強行灌下墮胎藥后打入冷宮去了,施彥被趕回自己的府邸,不准他再接觸軍務。

施彥在朝中雖然也有幾個關係不錯的大臣,可是把自己弄懷孕的女人塞給皇上,這若是真的話是何居心?就算是有理由為他求情也沒人敢出這個頭。

香徠得知后暗笑陶昱還真夠昏庸,削了施彥這樣能臣的權利,就等於在自縛手腳。

不管怎樣,陶昱這樣做卻是幫了她的大忙,施彥和連香錦沒辦法對她構成威脅了,她現在最頭疼的就是如何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那東西雖然不貴,可要命的是自己和惟一能信得過的曲秀蟬都出不去皇宮。

想來想去,她覺得若實在不行就只能讓陶淺幫忙試試了,雖然才認識這孩子一天,但卻發現他是個單純又熱心的孩子,讓他幫個忙應該沒問題,只是要利用他對付他的父親香徠還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她本想等陶淺今天來和他說說看,可是左等不出他來,右等也不見他來,香徠不知道是不是這孩子死心眼,一定要等到和昨天一樣的時間才過來。

在屋子裏悶過了一上午之後,她打算再出去走走,八個月的身孕,干坐着不動是不行的。

可是她和曲秀蟬還沒等走出屋門,卻聽外面有太監宣道:「聖上駕到——!」

香徠和曲秀蟬都是一愣,曲秀蟬連忙躍然倒接駕,香徠扶著肚子站在那裏,想着陶昱怎麼突然跑到自己這裏來了,究竟是想做什麼。

不一會兒的工夫,陶昱已經進來,先是往香徠的臉上打量了一下,又往她肚子上看去。

曲秀蟬跪在那裏說道:「臣妾恭迎皇上!」

陶昱擺手道:「你先出去吧,朕有話要問王妃。」

曲秀蟬擔心地偷望了香徠一眼,可是陶昱說話她不敢不從,只得從地上起來輕輕退了出去。

陶昱大咧咧地在桌旁坐下,然後兩隻眼睛便勾子一樣搭在香徠臉上,看得香徠全身不自在,忍不住問道:「皇止,不知到我這裏來有什麼事情?」

「哦……」陶昱吸了一下嘴角的口水,道:「我聽瓊說你知道錦妃和施彥的事,不知可是真的。」

香徠民主中暗笑,你個蠢貨,這是我搞出來的事,我怎麼可能說不是。想着說道:「是啊,因為錦妃那些人特別擅長給人下毒,我為了提防便每日讓施彥為我試菜,結果某日去得晚了便聽到了。」

陶昱咬牙道:「這施彥和連香錦着實可恨,太醫說連香錦的身孕都已經三個月了,那賤人偏偏與我狡辯,說是剛剛懷上的!施彥把懷了他孩子的女人送到我身邊,真是其心可誅!」

香徠故意道:「皇上您或許誤會了,連香錦並不是施將軍送給您的,而是您強行留下的,我記得您讓連香錦留下的時候施將軍可是有阻攔的。」

陶昱怒道:「哼,他阻攔也不過是裝模作樣而已,若不是他誠心想把連午錦送到我身邊,直接告訴我那是他的女人不就行了,難不成我還會與他搶么!」

香徠又暗暗撇嘴道,這還真沒準,就你這樣色慾薰心的傢伙,沒準還真能做出來君搶臣妻的勾當。

陶昱見香徠不說話,又問道:「朕今日來除去想問問施彥與連香錦的關係,還想問你,當日施彥包圍北遼王都的時的情形,請王妃細細講來。」

香徠知道他必是懷疑施彥為什麼困住北遼王都卻沒真接殺了駱謹行,而是僅僅帶了降書和自己回來。

她眼瞼低垂,幫作傷心狀,道:「唉,想當日大將軍重兵圍城,我王走投無路,以為已經是必死之局,可是沒想到大將軍心底仁善,不肯多造殺孽,只要求我王獻上降書、人質,財寶若干便留下我王性命,沒有強行攻城。」

「降書,人質,還有財寶若干?!」陶昱立刻警醒起來。

香徠假做沒有發現他的異常神情,狀似平常道:「是啊,歸降有不獻財寶的呢,北遼當然也不例外,據說幾乎把我們的國搬空,不過我倒是沒看見,那些東西都是隨後面的糧車一起押運的,我出城時只帶了降書過來。」

陶昱陰沉地注視着她,道:「王妃此言可屬實?怎麼我卻聽說駱軒寧死不降,幾乎跳城殉國!他又怎麼會乖乖獻上財寶和糧食?」

香徠笑了笑,臉上露出驕矜之然,故作得意道:「他當時不肯屈服是為我們所有人都在城中,可是我出城后卻不一樣,他是個重情義的人,妻兒都別人的控制之中,他又怎麼會吝惜錢財。」

陶昱坐在那裏眼神變了變,盯着香徠臉的目光更加貪婪,邪笑着道:「你這女人是在向我炫耀駱軒對你有多好么?!」

香徠微微一怔,心中暗罵這狗皇帝當真昏庸,我要的是讓你相信施彥收了那批財富,你的注意力卻在另外一個點上!真是,若早知如此不把戲作得這麼足好了……

她想着的時候陶昱已經起身向她走近。

香徠看着他不懷好意是怕邪惡目光恐慌起來,一點點向後退去,道:「你要做什麼?!」

陶昱邪笑着,一邊向她走一邊道:「本想讓你安生幾天,等你生完了孩子再說,可你這女償知好歹,竟然敢在朕的面前說那沒用的駱軒好,今天朕便讓你知道知道朕的『好』!」

香徠沒想到陶昱竟然禽獸到這種地步,竟然要對孕婦行無禮之事,她一邊惱恨太把這東西當人看了,一邊叫道:「你敢!我乃是北遼王妃,不是你的妃嬪,你若敢對我有半點過份的舉動,我家王上決不會放過你!」

「呵呵呵呵……都已經被押到我的宮中了還也說這這樣的話,你這女人可真是膽大包天!不過……騰就喜歡這口,降服你這樣的女子才有意思,那些個母狗一樣自己送上門來的朕都玩膩了……」

香徠退來退去,后腰被重重硌了一下,她才發現自己已經退到牆邊的桌子前,後面已經無路可退。

她一邊向桌子旁邊躲一邊向外面叫道:「秀蟬姐,秀蟬她!你快進來啊!」

她想着多出一個人陶昱怎麼也會顧忌一些,可是曲秀蟬從膠也是陶昱的女人,以他的無恥程度,又怎麼會在乎這些。

曲秀蟬聽到香徠的叫喊進得門來,可是一看屋內的情形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哪還敢往前再邁一步,嚇得連忙低頭凌沒看見,又退了出去。

此時香徠已經被陶昱速寫以桌旁牆邊的角落裏,陶昱的身體已經壓在香徠凸起的肚子上,雙手向香徠的衣領抓來。

香徠見熱不好連忙抓住他的雙手,叫道:「你這畜牲!強辱人妻,欺凌孕婦,你就不怕遭報應么!」

陶昱滿臉淫笑道:「報應?你問問老天爺他會報應我嗎?!朕是九五至尊的真龍天子,老天爺就是我老子,你見過有老子報應兒子的……」

香徠氣極,沒想到這昏君連這樣的話都能想得出來,眼見衣服要被陶昱撕開,那張噴吐著無知狂言的臭嘴也要湊上來,香徠忍無可忍,抬手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抵在自己的喉嚨上叫道:「陶昱!你再敢碰我一下,我立刻死給你看!你便看看,我死之後駱軒是會繼續向你稱臣納貢還是興兵來為我報仇!」

陶昱看到她的反應怔了一下,隨後反手便把香徠的手抓住,叫道:「不知好歹的女人,還敢跟我使這招,你以你是想死就能死的嗎,要死也要侍候完騰再死……」

到現在香徠算是看出來了,陶昱今天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息,她心中發狠,看來真提時候離開了,即便帶着孩兒一起入地府,也總比和他一起被人污辱強得多!

想到這裏她另一隻手也抓在那簪子上,用盡全力向自己的咽喉上拉去!

陶昱再是昏庸也知道不能讓香徠這樣死在自己的宮裏,也兩手用力向外掰香徠的手。

正在兩人拼力撕掉之時,聽得門口有人怯怯地叫道:「父、父皇……」

陶昱和香徠同時一怔,兩人都放緩了動作向門口看去,卻見陶淺站在門裏兩步遠的地方看着兩人,那模樣也緊張到了極點。

陶昱都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見過這個兒子,抓着香徠的手蘊怒道:「十、十二,你來作什麼?!」

陶淺手裏拿着封信,低頭道:「父皇,我是十三,十二哥已經死了!」

陶昱這才想起十二兒子確是已經死了,因為他死了,自己才覺得曲秀蟬沒用,把她打發來照顧香徠的。

想到這裏他慢慢鬆開香徠的手,道:「嗯,十三就是十三,十二死了你就該是太子,這個時間該隨太傅讀書才對,怎麼到這裏來了!」

陶淺很清楚自己在這個時候出現有多讓父親討厭,可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兒臣本來、本來是在讀書的,可是大臣們有事人稟春奏父皇,到處找也找不到,便讓兒臣來找,兒臣、兒臣……就來了。」

陶昱聽了十分惱火,道:「又這些老東西,每天不給騰弄出些事來就不舒服!說,他們又要做什麼?!」

陶淺雙手捏著書信小心翼翼地來到陶昱面前,道:「北遼王送來書信,說施將軍要的第二批糧食已經準備好,但是要見到王妃的親筆回信才能發出。」

陶昱聞言轉頭看向香徠,香徠的簪子雖然從喉嚨邊上拿開,但卻還緊緊攥在手裏,看架勢若陶昱再有過分舉動她還要自盡。

陶昱收回目光從陶淺手裏接過那封信,大略看了一下,與陶淺說的一樣,他轉頭看向香徠,咬牙道:「倒真是夫妻情深啊!一個以命相脅,另一個就一定要見親筆信!」

香徠站在那裏沒動也沒說話,陶昱這昏君喜怒無常,她也不敢確定駱謹行這的封信究竟能救了自己還是惹得昏君更怒。

在她擔心之際,陶昱已經慢慢壓下火氣,走到桌子的另一邊,反信往桌上一拍,道:「放下你的簪子,立刻給我寫回信!」

香徠還是沒動,猶豫了很久后才綳著臉問道:「那麼回信之後呢?」

話說她現在真的想死,如果自己在這個時候死了,駱謹行得不到回信就會知道自己已經身亡,到時候送到南遼來的不會中糧食,只會地聲討的大軍,可是這樣憋屈的死去她實在不甘心,何況肚子裏還有一個孩子,艱過剛剛一陣掙扎,那小東西在肚子裏動得更加頻繁,似乎是想幫母親便一些勁兒,母子一場,她怎麼忍心不給即將隆生的孩子見到人世的機會!

