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奮起直追
迷迷濛蒙中似乎有清凌凌的鈴鐺響起，孟姑娘微閉着眼睛抿唇笑了，身子輕飄飄地趿鞋起身候在帳后，有黑影襲來，她舉起突然出現在手中的大棒利落一敲，那人一聲未吭、應聲倒地。
無聲獰笑着蹲下身，手上的大棒似乎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神器」，在她不需要的時候一眨眼就從手中消失了，將地上之人倒拎着翻轉過來一看，正是想像之中那個人。
得意地笑着，她對床角的繩索招招手，那繩頭就自動飛到了她手中，剛想把地上之人五花大綁，卻感到一陣惡寒，低頭一看－－那人正眼光清明地盯着自己。
愣神不過一個眨眼，隨即優劣之勢倒轉，躺在冰涼地面的人變成了她自己，而本該在地上的那人正邪笑着俯近……
皺眉慌亂一偏頭，本就在枕頭邊緣的腦袋側頰靠上冰涼的床沿，猛地睜開眼，入眼是一片安靜的漆黑，沒有鈴響，沒有大棒和繩索，更沒有邪笑的某人－－孟姑娘發現這左不過是一場夢境，不由懊惱地嘆了一口氣，連在自己的夢裏都不能好好懲治懲治某人，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氣惱地對着空中踢了一腳，孟小姐雖然和衣而眠，但鞋襪被秀茹脫掉了，蓋着的被子此時已經有一半掉到了地上，光溜溜的腳丫氣勢洶洶地踹過去，又蜷着腳趾頭縮回來。
……
齊王府，流沙苑，隔着牆只能聽到一個低沉的男聲在絮絮叨叨地說着些什麼，有些亢奮的語速，帶着些揶揄的輕笑。
「龍雲，少廢話！」坐在院內石桌前的男人徑直把書卷往桌上一拍，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我要的東西呢？交出來！」
縱使識趣地閉了嘴，叫「龍雲」的那個人還是不甘心地撇了撇嘴，慢慢騰騰地掏了好久才扯出一紮被纏得結結實實的鞭子來。
迎上疑問的眼光，龍雲不滿地皺眉道：「這鞭子詭異得很，沁涼得瘮人不說，鞭梢上的這些個倒刺太尖了，真不知道孟小姐一般是放在哪裏的？」
「這……你就不用關心了！」嚴肅且不耐煩的俊臉黑了黑，一把奪過那扎鞭子。
袁浩宇自然知道，孟姑娘把蛇鞭收在袖囊里，還是貼身放的，不過，這些龍雲能想到的自己居然沒想到，這點讓他有些氣結！
暗暗吐了吐舌尖，龍雲看到好友面色不豫、似乎隨時都要轟走自己的樣子突然更好奇了，第八次地鼓起勇氣問道：「她不會就是未來的齊王妃吧？」
聽弟弟龍霧－－以祖傳「吞雲吐霧」異術好不容易混到容世臻身邊的傢伙說，那姑娘簡直不像跟他們一個世界的人，而他聽到齊王為她尋鞭而派人找上自己更是滿臉的不可思議，但再深問下去，龍霧只說了句「跟你我之前想像的都不一樣」之後怎麼也不肯說了。
「為什麼不會？」袁某人低頭折好蛇鞭，塞進自己的袖囊，嗯，確實有點冷。
「不會吧？」龍雲誇張地張大嘴，盯着低頭一霎那神情溫柔如水的某人。
「嗯？」袁某人抬眸已恢復到常態。
「我說的是，殿下不會親自去孟府親手交予吧？」龍雲慌忙解釋，這人直接接過來就揣在袖子裏，還一副那樣的表情……
「不可以嗎？」某人高挑起眉尾，那眼瞳里的幽光分明在表達：我做什麼需要經過你同意？
「咳咳……當然！」為了掩飾尷尬，龍雲趕緊轉移話題，「容丞相那邊好像一開始就知道孟小姐的身份了！」
「是嗎？」浩宇擰眉深思。
既然知道……難道是想撮合太子和她？孟家如今大不如前，不像！原因嘛？揚起一抹淡笑，要不先聽聽當事人的描述去？
見某人又一次笑得如此「風騷」，龍雲暗暗扶額，敢情沉浸在情思中的男人就會變成這樣？親往獻寶博美人一笑？真不像他的作風！
「這個……如果容世臻因此記恨孟家？」龍雲撇開眼，故意不去看某人扎眼的笑，「又或者太子那邊……」
「容丞相度量雖小，但審時度勢倒還算是厲害人物！」浩宇低頭理了理袖口，收了笑意，「而且……抓了孟府小姐當侍女都沒有察覺，難道就不是罪責了？」
……
孟府久未出現在練武坪上的女子最近幾日倒來得早，幾乎是天一亮就出現了，只不過嘛，細看就能發現詭異之處，這女子閉着眼練拳，而且每每練的都是赤手空拳、貼身擊打的招式。
攜著彎刀來到練武坪，齊雲心抬眼就看到那坪中心的熟悉身影，不禁嗤笑問候道：「思齊，早啊！」
第一次看到孟小姐閉眼練拳的時候，縱使是見多了怪人的齊雲心也不禁驚異，還以為親眼見到傳說中的「神明夢授機宜」呢！托腮饒有興趣地看了半天，才失望地發現她使的這些招式不過就是她慣常的蛇拳罷了！
待她練完一套坐下歇息，雲心好奇問她緣故，她怎麼也不說，逼急了就發飆說什麼「早起困得很就閉眼練唄，礙着你什麼事了嗎？」
呃……是沒礙着我什麼事，只是覺得很反常而已。
以前你也困，即使睡不着還不是賴床不起嗎？怎麼突然對練武這麼上心了？
齊雲心這幾天很是左思右想了幾次，終於想出些緣由來，她本就是江湖中人，也沒那麼多遮遮掩掩的心思，張口就問：「思齊，你不是被人夜潛……香閨吧？」
雲心的性子也收斂了不少，若換成以前，她保准說「喂，這麼個苦練法，不是被採花大盜採了準備報復吧？」
「我……我的房間可從來不熏香！」閉眼練拳的孟小姐出手明顯一滯。
「那你那天為什麼抱被子來找我？」雲心抱臂往廊柱上一靠，似笑非笑地打量著速度慢下來的拳頭。
「打擾二嫂和二哥親熱，是我的大錯！我認錯還不行么？！」孟小姐睜開眼睛，有些委屈地草草收了拳勢。
「實話跟你說吧，上次大哥回府找你，那日你正與娘學女紅，我見他臉色不對勁偷偷跟着去看，你猜我發現什麼了？」眨巴著杏眼，齊雲心故作神秘地賣著關子。
「關我什麼事……」孟小姐扭頭就走，就她，一定沒發現什麼好事情！
「我看見大哥帶了個神秘人回來……」齊雲心一笑，「而且就在香雪別院附近呢！」
「香雪別院？」孟小姐腳步挪不動了，這個名字好熟悉哇，在哪裏聽過呢？
「你住處高懸的匾額名，不是忘了吧？」齊雲心看着孟小姐努力回憶的小模樣，無奈提醒道。
這點不提醒孟小姐還真要忘了，對這些的風雅的院名她一貫不愛去記，誰的住處就叫誰的住處唄，什麼香雪、浣雪、沐雪的再風雅又有什麼用？
「怎麼會……大哥不可能！」孟小姐很自覺地把「神秘人」默認成了袁某人，大哥一向保守謹慎，領人私會的事怎麼可能做得出來？
「我也覺得奇怪，當時也不疑有它，左不過是個『有情郎欲見情妹妹未遂』的小事，還以為大哥會說就沒跟你提，結果第二天某人就跌跌撞撞地抱着被子跑我那來了！」齊雲心笑眯眯地盯着孟小姐，「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怎麼知道……」孟小姐有些心虛，皺皺鼻頭，乾脆望天裝傻。
「當然，我想問的是，你們真的有……」齊雲心眉眼飛飛地湊近。
「沒有！我發誓，我這幾天都沒見過他……」孟小姐驚恐地搖頭，豎起手掌，假笑道，「抱被子嘛……我就是想問問你，去不去一起曬！」
可不是沒見到嗎，自己那夜睡得實在是死沉死沉的。