她想着的時候,陶昱的目光也在她肚子上轉來轉去,滿臉不懷好意地說道:「這個么……寫完之後,我保王妃無事就是!」

香徠明知他主不由衷,還是忍不住道:「皇上說話可算數?!」

陶昱道:「算數,當然算數,朕是天子,天子可是金口玉言的,哪有不和算婁的道理!」

香徠握著簪子的手慢慢放鬆,道:「好,我就相信皇上一次,有太子在這裏,我相信父親的總不會在兒子面前失信吧。」

陶昱看了一眼陶淺,目光中又有些惱火,卻還是答道:「當然,當然了。」

香徠把簪子插回發間,道:「好吧,我寫。」

說完之後走到另一邊的書案前,略一思索,提筆便寫了起來。

陶昱拿着駱謹行的那封信走過來,看到香徠的字后訝異道:「你這是什麼字?!」

香徠轉眼冷笑道:「當然是讓別人作不了假的字,我們夫妻獨創的文字只有我們知道怎麼寫是對了,別人學去也會露破綻!」

陶昱再次咬牙,他本還想着,拿了香徠的信讓人仿一仿香徠的筆跡,以後若她真出了意外,南遼也還是有辦法制約駱謹行,可是香徠弄出這種怪模怪樣的字,即便別人能仿得了,可是若遇到沒出現過的字誰又知道該怎麼寫。

他想着的時候香徠已經快把信寫完,他忽然道:「你向他把獻降的財寶清單再給我要一份,我倒要看看有多少。」

香徠道:「也好,保是我想再加上兩句私言,保證與政事無關,不知可否?」

陶昱眨了一下眼,道:「好吧,只是騰會找人驗看,若是你膽敢與他用暗語勾通,朕一定讓你們追悔莫及!」

香徠淡淡一笑,道:「放心,不會的。」

說完便在信尾加了三句話,一句是:獻降財物財章遺失,再補一份來,第二句是:妾身臨行匆忙,未及拜別父親,望旅行多加照料,第三句是妾身母子平安,只是思鄉情重,望謹行派人把母親去世那日留下的罌粟花種送來,有鮮花相件,妾身寥慰思鄉之苦。

寫完之後把信紙遞給陶昱,道:「拿去吧,該寫的都寫了。」

她的字形雖然精減了很多,可是陶昱卻也依稀能分辨出來,大致看了一下,信從頭到尾寫得沒任何毛病,只是懷疑地問道:「你是閑瘋了么,竟然大老遠的讓駱軒給你送花種過來,我的御花園名花遍地,還用得着你大老遠的討來,難不成是在與我搞什麼鬼把戲?!」

香徠道:「你的花園是遍植名花,可我那偏偏不是什麼名花,只是不過母親在世是很是喜歡,所以我便也每年都種它,在這裏一個親人都見不到,也只能睹花思人了。」

陶昱仍似不信,卻還是拿着信出去了,估計是找擅上文字的人形研究去了。

直到聽着他的腳步聲走遠,香徠才徹底放鬆下來,一屁股坐在書案邊的椅子上,冷汗涔涔往下流,拉着陶淺道:「你怎麼敢在那個時候進來,萬一……萬一你父皇他……」

陶淺也有些后怕,道:「其實我早來了,你喊曲娘娘的時候我就在外面,我也想進來的,可是被曲娘娘拉回去了,她說我千萬進不得,你和父皇的事,小孩子不要看……」

香徠微微臉紅,惱火和陶昱扯上這樣的關係。

陶淺還在說道:「……可是後來我扒門邊瞧,見王妃你被父皇逼得……我不願王妃死,列不想父皇做出那樣的事來,所以就進來了,其實、其實我也很害怕的……」

香徠不禁用力握了握他的手,道:「你是好孩子,你若做皇帝,一定會是一位好皇帝的!」

陶淺天真道:「那等我做皇帝的時候,我便放王妃回去與北遼王團聚,再也不讓你受這種苦了!」

香徠心中一陣發熱,無論他能不能做到、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亦或是南北兩遼現在這種關係是否會持續到那一天,能有這孩子這份心已經十分難得了。

此時曲秀蟬也走了進來,邊走邊捂著胸口道:「皇上就之么走了,真是嚇死我了,我以為今天沒準會鬧出什麼事來呢……」

說着她已經來到近前,見香徠沒有回答以為香徠生氣她剛才沒幫忙,下意識地向香徠臉上看去,卻見香徠臉上汗水小溪般向下流淌,臉色也白得嚇人,連忙問道:「王妃,王妃你怎麼了?!」

香徠硬撐著道:「沒事,就是有點肚子疼,想是剛才抻到了,之前就疼一陣子,後來輕了些,我以為沒事了,誰知道這又疼上了……」

「疼了一會兒,又疼……」曲秀蟬嘀咕了兩遍,忽然道:「……哎呀,王妃你該不是要生了吧!」

香徠驚愕地抬頭,道:「不會吧,我還沒到日子!」

曲秀蟬道:「不是也沒準幾天了么,孩子降生本就有早晚的,你剛剛又與皇上動手,多斗是動了胎氣,孩子要提前出來了!」

香徠說着說着又疼起來,捂著肚子道:「那該怎麼辦啊,我、我不懂啊……」

曲秀蟬也有些發慌,卻還在安慰香徠,道:「沒事沒事,我去叫太醫、啊……不,我去燒水、不對不對,我若走了沒人陪王妃了!」

陶淺見狀也慌張起來,道:「曲娘娘你在這時陪王妃吧,我去叫太醫,我也會叫人燒水的……」

說着急火火跑了出去。

雖然這種事情不該讓小孩子來做,可是香徠現在疼得不能反應,而她身邊除了曲秀蟬又沒別的人,曲秀蟬便也只能指著陶淺了。

陶淺出去后她把香徠扶到床上,又去把門窗關好后回來幫香徠脫衣服。

香徠疼得要死要活,可還是拚命忍着,她現在多希望駱謹行可以在身邊,可以肆意地放聲大叫,可是她卻清楚自己的境地,孩子若能平安降生便是不幸之中的大幸,至於自己吃多少苦,都已經不在考慮之中了。

不知為什麼,陶淺找的御醫遲遲未到,他的巾身小太監把水燒好后在外面敲門,道:「曲娘娘,水燒好了。」

此時為香徠接生的曲秀蟬也滿頭大汗,只能匆匆應他一聲:「知道了,要用的時候我會去端……」

一番生不如死痛楚之後,香徠終於聽到響亮的啼哭聲,她眼底一熱,這個盼望了八個月的小生命終於來到人世了!

「是男孩、是男孩……」

曲秀蟬欣喜地叫着,可是香徠的腦海中卻在想自己懷孕這八個月間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初發現有這小東西的時候正是要與駱騫一決生死之時,雖然緊張卻也智珠在握,之後駱騫失勢、自己與駱謹行大婚,同時先王與秦鎧慘死駱騫的毒酒之下,喪期未過之時呂甫生父親便在南疆叛反,引施彥的大軍入北遼,自己才落得懷着身孕做人質,孩子在這樣的環境裏出生……

這一切的一切,莫非是身在地府的那駱騫母子在向自己宣示,膽敢反抗她們,即便她們死了也不會讓自己和駱謹行好過,不自己大人,甚至連孩子也不會過得舒服?

「是這樣嗎?是這樣嗎……」

香徠的意識一片空洞,恍惚間向冥冥中發問,問完之後卻沒有得到回答。

她在心裡冷笑:「呵呵!即便真是這樣我也不服氣,哪怕世間真的有妖魔鬼怪,真的有未知力量的控制我也不會屈服,我就偏偏要斗下去,斗到最後的一刻,不只為自己,也為這剛剛出生的孩子,我不會讓他一直陷在別人的擺佈之中的……」

或許也是香徠的孩子生得太順利,直到孩子生完,曲秀蟬擦洗乾淨,收拾完屋子,陶淺才一個人回來。

小孩子家不知道避諱,竟然招呼也沒打一個就推門進來。

到屋內看到放在香徠身邊的小肉團驚訝道:「啊,這麼快!可是,我還沒找來御醫呢,那瓊妃見錦妃倒了便作威作福,上午被太陽曬得頭痛,就把整個醫署的御醫都叫去了,我在競春閣外等到現在也沒等到一人!」

曲秀蟬見他一個男孩子在產房內站着,為難地向香徠看去,卻見香徠歪頭看孩子若有所思,根本沒有趕陶淺出去的意思,她便也沒多說什麼,只道:「算了,還找什麼御醫,都母子平字了。」

陶淺聞言也就這件事件事,低頭看着那小肉糰子說道:「都說剛出生的小孩子難看,可是王妃這孩子白白嫩嫩的,這麼招人喜歡。」

直到此時被疼痛折騰得虛脫的香徠才有了一絲力氣,虛弱地說道:「太子,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陶淺爽快道:「王妃要做什麼就說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幫王妃,剛剛沒找來御醫,這次將功補過。」

香徠向剛出生的嬰兒看着,眼中滿是不舍,道:「若我把這孩子給你,你要不要?」

事到如今,這是她能想到、能做到的對孩子最有利的辦法了,雖然陶淺年紀小,也沒接觸過幾次,但是香徠知道他心地善良,絕對不是陶昱那種人,況且他又有太子的身份,對於保護孩子是很有利的。

她的話說完之後陶淺意外,曲秀蟬也是一陣發愣。

陶淺道:「王妃您就別開玩笑了,這是佻的孩子,怎麼可能給我。」

香徠把目光從嬰兒身上移到陶淺身上,道:「我不是在開玩笑,我真的想求太子收留他,若是太子不留,他必定會被別人抱走,你父皇說什麼也不會讓我自己養着他的,到時我想見他的面都難了。」

曲秀蟬和泡沫這才理解她的意思。

陶淺思忖了一會兒,道:「可是我、我也是個小孩子呢,哪裏會哄這麼小的娃娃,還不要被我給弄出病來。」

香徠道:「那就要麻煩太子再找一個奶媽,太子放心,奶媽的日常中度我都會負責的,不會讓太子為難。」

陶淺道:「王妃怎麼又叫我太子了,是跟我見外嗎?好了,我答應就是。」

香徠道:「若是見外就不敢麻煩你了,只是因為此事對我來講太過重要,所以我才要講得鄭重些。」

陶淺道:「好了,王妃就放心吧,我回頭先叫人找個奶媽進來,然後就把這孩子接過去。」

香徠忙道:「不,你不能等幾天,你要立刻帶他走,而且要裝作搶走的樣子,這樣你父皇才會不在意,不然我生產的消息傳出去,他馬上就會派人來奪走孩子!」

「唔,好……」陶淺嘴裏答應着,可是對着軟乎乎的小嬰兒伸了幾次手也沒敢抱下去。

曲秀蟬見狀抱起嬰兒放在他懷裏,道:「太子這樣抱着就沒事,你前面走,我會跟去照顧的。」

陶淺生來不擅拒絕人,雖然被強塞了個小麻煩來,不他還是硬著頭皮抱了出去。

香徠猜得果然不錯,即便陶淺沒跑到競春閣去找御醫,她這邊的消息也有人去稟報陶昱,陶淺抱着孩子出門向競春閣那邊的路上一看,便見父親的貼身太監正向這裏走來。

他看了一眼只當不知道他們做什麼來的,抱着孩子向東宮所在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曲秀蟬也連忙從後面門時出來,慌張地叫道:「太子,您要把孩子抱去哪兒?!」

陶淺故作不耐煩道:「抱去玩玩,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說完還是走向東西宮,曲秀蟬連忙追上來道:「太子,這麼小的孩子,禁不住您折騰,還是快給我吧!」

陶淺道:「禁不住折騰你還朝我要,再敢跟來,我就把他摔死!」

曲秀蟬忙道:「不行啊,太子,這可是押在咱們這的人質,誰能死他敢不能死!」

陶淺道:「不能死還不能給我玩玩么,我又沒真要弄死他!」

曲秀蟬道:「可是太子您不會照顧,這孩子實在太小了呀……」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走遠,前抱孩子的太邊往錦萍園走邊看着,明知道太子抱走的是香徠的孩子,是進到香徠屋中,象徵性地問道:「王妃,聖上聽上聽聞小世子降世,讓奴才把小世子接過去親自撫養。」

香徠抬起淚眼道:「我不過就一個兒子,你們太子也要、皇上也要,我到哪裏去給你們弄那麼多,若想要自己找太子去!」

太監心道剛剛太子那樣我又不是沒看見,若敢要我剛剛就追去了,這不是問你句話好回去交差么。

想着說道:「既然這樣奴才就不打擾王妃休息了,這便告退。」

說完出了錦萍園回到競芳閣。

陶昱也是因為之前對香徠用強不成,才這麼快想到要把香徠的孩子奪走了,此時見太監空手回來,惱火地問道:「怎麼搞的,孩子呢,不是讓你抱來么!」

那太監連忙答道:「回陛下,奴才去晚了一步,那孩子剛剛被太子抱走了。」

陶昱奇怪道:「太子?他抱走孩子做什麼?」

太監道:「奴才去的時候他已經往東宮去了,奴才沒敢追去問,只是隱約聽說抱去玩玩。」

陶昱道:「養個小貓小狗也就罷了,剛出生的小孩子有什麼好玩的!」

太監道:「這個可說不準,太子也是小孩子,沒準想到什麼新奇點子了。」

陶昱想了想道:「你去把他給我叫來,我要問問究竟怎麼回事。」

太監只得顛顛地又跑去東宮。

他來到的時候曲秀蟬抱着孩子站着,陶淺正叫宮人們在他的屋裏增設小床,竟然要把小世子放在他的房裏養。

曲秀蟬看着也冒汗,估計用不了幾天陶淺就會改變這個主意,畢竟小孩子在夜間哭鬧起來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太監見宮內忙成一團,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道:「太子爺,陛下讓您去競芳閣一趟,說有事要問您。」

雖然皇宮中誰都知道,這一任太子也未必能長命,可是誰也不敢在陶淺面前無禮,畢竟他們都想活得比太子命長一點。

陶淺自從當上這個太子以來這還是老爹第一次主動召見他,他知道必然是為了小世子的事,便轉頭朝曲秀蟬道:「曲娘娘就在這時抱着孩子,不準給王妃送回去,我去去就來!」

太監見了心道太子這還真是執意要養這孩子了,看做事情這荒誕勁,還真不比皇上差。

邊想着邊隨陶淺出東宮又回競春閣。

見陶淺來,陶昱問道:「聽說你把駱軒的兒子抱你那去了,好端端的,抱他做什麼?」

陶淺道:「不做什麼,只是覺得剛出生的小孩挺好玩的,就抱去了養著了,看看他長大會不會朝我叫爹爹!」

陶昱差點沒氣樂了,不過想起這兒子剛剛攪了他的好事,又板起臉訓斥道:「胡鬧!你一個小孩子家,沒事養什麼小孩子,去,給我抱來!」

陶淺道:「兒臣養那孩子沒用,可是父皇又要來做什麼,不也是養著?」

陶昱道:「是啊,那孩子可是極其重要的人質,說什麼也不能讓北遼王妃自己養著!」

陶淺道:「既然這樣,是在兒臣那裏養著還是在父皇這裏養著不都一樣,更何況兒臣養了能玩玩,父皇除了煩心什麼意思都沒有。」

陶昱覺得他說得似乎有點道理,正在思索著,瓊妃在一旁開口,道:「陛下,太子說得對,只要不在那女人手裏,這皇宮裏誰養著還不是一樣。」

其實她這樣說也是擔心陶昱會把這個活包袱扔給自己。

有了她的話,陶昱痛快地答應道:「好吧,那你就養著吧,只是找個什麼名義好呢?」

陶淺道:「不如就說讓他給我做伴讀好了,北遼世子在宮中給太子做伴讀,說起來多正常啊!」

陶昱聽得又是一陣哭笑不得,道:「好,伴讀就伴讀,說給駱軒也好讓他知道忌憚!」

說着問那太監道:「剛剛那封信呢,再拿回去讓那女人加上兩句,告訴駱軒他有兒子了,讓他立刻把這個孩子立為世子!」

太監道:「信已經交給信使,八百里加急送往北遼去了。」

陶昱道:「那算了,讓那女人再寫一封好了。」

太監答道:「是,陛下,奴才這就朝王妃要書信去。」

說完又往錦萍園去了。

陶淺見沒什麼事,便也造退回去看小孩子去了。

香徠的第一封信十幾天便送到駱謹行的手中。

香徠若是見到現在的駱謹行必定會大吃一驚。

雖然只是分開幾個月,但是駱謹行卻瘦了一大圈,而且再不是從前的溫和模樣,周上上下透著一股冷冽的氣息。

香徠走時的話他只聽了一部分,因為他沒有自暴自棄,但是他卻沒像香徠所說的給香徠安上叛國的罪名廢了她的王妃之位,也沒有再娶一個妻子的打算,而是在心底暗暗發誓,一定要靠自己的本事把香徠從南遼救回來,只有那樣才能洗雪前恥,才對得起為他付出的妻兒。

拿到復的信后他心裏一陣悸動,簡直比當初第一次抱着香徠的感覺還興奮,因為他知道這果然是香徠親筆所寫,這樣的字體滿世界不會有第二個人寫得出來。

信中雖然沒寫什與兩人感情有關的話,可是他看得比情書還認真。

看完信后他坐在那裏琢磨,香徠的信中有隱意是一定的,首先她說的向南遼進貢的禮單是什麼?北遼投降的時候雖然被香徠綁住,可卻也知道當時根本沒獻什麼禮物,這是為什麼?

另外一個就是香徠要母親去世時留下的花種,這又是什麼?

她說的母親是哪個?自己的母親還是香徠的母親?兩個母親去世時自己都在場,可是哪個都沒有留下花種。

想着他帶着香徠的信來到壽寧宮,香徠離開之後沒幾日,他便把連芮接進宮裏來了,陪連芮進宮的還有天徠、天徠娘和慧玲。

他來到之後把兩位老人家找到一起,問道:「父親,二姨,你們可知道母親生前有種過一種名叫罌粟的花么?」

連芮和天徠娘本不讓他這樣稱呼,可是駱謹行執意如此,他們也沒辦法,聽他發問連芮說道:「鳳婠是極喜歡花的,只是卻沒聽過這種花的名字。」

說着看向天徠娘,因為與天徠娘比起來,他與香徠娘在一起生活的時間真是太少了。

天徠娘雖然住到皇宮之中,可是一輩子也脫不了土氣兒,說道:「啥是罌粟花啊?我從前倒是沒少給大姐採花,可都是些野花,沒有真正有名字的花。」

駱謹行把香徠的信給連芮看,道:「這是南遼送來的香徠的信,她明明說母親去世時留下了花種,難道她說的不是花種而是別的東西?」

連芮看完信后卻不說話了,歷為香徠娘去世時候他不在場,根本不清楚當時的情景,因此卻勾起了自責,低頭坐着不說話。

二婕娘想了想道:「大姐去世時好多事情都是大夥給操辦的,我也糊塗着,不如王上再找慧玲問問。」

駱謹行道:「慧玲呢,她不在這裏么?」

天徠娘道:「她去找徐澈了,哦,對了,王上要找不如連徐澈一起找回來,他知道沒的沒準比慧玲還多。」

駱謹行若有所思,道:「嗯,是該把他們一起找來,他們的婚事不能因為香徠離開就耽誤了。」

說完出壽寧宮一邊向回走一邊讓人去找徐澈和慧玲。

徐澈和慧玲來到書房裏駱謹行正捏著兩枚骰子發獃。那兩枚骰子是香徠離開后他親手所雕,刻完后便愛若珍寶一樣隨身帶着。

兩人進來向他見過禮后問道:「王上,不知找我們來做什麼?」

駱謹行道:「當日岳母去世時我沒怎麼參與,想問問你們,她可有給王妃留下花種?」

「花種?」徐澈和慧玲均極為奇怪,慧玲道:「沒有什麼花種吧,這麼多年都沒聽王妃說過。」

徐澈也道:「是啊,老夫人雖然喜歡花,可是自家還真沒種過。」

慧玲又道:「王上,王妃怎麼說的,怎麼會說以花種呢?」

駱謹行道:「她說思鄉心切,讓把母親去世時留下的罌粟花種給她送去,她也好睹花思人。」

「罌粟花……」

慧玲嘀咕著,忽然眼睛一亮道:「哦!想起來了,王妃說的應該不是花種,面是一種葯!」

「葯?!」

駱謹行一驚,道:「快說,是什麼葯?!」

慧玲道:「記得當時老夫人疼得厲害,王妃不忍看老夫人受苦,便弄了一種果子一樣的東西熬成汁給老夫人喝,老夫人喝完不只不疼,人還精神了,王妃就叫那東西罌粟!」

駱謹行有些疑惑,道:「她要葯做什麼,騙人不成是哪裏不舒服?」

說着又問道:「她那種葯是從哪弄來的?難道只有我們北遼才有么?」

慧玲一說徐澈也想起來了,道:「我知道,那葯是王妃朝韓御醫要的,那次王上受駱騫算計受傷,朝御醫送我們出城來着!」

駱謹行立刻朝貼身太監說道:「快去,請醫官來!」

太監一溜小跑去到醫署氫朝先生請了過來。

他來的時候駱謹行等得着急,正捏著那兩骰子來回踱步。見他進來問道:「朝醫官,你可還記得當初王妃母親去世前王妃朝你要的罌粟么?」

朝先生想了一會,當年那件事因為關係以駱謹行,所以他印象比較深,想了一會想起來,道:「哦,當年王妃母親去世時她是向我要過一種葯,那葯我們叫御米,可是王妃卻叫它罌粟。」

駱謹行聽了拍手道:「是了,應該是這東西,你快說說那東西有什麼效用,為什麼王妃會大老遠的來信專程要這東西。」

朝先生道:「那東西為臣不過用以與其他葯配伍,治療腹泄什麼,因為副作用太大,所以能避剛避了。」

駱謹行道:「什麼副作用?」

韓先生道:「那種葯不可多服、久服,不然使人成癮,極難戒掉。」

駱謹行又疑惑起來,低聲自語道:「腹泄、成癮?似乎對她用處不大,她要來做什麼呢?」

說着吩咐朝先生,道:「你立刻再去找那種葯,要最新鮮的,取了種子給我送來。」

朝先生領命出去,慧玲和徐澈便也先退了出去。

他們走後駱謹行坐在書房裏思索,香徠要禮單的意思他大概琢磨明折,但是花種這事卻怎麼也想不通,不知道她要這東西會不會對她自己有害,因此回信也就遲遲沒寫。

待到第二天早上,一夜未能成眠的駱謹行又收到第二封信,信上只說香徠平安誕下一名男嬰,現在母子平安。

駱謹行真是又喜又痛,喜的是自己終於有了兒子,痛的是身為男人,在那樣的時候卻沒能守在妻子身邊、沒能聽到孩兒的第一聲啼哭,甚至還要讓她們母子落在別人的掌控之中,受盡苦楚。

他用了好一陣子才平定下激動的心情,坐在桌邊開始寫回信。

寫完信后把韓先生昨晚送過來的一小包罌粟種子裝了進去,想了想又把那兩粒親手磨的骰子放了進去,讓人飛馬送往南遼。

而在送信的人出發的同時,他又正式下旨,冊立在南遼皇宮中出生的兒子為世子。

駱謹行的信也是八百里加急,十幾天後又送到了南遼王宮。

別的事陶昱可以不理,但是北遼新王寫給香徠的信陶昱卻不能不看。

駱謹行在信中自然也沒說什麼多餘的話,只是簡單回了香徠幾句,倒如先王的後事的處理、連芮現在的情況、以及冊立香徠的孩子為世子之類,另外他還給孩子取了名字,北遼小世子名叫駱平,字讓香徠隨意。

陶昱看着信撇嘴,道:「駱軒這名字取得也太沒味道了,『駱平』普普通通,和下人的名字差不多。」

瓊妃在旁聽到說道:「現在那娘倆都在南遼,他不就求個平平安安么,若那孩子真能平安長大他都謝天謝地了!」

陶昱說道:「到也是……」

說着又動手打開那花籽,邊看邊道:「似乎真是花籽,難不成那女人真要種花?這裏還有兩顆骰子,駱軒不是要用這東西讓那女人解悶吧?」

說着向太監吩咐道:「去,給我找個御醫來,我讓看看他們究竟搞什麼名堂!」

不多時御醫被叫來。

陶昱指著桌上的罌粟種子和骰子,道:「你給看看,這兩件東西有什麼特別之處。」

那御醫走上前來,先嘗了嘗罌粟種子,道:「此物性寒,味酸澀,似有斂肺固腎制泄止痛之效,只不過臣等用不着,我國有許多藥效勝過此物的葯。」

陶昱不放心地又問:「可有毒性?」

御醫搖頭道:「陛下放心,這東西一點毒性都沒有。」

「哦。」陶昱不再琢磨罌粟種,指著桌上的兩顆骰子說道:「你再看看這兩個東西有什麼蹊蹺。」

御醫又拿起骰子,又看又捏又舔,看了半天之後說道:「此物乃是象牙所刺,實心,一點奇特之處也沒有。」

陶昱捂著腦門說道:「一包花種,兩粒象牙骰子……難道真這麼簡單?」

說着又拿起信封向里看,結果看到還有一張紙,掏出來一看卻是禮單,他這才想起,自己曾經向北遼要過歸降時所獻的禮物清單。

他把禮單從頭看到尾,最後勃然大怒,咬牙恨道:「施彥啊施彥!難怪說平一次北遼就給我帶一個人和一張廢紙一樣的降書回來!原來真正的好東西都讓他私吞了!」

瓊妃聞言湊過來小心翼翼地向禮單上看去,這一看也嚇了一跳,道:「呀,這麼多!」

陶昱道:「那可是一個國家,他們送上的降禮少得了么!只可惜朕卻一件也沒見到!」

瓊妃更是個惟利是圖的女人,不只不會為陶昱分憂,反倒極能挑唆,見狀說道:「皇上整日在深宮之中,您知道外面讓那些大臣搞成什麼樣子了,京城裏這些能看到的還好一些,據說那些封疆大吏們一個個囂張到不行,府邸建得和皇宮一樣,那個施彥更不用說,手裏握着重兵,這些年又是吞軍餉又是賣軍糧的,還讓兵士洗劫百姓,真比皇上還威風!」

她這一說陶昱越發覺得施彥是個禍患,把手裏的禮單攥成一團,叫太監拿來一道聖旨龍飛鳳舞地寫下,然後扔給一個大太監,說道:「去,送給大理寺卿!」

傳旨太監走後陶昱也沒心思自己查香徠的意圖,吩咐太監道:「把這信和東西送到太子那兒,讓他給北遼王妃送去,告訴他順便問明白骰子究竟是做什麼用的,若那女人不說便用孩子逼她就範!」

太監答應一聲拿着東西去了東宮。

說來也巧,今日正是小駱平滿月之日,即便沒有陶昱的吩咐,陶淺也打算讓奶媽抱着小駱平到錦萍園去看望香徠。

話說小駱平剛到東宮的那幾天,陶淺着實不習慣,不過好在這小傢伙異常乖巧很少哭鬧,再加上有香徠和奶媽兩個人的奶水供著,駱平一天比一天圓潤,每天眨巴著好奇的小眼睛到處看,時不時還露出傻乎乎的天然笑容,看得淺淘心裏痒痒的,有事沒事到臉上摸兩下,喜歡得多了,自然也就不煩了。

今天得到太監送來的信,陶淺十分開心,知道香徠等回信已經等很久了,便讓奶媽抱上駱平來見香徠。

香徠整個月子都是曲秀蟬在照顧,此人雖然頂着嬪妃的名份,可是一點也不矯情,再加上香徠打點了她和奶媽不少,因此這兩人都與香徠一心,而兒子雖然不是自己養著,卻也能經常見到,所以香徠這陣子過得還算可以,惟一擔心的是哪天陶昱再想起自己來,無論是用兒子要脅還是用其他方法為難,自己都處境堪憂。

這一個月來她最盼望的就是駱謹行的回信的能早點到,自己想拿東西早點拿到手,就可以開始第一步行動了。

現在陶淺把駱謹行的信交到手中,她的激動一點也亞於駱謹行拿到她的信時。

信已經被人拆看過,這她早就料想到,自己連性命都握在別人手裏,哪還有私隱可言。

拿出信后她第一眼就看到裏面的罌粟種子和骰子,有了罌粟種子,她的心頓時就踏實下來,再看那骰子,別人不明白意思,可是她一看就知道,這是那人在借物傳情。

他也知道信中無法明言,在用這種方法應訴說對自己的相思。

香徠把骰子握在手裏,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有他如此心思,即便自己在這裏擔驚受怕也值了。

過了許久她才展開信紙觀看。

「父親和二姨在你離去后便已經接進宮中,有宮人悉心照料……」這人總是這麼有心,自己關心的事他總是先自己一步便能想到、辦好。

「慧玲和徐澈要成親了,成親後會到北遼南部去開墾田地,興建農莊……」怕是農莊的工人都是從前的北遼軍吧?農忙種田,農新閑練兵,主意不錯!

「禮單又詳細抄錄了一份,附在信中……」既然附在信,應該早就在陶昱手中了,施彥這下又有苦頭吃了!

「慧玲找到了母親留下的花種,給你帶來了。」慧玲這丫頭還是那麼機靈,自己當初沒選錯人。

「孩兒取名駱平,小字你取,挑個好聽的,不準叫什麼『三十、除夕』的……」香徠想笑卻沒笑出來,自己當初不過是一句玩笑,怎麼會真給孩兒取這麼難聽的名子,至於這駱平么?究竟是想我們母子平平安安,還是你在告訴我誓要平南,亦或是兩者皆有?無論怎樣,我都會幫你的……

看完后她慢慢把信紙放下,看着奶媽懷裏的小駱平道:「孩兒啊,你終於有名字了,你爹給你取名叫駱平,我們家平兒是世子了!」

奶媽抱着駱平往前走了走,喜愛道:「小世子這兩日眼睛越發靈活了,有東西在眼前過就會追着看……」

陶淺也道:「是啊姐姐,他喜歡看我多過喜歡看奶媽!」

他是個隨性的孩子,總叫香徠王妃也覺得彆扭,便改口叫了姐姐,香徠也覺得還是這樣比較親切,便也由着他。

見他歡喜的模樣香徠也覺得開心,接過駱平抱在懷裏,道:「是啊,初雨聰慧仁厚,平兒從小跟着小舅舅,長大一定也是個善良的好孩子。」

陶淺趴在桌上伸手逗著小駱平,道:「對了姐姐,北遼王給你送來的花種和骰子都是做什麼用的,沒有什麼特殊意義吧,我父皇還讓我打聽了去告訴他呢。」

香徠心底微動,哪怕與陶淺再是親近,他對自己母子再是有恩,自己要用罌粟對付陶昱的事也不能讓他知道,哪怕自己良心再過意不去,也不能冒這樣的險……

想着她說道:「花種當然是種花的,我母親生前最愛花,去世時留下這花種,我從前居無定所,本想在王宮中種來懷念母親,卻不想剛剛住進王宮,卻成為人質來到南遼,便只能在這裏種了……」

陶淺聽了也低下頭來,道:「我母親從前也很愛花,只是死得太突然,什麼也沒給我留下……」

看着他的模樣香徠一陣心疼,現在的陶淺還不如當初的駱謹行,這孩子母親去世之後便無依無靠,偏偏還輪到一個讓人提心弔膽的太子之位,弄得他在宮中沒什麼人敢相信,不然也不會與自己這樣親近,或許他也只是潛意識中想找個可以信賴的人。

想着她又說道:「至於這骰子,卻是有點特殊的意義……」

陶淺抬頭道:「方便說么?若是不方便的話姐姐便不要說了,我便告訴父王沒什麼特別之處就行了。」

香徠道:「你這樣說他怎麼會信,我便說了也無妨……」

說着從桌上拿起筆來,隨手寫下一句詩:骰子玲瓏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然後看着那句詩道:「這是我當年無意中寫的,後來卻被他牢牢記下,一直以為是我專門為他而作……」

陶淺道:「北遼王的心思還真是細膩,竟然想到用這樣的方法傳達對姐姐的思念,難怪姐姐對他情有獨鍾!」

香徠笑了一下,把手中宣紙遞過去,道:「拿去向你父皇交差吧。」

陶淺接過來交給心腹的小太監,道:「給父皇送去吧,就說那花種只是種花用的。」

小太監接過來到了競春閣,把寫着半闕詩的宣紙呈上,又把陶淺的話說了。

陶昱接過宣紙一看也明白了,心中暗暗嫉妒,這樣的女人他駱謹行能有,自己怎麼就得不到!

瓊妃爭寵久了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過來拉他的手散嬌道:「皇上,一句詩有什麼好看的,沒準是從哪裏抄來的呢,走吧,臣妾陪您到鏡花池餵魚去好不好……」

陶昱對瓊妃暫時還沒厭倦,便什麼事都依着她,回手輕輕捏了她的香腮一下,道:「好啊,愛妃甚解朕意……」

晚飯後陶淺和奶媽抱着駱平回了東宮。

香徠見天還亮着,拉上曲秀蟬道:「姐姐,不如我們去把花種上如何?」

曲秀蟬道:「好,京城這地方不像北遼那樣冬季苦寒,現在種花也能開好久呢!」

香徠也低低的意思,意有所指道:「是啊,四季如春就是好……」

錦萍園在香徠住進來之前一直空着庭院無人打理,小花壇長滿雜草。

香徠和曲秀蟬在廂房時找出一把不知多久前遺留下來的破舊鏟子把花壇里的雜草清除,然後鬆了土把罌粟種子播下去。

兩人忙完的時候天也黑了,曲秀蟬出去提水洗手,香徠把鏟子送回到廂房中。

可是她從廂房裏剛一出來,卻見院裏站了一個人在四處打量。

昏暗的燈光映出那人身上淺淺的明黃色。

香徠一眼便認出,竟然又是陶昱來了!

她轉身便想回到廂房中,可是陶昱卻已經看到她了,陰聲叫道:「還想躲開朕么?!」

香徠看着廂里連燈都沒點,若他追進來,黑燈瞎火更對自己不利,於是便走出幾步,站在那裡冷臉道:「天色已晚,皇上隻身到此多有不便,還是快點離去吧。」

「哼哼,天色已晚……朕要的就是天色已晚!你這賤女人就別在那裏故作清高了,現在孩子也生了,月子也過了,朕也等得你夠久了……」

說着便上前便要向香徠摟抱。

現在香徠身子靈便,向旁躲閃,道:「皇上,你乃是天子我是人質,你最好不要做出逾矩的舉動,不然我叫嚷出去有辱天顏!」

「哼哼,叫嚷?你倒叫一個看,皇宮乃是朕的天下,看有誰敢笑話朕!」說着又向撲。

香徠再次繞過他跑向院外。

陶昱在後面惱火地叫道:「你這賤人不要不知道好歹!別忘了你兒子在朕的手中,若是不想他出意外,你最好給朕乖乖地回來!」

香徠心道:果然來了,這畜牲真的用平兒威脅自己!

她站在院門處沒動,想着究竟要怎麼應付過去。

就是此時錦萍園的外面響起一串腳步聲,幾個宮女挑着燈籠照亮,引著兩個女子走了過來。

香徠向那幾人看去,卻見來的正是瓊妃,而她的身邊還帶了另外一個抱着琵琶的美麗女子。

香徠心道:「終於來救兵了。」

想着大步迎上去,道:「瓊妃娘娘,可是來找皇上的,他正在院中等候娘娘!」

瓊妃妒恨地看了她幾眼,一聲不吭地走進院子。

陶昱聽到香徠的話知道是瓊來把自己,心中有些不悅,綳著臉站在那裏,想着瓊妃若敢多一句話,自己當場便廢了她。

瓊妃當然不會傻到追來興師問罪,進門便堆上一臉媚笑,道:「皇上,原來您在這裏呀,讓臣妾好找!」

陶昱依舊綳著臉不說話,可是一轉眼卻見到與瓊妃同來的那名女子,不只狀容清淡,還是一身宮外的素色衣裙,無論神態和裝扮看上進心來都令人耳目一新。

他立刻生出一絲興趣,道:「那是誰啊?」

瓊妃道:「皇上還說呢,臣妾就是為了她才來找皇上的,她是臣妾派人在民間尋訪來的琴師,據她的琵琶曲乃是當世一絕,臣妾正想與皇上共賞,卻哪裏也找不到皇上了!」

見她帶了個美人來,陶昱之前暗壓的火氣消了一些,道:「哦,朕飯後無事閑走走,就到這裏了,嗯……不說這個,你不是說這美人琴藝非凡么,讓她彈一曲來給朕聽聽!」

此時曲秀蟬剛好打水回來,見陶昱又出現在這裏,她心裏有些打鼓,好在見到瓊妃等人也在場,她替香徠擔着的心總算放下來一些。

見陶昱沒有走的意思,她到屋裏搬了把椅子出來給陶昱坐,又給那女子弄了個登子,其他人便這樣站着看。

那女子坐好之後玉指輕拔便奏了起來。

她的技藝果然十分精湛,疾時若雨打芭蕉,緩時如空山鳥語,叮叮咚咚甚是好聽。

一典彈完,陶昱心情大爽,拍手讚歎道:「果然好曲,人美曲也妙!愛妃真是費心了,給朕找了這樣的人來!」

瓊妃心底生出酸意,可是沒辦法,眼看自己已經攏不住陶昱的心,便只是依靠別人,再如何讓自己找來的人頂替自己,也比被人擠下去強。

想着說道:「皇上過獎了,這都是臣妾應盡的本份,皇上能喜歡臣妾也高興……走吧,皇上,咱們還是回競春園去吧,這裏又臟又亂,還這麼多蚊子,有什麼好的!」

陶昱這才斜眼看了看香徠,一副「便宜你了」的神情,轉回頭來說道:「唔,走吧,先回去。」

看着幾人走遠,曲秀蟬才心有餘悸道:「他怎麼又來了,王妃這才剛滿月啊!」

香徠道:「想是今天謹行的信是我的半首詩又勾他想起我了,若不是或許還能多拖幾日。」

曲秀蟬道:「這可如何是好,王妃久居宮中,只要他的心思一日不死,王妃的日子便不好過啊!」

香徠垂目道:「那又能有什麼辦法,只能自己多加小心……」

說着目光掃向剛剛種下的那片罌粟,心道希望能拖到這些東西成熟,那樣的話便算成功一半了……

接下來的幾天,香徠便不出意外地聽說陶昱又有了新寵,便是那天彈琵琶的女子,那女子名字中有個絡字,被他封為絡嬪。

只是聽說這女子似乎不是很適應宮中的生活,總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

一連過了十幾日,院中的罌粟已經冒出尖細的小芽兒。

這天早上香徠聽說陶昱極為難得地上朝去了,似乎是為了施彥的事情。

香徠暗暗為施彥悲哀的同時又覺得自己應該再做點什麼,於是便和曲秀蟬又一次來到御花園。

御花園中的花草四季不敗,枯了這茬便開那茬,如同競春閣中的女子一樣。

香徠和曲秀蟬在花園中走了兩圈,發現競春閣中似乎除了絡嬪與瓊妃沒有別的妃嬪,香徠悄悄示意曲秀蟬,讓她到裏面把絡嬪和瓊妃請出來。

香徠在宮中賄賂宮人的事瓊妃早就知道,估計香徠找自己是有求於自己,正是撈點好處的時候,於是便和絡嬪一起來了。

與她樣見面后,香徠讓兩把隨行的宮女打發走,說道:「想必我請二位來的意思瓊妃娘娘應該有數吧。」

瓊妃裝腔作勢道:「喲,看王妃說的,我還真不知道。」

香徠笑笑,道:「不知道也無妨,我便與二位直說,兩位現在都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所以我想請二位多加關照。」

瓊妃又道:「王妃說這話我可就不明白了,一央宮裏好多人都知道皇止對王妃有意思,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王妃只要肯給皇上個笑臉,我們姐妹恐怕都要被王妃比下去了,要關照恐怕也是我們求王妃關照吧!」

香徠道:「瓊妃娘娘這是在嘲笑我么,我乃是北遼王的王妃,怎麼可能與皇上有關,若我真是那種人,瓊妃覺得您還能拖到縫嬪娘娘進宮么?」

瓊妃抿了抿嘴不說話,絡嬪卻有些詫異地看着香徠。她進宮的那天雖然是在錦萍園裏見到的陶昱,可是後來知道那是北遼人質的住處,她卻再沒多想過,直到今天香徠當着她的面說出來她才相信,原來陶昱竟然連北遼王妃的主意都打。

瓊妃停了一會說道:「也罷,王妃還是說說想讓我怎樣幫你吧,不過我可有話在先,若是想讓我們幫你離開皇宮是絕對不可能的。」

香徠道:「我自然不會提那麼過份的要求,我想請兩位幫忙的事正是你們想做的事,不會為難你們。」

瓊妃心裏有了些算計,道:「哦,那王妃就說吧。」

香徠道:「皇上打我的主意瓊妃娘娘是早就知道的,而我對皇上的態度瓊妃娘娘心裏也有數,我想請二位做的就是在皇上想到來我這的時候盡量拖住他。」

瓊桑眨了眨眼,道:「若這樣說,我上次已經幫過王妃一次了。」

香徠道:「所以呀,我今天就是特地來謝瓊妃娘娘的。」

說着從袖中摸出一顆鴿子蛋大小的明珠放在瓊妃的手裏。

她這這給瓊妃塞東西,瓊妃的臉自然就轉向她,而另一邊的曲秀蟬也把一顆同樣大小的明珠寒在絡嬪的手中。

縫嬪本來正看着香徠和瓊妃,沒想到自己手心突然一涼,她悄悄轉回目光一看,原來香徠給自己的東西絲毫不比給瓊妃的差,她的手微微動了一下,暗暗把那東西扣在手心,之後很借兩手交握的機會放入袖中。

瓊妃雖然受的時間也算不短,可是陶昱對女人只是玩弄,真正賞賜東西的時候並不多,像香徠給她這麼大的珠子,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拿在手中喜笑顏開,道:「喲,都說北遼富庶,這一看還真是不假,王妃出手可真是大方,王妃放心,有我們姐妹在,一定會保王妃平安無事的!」

香徠道:「那以後在宮中就要仰仗二位了。」

辦完正事四人又少聊了幾句,因為擔心被陶昱回來撞上,得利一和曲秀蟬便儘快回去了。

香徠本以為瓊和絡嬪即得了好處又關係到他們自己,收了收東西必會不聲不響地留意著,卻不想過些天的一個午後,絡嬪竟然避開陶昱與瓊妃一個人來到錦萍園。

對於她的隻身到訪,香徠還真是意外,知道她必然有什麼話要說,便把她讓到屋內,關起門來敘談。

絡嬪的時間不多,來到后便直接切入正題,拿出前幾天曲秀蟬寒進她手裏的那些明珠,道:「王妃,我此來是特地把這個東西還給你的。」

香徠一愣,道:「這是為什麼,我所求不過是絡嬪娘娘順手之事,並不算為難。」

絡嬪道:「王妃誤會了,我不是不幫王妃,只是我想換個條件。」

香徠道:「不知娘娘要換什麼條件?我現在可是階下囚,能做的事情實在有限。」

絡嬪道:「王妃不必如此謙虛,我知道王妃是個有手段的人,不志不響便搞得皇上查辦了施彥,堂堂平北的功臣,現在卻在大理寺里關着,雖然身在虎狼窩中,卻保得了世子的安全和自身的清白,想必他日王妃也不難找到脫身之計!」

香徠不知她究竟是什麼意思,問道:「難不成絡嬪是擔心他日受了我的連累?」

縫嬪輕輕搖頭,道:「不,我不怕受王妃連累,我是想請王妃帶我離開皇宮!」

香徠又是一陣怔愕,道:「絡嬪娘娘怎麼如此肯定我能離開?」

絡嬪苦笑道:「我不是能肯定,面是我除了王妃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人可指望,雖然我在外面時過得也未必算是風光體面,可是總還有些自由,不想一朝被騙入宮中,什麼都沒了,我不想像這宮中其他女人一樣,等到皇上看膩了、寵夠了之後便丟在一邊任其被人欺凌而死,我想留下我這殘破的身子出去再見親人一面。」

她說着已經眼圈通紅,旁邊的曲秀蟬深有感觸,不由也陪她抹眼睛來。

香徠看了看兩人,道:「我倒是實心想幫娘娘,只是我的能力有限,想出去也未必真的能成功,若不成事的話怕還要連累了娘娘。」

絡嬪道:「王妃的力量不夠還我有,若有我能做的事王妃只管開口,我必定會全力相助!」

香徠見她這話確是發自肺腑,道:「既然這樣我便先許下絡娘娘這個願,若有我離宮之日,必會帶娘娘一起出去,只是你我的約定千萬要保秘,說什麼也不能讓旁人知道!」

絡嬪道:「這個我當然知道,皇上可是翻臉不認人的,若我的心思被他發現,他對我的這點恩寵便沒了……好了,不能多說了,我是偷偷來的,得立刻回去,王妃有事可以讓曲娘娘去通知我……」

香徠和曲秀蟬連忙起身悄悄把她送了出去。

得了陶昱新寵絡嬪的幫助,香徠在皇宮中又暫時安穩起來,兒子駱平健康活潑,而那兩個花壇中的罌粟苗也和得十分茁壯。

轉眼三個月過去,院子裏開起兩片絢爛的罌粟花。

曲秀蟬看着歡喜道:「這花果然漂亮,難怪王妃的母親喜歡。」

香徠淡笑,這花的用處除了自己誰也不知道,這是天大的秘密,即便事成之後,她也不會將之宣揚出去的。

眼見着天氣越來越涼,屋子裏越發潮冷,香徠有陶淺和瓊妃、絡嬪的照顧,屋子裏的炭火也是從早到晚地燒着,戲走了朝寒之氣。

只是聽說宮外的面姓們這個冬天更加苦了,南遼又是一個災年,再加上官吏們的橫徵暴斂,就連京城之外的面姓們生計都無法維持了,若不是陶昱向北遼強征了一千萬石糧食,南遼今年不知要餓死多少人。

香徠聽到他索要的糧食數目后一陣揪心,北遼一年的糧食羲量才不過三千萬石,南遼一次性要來一千萬石,豈不是說百姓們種來的糧食最少要交出來三分之一,若是再算上北遼國內各方的消耗,搞不好那裏的人也要餓肚子了!

想到這些她不由得開始痛恨自己,若不是自己替駱謹行投降……可是以當時的情況,不投隆又能如何呢……

她越想越痛恨陶昱,把自己的國家搞得烏煙瘴氣不算,現在把北遼面姓也害到那般田地,為什麼這樣的人就想不到一死以謝天下呢!

她一邊痛恨著一邊看向院裏,天氣冷了,剛好嬌艷的罌粟花也都謝了,結出一個個圓丟丟的桃子。

第二日她給曲秀蟬帶了些財物,把她打發到醫署去,然後自己在院中收了那兩花壇的罌粟開始加工。

她讓曲秀蟬買的藥物極多,醫署的人做事又向來拖沓,怕以待曲秀蟬抱着那恐怖的大包葯因來的時候,香徠已經把該做的事情做完了。

曲秀蟬見院裏的花沒了,問道:「王妃怎麼把花都拔了?」

香徠道:「開過了,看着滿院子殘花反倒心情不好,收回種來子正好等過陣子天暖了再種。」

曲秀蟬也沒多想,又道:「王妃要的藥材我全都買回來了,只是你身體好好的,要這麼多藥材做什麼?」

香徠道:「當然是有用的,不然怎麼會花那麼多錢買。」

說着從中挑遠了一些藥材讓曲秀蟬幫她熬了,並且要熬成那種濃稠的汁。

曲秀蟬不明所以,便按歸她的話做了。

葯熬出來后香徠又畫了張圖紙,是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然後又讓她到尚工局去找工匠用玉石和象牙製作出來。

曲秀蟬雖然不知道香徠又在搞什麼,但是知道她所做的必然不會沒理由,便都一一按照她說的做了。

幾天之後,宮裏的人們便在悄悄議論著,那個被押在宮裏的北遼王妃不知在搞什麼,每天大堆大堆的藥渣子往出倒,而且屋子裏還會飄出一股奇怪的香味。

這話傳來傳去傳從前的絡嬪、現在的絡妃和皇帝陶昱的耳中,絡妃聽了向陶昱說道:「皇上,聽說那北遼的女人弄的東西很稀奇,不如我們也去看看吧。」

陶昱想起香徠心裏就痒痒,這陣子若不是絡妃用各種方法纏着他,他早就去了,聞言痛快地答應道:「好,那我們就去看看。」

瓊妃現在的地位大不如前,若不絡妃不排擠她,允許她留在競春閣中,恐怕她現在的處境就要和曲秀蟬差不多了。

聽到絡妃讓陶昱去見香徠,她有些着急,兩人都收了香徠的好處,讓她們幫忙避著陶昱,現在主動去豈不是毀約了,想着她朝絡妃使眼色,絡妃只當沒看見,與陶昱一起出了競春閣。

瓊妃自覺不敢去見香徠,便留在了閣中。

絡妃和陶昱走進錦萍園的大門后便聞到一股煙香味兒,絡妃故意用力嗅了幾下,道:「還真是挺香的,不知是什麼東西……」

兩人這次來沒有偷偷摸摸,太監站在門口高聲宣道:「皇上駕到——!」

可是宣完了卻不見有人出來接駕,轉頭說道:「皇上,可能屋中沒人。」

「沒人也進去看看。」陶昱邊說邊綳著臉和絡妃一起走進屋中。

可是進屋這賓卻見香徠正在廳中的便榻上躺着,嘴裏含着一隻玉杆子樣的東西,時不時地還會噴出一口煙來,而那奇怪的香味便是從煙中發出。

陶昱抬手揮了揮眼前的煙霧,惱火道:「王妃的架子真是越來越大了,朕來了不只不接駕,甚至都不屑起身了。」

香徠又吐了幾口煙后才懶洋洋地起身,道:「皇上請見諒,我食香正到關鍵的時候,沒能及時給皇上請安!」

「食香?食的什麼香,竟然比迎接朕還重要!」

香徠道:「這香可了不得,這可是煉道士們用的升雲香,據說常食此香可僻五穀,脫凡胎,乘雲飛升!」

陶昱鄙夷地瞥了一眼,道:「真能胡說八道,朕乃是真龍天子,尚且不能白日飛升,你等女流之輩成的什麼仙!」

香徠道:「皇上不能飛升是因為皇上沒有修鍊,皇上真龍轉世,若是修鍊的話哪有不能飛升的道理!」

陶昱道:「少在朕面前怪力亂神,朕不信那些東西!」

他們說話的工夫,絡妃已經走到香徠的榻邊,撿起她那根煙槍吸了起來,她吸了幾口之後喜滋滋地走過來,道:「皇上,這東西還真香呢,臣妾想拿回去試試,反正只是吸上幾口,也不用入定打坐那麼辛苦。」

自從她進宮以來,陶昱還是第一次見她這樣開心,便點頭道:「好吧,你原意試便試吧,只是那香怎麼弄的,你得讓王妃教教你。」

絡妃轉頭又朝香徠道:「王妃,這東西怎麼用的,你快教教我!」

香徠眼睛眨了眨,道:「教倒是可以,只是教完了之後皇上和絡妃要做什麼?」

絡妃道:「我和皇上當然要回競春閣去試香啊。」

香徠道:「哦,那好吧……」

說着走到榻邊蹲下,從几上的小屜里拿出一個玉盒子,從盒子裏極其稀罕地拿出一小塊黑色藥膏,遞到絡妃的手裏,道:「把它放在香鍋中點燃就可以了,只是你可以省著點用,我煉了好多葯才煉出這麼一點來!」

絡妃道:「好,我先回去試試,若好的話再來麻煩王妃,幫我多煉些。」

說罷挽著陶昱的胳膊道:「陛下,我們回去吧。」

陶昱滿眼的不甘,卻也還是勉強隨着絡妃回去了。

陶昱雖然說不信,可是回去之後還是在絡妃的勸說這下試了,沒兩天之後,他便喜歡上這東西,甚至開始相信香徠的話,這東西吸多了應該真能飛升,因為他每次吸完都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就這樣陶昱一天比一天的煙癮深,每天除了與妃嬪歡愉便是吸「升雲香」,朝中的事算是徹底不管了,甚至連施彥私吞北遼貢品的事都被擱置下來,南遼朝中忠臣本來就不多,苦勸無果之下,眾朝臣便自己忙着往自己腰包里摟銀子去了,南遼朝廷更加腐敗。

而香徠在皇宮中的地位隨着陶昱煙癮的加深也越來越高,除了她之外沒人弄得來「升雲香」,陶昱每次向她要罌粟膏,她便會要一大堆葯回來熬,弄得陶昱以為「升雲香」是用藥熬出來的,卻萬萬也想不到那東西就種在香徠的院中。

逐漸的,香徠竟然用這東西把陶昱控制住,對她惟命是從,香徠先是從陶淺處接回駱平,之後又借故殺了呂甫生,而施彥也一直關在大理寺中。

慢慢的她又自行與駱謹行取得聯繫,告訴他這邊皇宮中的情況。

一晃三年過去。

這一天香徠再一次來到競春閣中。

現在她在皇宮中走到哪裏都無人敢擋,無論是宮女太監還是那些名不符實的妃嬪,見到她都會唯唯諾諾,比見到陶昱還要恭敬,見到到來守門的太監自然不敢攔擋。

香徠走到二層之中,陶昱正躺在羅漢榻上狂吸猛吐,曾經發福的身體枯瘦如柴,現在他對女人甚至都沒有多少興趣了,每天都在吸了又吸,並且還沉醉在香徠為他編織的美麗夢境之中。

見香徠到來,他放下煙槍從榻上下來,滿眼難以巴望道:「王妃,你來了,你看我,現在境界怎麼樣?我現在感覺身輕如燕,是不是很快就能飛升了?」

香徠用手絹掩了口鼻輕輕坐在椅子上,這東西的威力她知道,當初絡妃為了誘騙陶昱陪他吸了十幾天,結果便成了癮,後來香徠把她從陶昱身邊調開,足足折騰了幾個月她才好起來。

看着眼前魔障了一般的陶昱,香徠心不在焉地搪塞道:「唔,快了,皇上自己都有感覺了,想是用不了多久了。」

陶昱把手一伸,道:「那王妃你再給我香,我的快用沒了!」

香徠慢慢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小紙包,用手掂了掂,放在陶昱手裏,道:「皇上你省著點用吧,我整日裏凈給你煉香了,弄得我自己都沒空修鍊。」

陶昱如獲至寶,捧在手裏連連道:「是是,王妃辛苦了!待朕飛升天界,一定會點化你的!」

香徠眼中閃過一道強烈的鄙夷,但是陶昱混濁的神智已經分不清她的眼神究竟是鄙視還是崇拜了。

香徠起身道:「皇上我的香我已經送來了,沒什麼事我便回去了。」

陶昱道:「走吧走吧,回去吧,朕也要繼續修鍊了!」

說着便回到他的羅漢榻上。

香徠走到門口突然又停住腳步,回身道:「哦,對了皇上,北遼王說歸降多年也未曾來覲見,過幾天便要帶着北遼臣屬前來朝拜。」

陶昱剛吸下第一口煙,聞言道:「朝拜什麼朝拜,朕沒空見,讓他不用來了!」

香徠道:「那可不行,北遼王都已經啟程了,沒有再回去的道理,皇上若是不想見的話,大不了讓他到京城裏打個轉便回去。」

陶昱道:「好,那就來吧。」

香徠道:「皇上記着點,若有大臣問起告訴他們一聲。」

陶昱淡淡「唔」了一聲,香徠這才轉身出去。

回到錦萍園后,卻見本應在南巡路上陶淺已經回來,正抱着小駱平坐在桌旁逗弄著玩。

香徠微微一愣,隨當作沒事一樣說道:「初雨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想必是舟車勞頓不適應吧,人都清瘦了。」

從去年開始,陶淺發現她給陶昱吸食的「升雲香」有問題,找她吵了數次,兩人之間生出嫌隙。

這次駱謹行以朝拜為名揮軍南下,香徠擔心陶淺這裏生出變數,又不忍讓他看着京都淪陷,便讓陶昱把他打發出去,可是沒想到才走幾天就回來了。

聽她發問,陶淺本來還算正常的臉色陰鬱起來,把駱平交到曲秀蟬手裏,自己卻抱着頭坐在那裏。

現在的陶淺已經十五歲,看起來像個小小的男子漢,可是此刻給香徠的感覺卻是那樣無力,她問道:「你這是怎麼了,莫非是隨行官員惹你不高興?」

陶淺這才把手放下,可是頭卻沒抬起來,聲音壓抑道:「我不怕舟車勞頓,我只是不敢往前走……」

香徠慢慢坐在他身邊,靜靜等着他的下文。

陶淺停了一會兒又道:「從前只聽說百姓們生活得苦,卻沒想到苦成那個樣子!我看到無依無靠的老人倒在路邊,餓得只剩一口氣,看到沒人照料的小孩子,腦袋比身子還大,蹲在水坑邊摳泥吃……看到青年男子餓得揮鋤頭的力氣都沒有,還在樹根下刨啊刨……」

說到這裏實在說不下去,再次抱起頭嗚咽起來,一邊嗚咽一邊道:「百姓們水深火熱,可是我卻在這裏錦衣玉食,聽大臣們鬼扯什麼國富民強、四海昇平!我、怎麼對得起他們……」

自從他發現「升雲香」有問題以來,已經很久沒這樣與香徠說心裏話了,香徠能理解他的疏遠,當一個孩子發現另一個人在處心積慮對付他的父親之時,無論他與這個人多麼親近、又多麼痛恨自己的父親,可是心理上卻還是無法接受。

香徠不忍心見他如此無助,說道:「初雨,這樣的局面不是你贊成,你不該這樣自責!」

陶淺道:「的確不是我造成的,可是我是太子!是未來的皇帝,我有責任讓他們過得好一點!可是、可是我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在這深宮中困着!」

香徠不說話,南遼的妃嬪們名不符實,太子又何嘗不是,都只是表面上的那麼一個稱呼而已。

陶淺抬道:「姐,我想問你一句話,若我父皇不是這樣的昏君,你還會用『升雲香』去對付他么?」

香徠微微皺眉,想了很久才點頭道:「會的,我不是憂國憂民的聖人,我只是個自私的女人,我來南遼是想替我的夫君分擔,我來對付你父皇是因為我想回到北遼去,他是昏君也好,明君也罷,我不會改變我的立場,所以……你可以為了他、為了你的國家安心對付我。」

她說完之後陶淺痛心地看着她,最後卻還是什麼都沒說,起身大步出去了。

幾天之後,有大臣捏着急報跑到競春閣,驚慌地向還在吸香的陶昱說道:「皇上!不得了,北遼大舉進犯南遼,短短几天就調集二十萬人馬,一路勢如破竹直逼我們京城啊!」

陶昱先是一怔,後來想起香徠的話來,又噴了一口煙道:「不用大驚小怪的,北遼王是來進京來朝拜的,不是造反,這事王妃與我說過。」

那大臣急道:「皇上啊,您怎麼這麼糊塗,朝拜哪有帶着二十萬大軍來的!」

「什麼二十萬大軍,北遼的同共就邊疆上那幾萬兵,不可的那些人以訛傳訛,駱軒就帶了幾個文武大臣,沒那麼多人。」

不要說他不相信有大軍進攻,就算是相信,估計也不會做出什麼應對,在他覺得自己都是快飛升的人了,世俗間的地位已經不重要了。

那大臣沒辦法,又拿着奏摺跑去東宮找陶淺。

陶淺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拿着奏摺又跑到香徠處,把把奏摺往桌上一摔,道:「說,是不是你乾的?!是你讓北遼王進攻南遼的!」

香徠懷裏的駱平被嚇了一跳,可是小傢伙虎實得很,非但沒哭,反倒爬到桌上一邊抖著奏摺玩一邊咯咯笑,好像知道父親進攻南遼他也很開心似的。

陶淺見香徠不說話朝她吼道:「你說話啊!前幾天父皇派我去南巡是不是也是你的主意,想把我打發出去,好讓你們的大軍順利攻陷京城!」

香徠知道一切都瞞不過他,說道:「其實……你真的還是不在京城的好!南遼被你父皇禍害成什麼樣你也看到了,難道你覺得他還有資格做這個皇帝么?」

陶淺道:「可那是我們陶家的江山!」

香徠站起身來叫道:「可是你父皇卻沒把百姓當成你們陶家的子民來愛惜!」

陶淺被她吼得無語,轉身騰騰跑出去了。

香徠再次坐在桌邊,她知道陶淺必然是想辦法守城去了,可卻沒有阻攔,也不知道要如何阻攔。

讓她沒想到的是陶淺竟然去大理寺把施彥放出來了,可是施彥在牢裏受盡折磨,身體已經比吸食「升雲香」的陶昱還虛弱,只能憑着殘餘的最後那點精神幫陶淺出謀劃策。

駱謹行的人馬進軍神速,在京城得到戰報沒幾天,便已經來到城下,據接連不斷送回來的消息說他從北遼至京城,一次真正的戰陣都沒用打,所過之處軍民望風而降,有些城池守官想要抵抗,可是城中百姓卻暴起毆打軍兵,開城門接應北遼人馬。

二十萬人馬圍京城,要比當年施彥十萬人圍王都壯觀得多。

直到兵臨城下,站在城上的施彥和陶淺才知道為什麼北遼的軍隊那麼受南遼百姓歡迎,原來南遼的二十萬人,只有一半中兵馬,另一半卻是押送糧車的民夫,軍隊後面的糧車一輛挨着一輛,遠遠近近的百姓見到軍隊不只不躲,反倒興高采烈地往上擁,而北遼軍也是見到百姓前來就發糧,絕對不會傷害驅趕。

城頭上臨時集結起來的守城軍見這模樣都沒心思守城了,只想下去領點糧給家中的親人送回去。

陶淺和施彥看了心涼了大半,今日的南遼比不了當北遼,當初施彥圍北遼時北遼有錢有糧,有民心有士氣,可是南遼什麼都沒有,甚至連皇帝都沒露個面,只有太子一人站在城頭。

兩人正看着,只聽身後有人說道:「怎麼樣施將軍,你覺得是讓百姓們怕你好,還是讓他們愛你好!」

施彥和陶淺回頭看去,卻見香徠抱着駱平站在身後,而香徠的身邊還站着一個暗藏煞氣的男子,一看身形氣質就知道此人不簡單。

施彥指著香徠道:「你這女人!我當初真不該把你帶到京城來!」

香徠道:「你現在後悔也晚了,要怪也只能怪你的愚忠,若非你死保陶昱,何致於讓南遼百姓多受了三年的苦!」

施彥不甘心放過香徠,朝兩旁的士兵叫道:「來吧!把這個女人給我拿下!正好用她們母子來要脅駱軒!」

他話剛一出口,香徠旁那男子鏘地一聲便抽出長劍,逼視着四周的軍兵道:「想活命就躲遠點,走近五尺之內便會人頭落地!」

眼看着南遼大勢已去,軍兵也不願意得罪香徠,便是五鄭氏都停住不動。

施彥看着那用劍之人,道:「你又是什麼人,敢在這裏撒野!」

香徠道:「這倒真有必要給施將軍介紹一下,這就是當初穿過你十里連營你也沒抓到人的徐麟,他十幾天前就已經進城了!」

施彥又是一陣絕望,道:「這麼說城裏你們也已經佈置好人手了?」

香徠道:「還用佈置什麼,各宮的娘娘們就足夠了……」

說着向城下示意,道:「你看,她們已經在迎接北遼的人馬入城了!」

施彥和陶淺向城下看去,果然見城門不知何時被打開,北遼的軍隊已經秩序進然地向城內進發。

陶淺驚訝地轉身,道:「是你假傳了父皇的聖旨?!」

香徠道:「是啊,本來我還可以假傳你父親的聖旨殺了施將軍,只是我不忍心讓一代名將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才等到你把他放出來。」

陶淺還沒說話,施彥已經冷笑道:「哼哼,恐怕你不是不忍心,而是想用這種方法來報當日的仇吧!」

香徠道:「你怎麼想都行,不過我在這裏告訴大將軍一句話,若是你願意歸降北遼,我王絕對不會虧待你,更不會像陶昱對呂家一樣。」

施彥站在那裏默然無語,滿是傷病的身體顯得更加佝僂。

這時北遼軍已經進城大半,駱謹行和身為大將軍的徐澈便在最前面這批軍馬之中。

進城之後聽說香徠在這邊的城牆上,他連忙帶人馬上來。

南遼的軍兵有輕微的抵抗,但是在強壯的北遼軍面前根本產生不了什麼作用,僅僅片刻之後便被北遼軍兵制伏。

「香徠!」

上城之後,駱謹行沒看施彥也沒看陶淺,更沒問陶昱的去向,一眼便盯在那個抱着孩子的女子身上。

三年多未見,那女子的容貌未變,只是又多了幾分成熟,懷中抱着一個粉嫩嫩的孩子,想來必是自己那從未見過面的兒子駱平。香徠轉頭看去,雖然知道很快會和他相見,卻沒想到他這麼早進城。

三年不見,此時四目相對,竟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現在的駱謹行頂盔披甲,不再是從前認識的駱謹行那種文弱的模樣,成熟又剛毅,俊秀的面寵被行軍路上的風塵染得微黑,卻多了幾分男子氣。

她一眼看去便移不開目光,抱着駱平怔在那裏。

駱謹行也在原地停了一刻,然後大踏步走了過去,來到香徠面前,張開雙臂便把香徠和駱平母子一起抱進懷裏。

「香徠,讓你受苦了!」

「謹行,你終於來了!」

香徠慢慢鬆手,把平兒放在地上腿邊站立,然後反手把駱謹行抱住,喃喃道:「謹行,你來了,太好了地!你知道我盼這一刻盼了多久!」

駱謹行抱着她聲音顫抖道:「都是我不好,直到現在才來!」

香徠道:「不,只要你能來我就已經很滿足了,當年走的時候我還以為我們今生恐怕再無相見之時……」

想起那個時候,駱謹行仍舊覺得撕心裂肺的痛,抱着香徠道:「你知道當日你有多狠心,那樣便走了,竟然還讓我廢了你的王妃之位,在你眼裏,我就是那樣無情無義的人么!」

香徠在他懷裏悄悄抹着眼淚,道:「那時前途莫測,只想你過得好一點,只想你不要因為我而受南遼的限制,只能渾渾噩噩地想出那麼個辦法,後來到南遼之後也覺得你不會那樣做,才又想其他主意的!」

駱謹行道:「你這個女人,聰明的時候那樣聰明,怎麼傻起來也無可救藥,幸好你們母子平安,不然我哪還有臉活在世上……」

香徠點頭道:「嗯,是啊,幸好我們都平安,我們一家人又能在一直起了……」

說着伸手向放下平兒的位置去摸,道:「平兒,快來,你不總找爹爹么,現在爹爹來了……」

她邊說邊摸,一下沒摸到平兒便低頭看去,可卻還是沒見到平兒。

好立刻從駱謹行的懷裏抱脫出來向四周看,可是這一看卻嚇得魂飛魄散!

原來小駱平不知何時已經走到陶淺那裏去了,此時的他正被陶淺抱在懷裏。

從前的陶淺對駱平沒有惡意,可是現在卻不然,滅國在即,身南遼太子,他沒準會做出什麼來。

站在垛口旁邊的陶淺見香徠和駱謹行看過來,兩手抓着駱平的衣服慢慢把他舉了起來,舉向垛口上方,道:「駱軒!我命令你立刻退兵,要不然你的兒子將會立刻落飛出城牆之外!」

香徠嚇得雙腿發軟,幾乎跌坐在地上,嘶聲叫道:「不!你不能,初雨,他是你的外甥,你是在你身邊長大的,你不能這樣做!」

駱謹行一把扶住香徠,指著陶淺叫道:「你是誰!你放開他,放開我的孩兒!」

陶淺道:「我是誰?我是南遼的太子!我現在要殺你的孩子,可是你們要殺的也是我的父親!」說着又看向香徠,道:「姐,對不起了,我沒有別的辦法,國之不存,何以家為!我畢竟是南遼的太子,我不能不為我的國家做點什麼!」

香徠哭喊道:「可是你再怎麼也不能傷害平兒!他可是你看着長大的呀!他出生后第一眼見到的人就是你!」

她們說話的時候,徐麟悄悄退向後面,他沒想到自己一個不留意,竟然讓世子跑到敵人那裏去,自責的同時打算繞到後面去偷襲陶淺救下駱平。

可是他的舉動卻被施彥發現,指着他叫道:「徐麟,你不準動,你再敢多走一步,太子立刻把這孩子扔下去!」

徐麟恨得咬牙,卻不敢再動一下,萬一因為自己的舉動惹怒陶淺,提前把駱平扔下去,那自己的罪過就更大了。

香徠的駱謹行急到快要發瘋,可是被陶淺舉在手裏的小駱平卻一點也不知道兩方人正在因為自己對質,還以為陶淺像平常一樣哄他玩,在陶淺的手裏張開小手興奮地叫道:「舉高高,舅舅舉高高!小舅舅,平兒要飛飛……」

看着他的模樣,陶淺一陣心疼,駱平從出生到滿周歲的每個夜裏都在他房中渡過,可是現在自己竟然要狠心摔死他,想着可愛的平兒落下城去變成模糊的一團,他的心痛得裂開一樣,雙手不由顫抖起來。

香徠見他聽了平兒的話后雙手發軟,連忙朝平兒叫道:「平兒,小舅舅很喜歡你的,快給小舅舅香香,小舅舅就陪你玩了!」

平兒張著小手抓向陶淺的臉,嘟著小嘴努力向前湊,嘴裏還叫着:「香香小舅舅……」

陶淺再也忍不住了,慢慢把駱平放下抱回懷裏,失聲痛哭起來。

駱謹行見狀叫道:「立刻把他給我圍起來!」

北遼軍兵得到命令一擁而上把陶淺圍在當中,可是由於他懷裏還抱着駱平,誰也不敢動他一下。

香徠見平兒暫時安全便不敢再說話,生怕惹怒陶淺再起意要傷害平兒。

施彥與陶淺不在同一個包圍圈中,隔着北遼軍兵向陶淺叫道:「太子,用這孩子做人質離開,他日東山再起奪回南遼的天下!」

可是陶淺卻沒有聽他的,竟然慢慢把駱平放在地上,輕聲說道:「平兒,到娘那裏去吧,舅舅不能陪你玩了!」

平兒懂事地給他抹了抹淚水,道:「小舅舅不哭,小舅舅乖!」

然後跑回香徠身邊說道:「娘,小舅舅哭了,平兒惹小舅舅生氣了……」

香徠一把抱住平兒,把他死死摟在懷裏,比自己死裏逃生還要慶幸。

駱謹行見兒子終於回來,叫道:「來人,把施彥和南遼太子就地處斬!」

香徠聽到又是一驚,高聲叫道:「不行!你不能殺他!」

駱謹行道:「香徠,你在說什麼,他是南遼太子,若不殺他怎麼能算滅了南遼!」

香徠見軍兵又向陶淺衝去,她鬆開平兒便仆了過去,攔在陶淺身前道:「謹行,你真的不能殺他!他、他救過我好幾次,若不是他,我們母子不可能落到今天!」

駱謹行為難道:「香徠,若是別的事我一定依你,可他我真的不能放!」

香徠回頭看看垂頭站着陶淺,再回過頭來看看駱謹行,慢慢地跪下身去,道:「謹行,我求你,我真的不能讓你殺他!若是他這樣死了,我一輩子都會愧疚!」

現在的駱平根本不認識駱謹行這個父親,見母親和陶淺都在這邊也跑了過來,香徠拉着他道:「平兒,快給爹爹跪下,求他不要殺了小舅舅!」

駱平不太懂母親在說什麼,卻也隨着一起跪下。

駱謹行見狀連忙過來把香徠和駱平一起抱起,道:「香徠,你不要這樣,我不殺他就是!」

香徠這才安心,回過身來道:「初雨,你就別再執著了,從你父親當上皇帝那一天起,南遼覆滅已成必然,這一切都與你無關,你還是忘記從前重新生活吧!」

駱謹行也道:「我不在乎你是不是什麼太子,你對香徠母子有恩我便不會負你,若願意,我可以為你官晉爵都,保你一世衣食無憂!」

陶淺慢慢抬起頭,看看香徠又看看駱謹行,然後再看看駱謹行懷裏的小駱平,輕輕搖了搖頭,道:「不,我不會做你的官的,你我乃是滅國之仇,我陶淺不會這樣背棄自己的祖宗!」

駱謹行道:「也罷,那你便離開,哪怕你真有捲土重來的一日,我也不介意與你一決高下,如果你真有本事搶回你祖宗的江山,我駱謹行佩服你!」

說着朝兵士揮手,道:「讓路,放他走!」

兵士們慢慢撤向兩旁,給陶淺讓出一條下城的路。

陶淺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轉過身去一步步向前,可是走出去一段后卻從地上撿起一把南遼軍落下的佩劍提在手中。

兵士們見狀再一次提起刀槍對着他,徐麟和徐澈也挺身擋在香徠和駱謹行身前。

香徠莫名覺得心慌,感覺陶淺不像是要傷害自己或者駱謹行,把身前的徐澈推向一旁,朝陶淺叫道:「初雨,你要做什麼?!」

陶淺緩緩抬劍指著駱謹行,道:「駱軒,我想告訴你,南遼是亡了,可是卻不是亡在你手裏,而是亡在我父親手裏!我恨,我恨老天為什麼不讓我早生十年!恨我為什麼有這樣一個父親……」

說着又把目光轉向香徠,道:「姐,我再最後叫你一聲姐,這一輩子,除了我母親之外只有你和平兒讓我覺得像親人了……我求你一件事,讓我南遼的百姓也像北遼一樣豐衣足食!」

說完橫過劍來往脖子上用力抹去!

「初雨!不要——!」

香徠驚駭欲絕,掙開駱謹行便向前撲去。

可是她過來時已經晚了,陶淺的脖子上割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小河一樣向外流。

陶淺的雙眼瞪得又圓又大,直勾勾地看着遠處的天,那神情中真的充滿了不甘。

鮮血流滿了半邊身子之後,他的身體終於倒了下去!

香徠無力地撲倒在血泊之中,淚水決堤而出,無力地喃喃道:「為什麼要這樣呢、為什麼要這樣呢,你本來可以好好活下去的,你才十幾歲,你還沒真正生活過……」

駱謹行也看得心疼,沒想到一個小小少年有這樣的氣節,不由也站在陶淺的遺體旁默哀。

此時卻聽旁邊一道悲愴的聲音響起:「太子!你慢走一步,等等老臣……」

眾人轉頭看去,只見施彥趁人不注意已經爬上城牆,此時正站在垛口上,頭朝着駱謹行和陶淺遺體的方向,向陶淺叫完之後又朝駱謹行說道:「駱軒,當日你沒有真正跳下城,今日便讓我跳了吧!」

說着身子向旁一歪,一頭扎了下去!

駱謹行注視着他跳下去后空了的那片天空,心裏突然也空蕩蕩的……

南遼最後兩個抵抗的人去世,其他軍民人等一概臣服。

在香徠和駱謹行重新進到皇宮之時,陶昱還在競春園的羅漢榻上吸他的香。

駱謹行看他的頹廢相沒心思解決他,讓人把御花園圍了三天,三天之後再來看,陶昱已經弔死在競春園的樑柱上。

至此南遼最後一位皇帝消失,南北遼徹底統一,駱謹行登基為帝,廢的三宮六院,只寵皇后連香徠一人,從前的世子駱平冊立為太子,兩年後連香徠又生一個女兒,取名紅豆。

從此遼后連氏成為一代傳奇,幫助遼皇陛下統一南北,身為一國之母后掌理農商,手握遼國經濟命脈。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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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妃的三畝田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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