「……」齊雲心怔了怔，捏了捏面前緊張得縮成一團的孟姑娘，「若是真有什麼，你可別瞞着我！萬一你們……」
「沒有的事！」孟麵糰好脾氣地任由雲心捏了自己的肩膀又捏腮幫，指了指天，「你看看，今天天氣這麼好，簡直是為練武準備的好天氣嘛……啊切……」
之前練武出了汗，剛剛光顧著說話沒動，被冷風吹過自然渾身發冷。
「練什麼？」齊雲心點點頭。
「拳！」孟小姐笑逐顏開，答得飛快，「我練蛇拳，你練虎拳！」
「好！」雲心挑眉一笑，「輸了你可得給我說實話！」
「我一直都說實話來着！」孟小姐翻了個白眼，翻完立即出手，向著雲心還要說什麼的小嘴。
「居然偷襲我！」扭身避開頃刻襲至嘴邊的指尖，雲心語帶不滿斥道。
孟小姐也不惱，蛇拳迅疾似閃電，連連出招，逼得措手不及的齊雲心接連倒退。
本姑娘練的蛇拳就是講究「快」與「出其不意」！有人敢擅闖，有人敢胡說，我就敢教訓！咋地？
……
睡覺前調整好枕邊的小銅鈴，聽大嫂說大哥明天也要跟着那人出征齊地平亂，這麼說來，明天一早這銅鈴就可以拆掉了。
戰事一起好歹是幾個月的，更何況是以地勢險峻聞名的齊地，光是路上率軍奔波的日子想來也短不了。
低頭翻翻紅木匣里的「布頭」，看着一個個似香囊又似小包的各式布袋，孟小姐望着自己滿是小針孔的食指指尖發了一會呆，也不知道怎麼的，每次扎的居然都是這根手指。
她嘆了口氣，唉，自己還真不是做綉娘的那塊料！不過很快，她又笑了－－論綉工，她都這樣了，居然還不是最差的！
在她的引誘加攛掇下，齊雲心也加入了「孟府綉娘」的行列，於是，在孟小姐看過娘親繡得精美、大嫂繡得雅緻而懊喪不已之後有了解憂的「良藥」－－只要再看看齊雲心手裏的東西，立馬就能喜笑顏開。
那一雙能將飛鏢、銀針射得毫釐不差的巧手，居然能在針眼面前顫抖得將虛影直接掩蓋了透出的微光。想到這裏，孟小姐笑得幸災樂禍，一次穿不過去也正常嘛，有必要那麼緊張嗎？
這連續好些天都是這樣，除了綉綉東西就是彈彈琴、練練拳，而最值得自豪的成績就是－－現在的孟小姐即使矇著眼睛也能憑直覺和聽覺捕捉到身周掌風和身形的移動，進步神速得令齊雲心都咋舌。
雲心咋舌的具體過程是這樣的……
「我說你這敏銳和速度都堪比捕食的蛇了……」雲心咂咂嘴巴，顯得有點漫不經心。
「真的？」孟小姐頓時欣喜若狂地睜開眼睛，就要張開雙臂撲入二嫂溫暖懷抱的時候，雲心開口了：「嗯，那一定是條快要餓暈了的蛇！」
瞥了瞥孟小姐臉色凝定的喜色，雲心用商量的語氣提議道：「我能不能不使虎拳，換回鶴雲拳法？」
「不行！」孟小姐堅決地搖頭。
「為什麼？」齊雲心含着一絲戲謔的笑問道。
「你答應當陪練的，自然得聽我的！」孟小姐義正言辭，毫不退讓。
鶴雲拳法是齊家獨門功夫，目前也就舅舅和表兄姊們會，孟小姐目的性很強，她克服鋪天蓋地的睏倦來苦練可不是練來為防自家人的！
「莫不是他……」齊雲心狀似好奇地猜測道，「使得就是虎拳？」
其實也沒見過他使多少招式，好像也只是隨意張開爪子就抓她的手腕啊、腳踝啊什麼的，思及此，孟小姐的臉不由紅了紅，其實也不知他使的是什麼武功，只知道他有一柄佩劍，只見過出鞘一次，其他的，還真不清楚了！
孟小姐心一橫，捏指成拳就出手：「隨你用什麼功法，接招吧！」
這回她也不閉眼睛了，一上來就直接開打。
「喂，哪有你這樣愛偷襲的慣犯！」齊雲心不滿地尖叫，「好歹預先打個招呼啊？出招之後再喊一聲有意思？」
「哼……少廢話！」孟小姐的蛇拳又兇猛又迅疾地招呼上來。
「太沒大俠風度了！」移動間，雲心喘了口氣，柳眉倒豎地怒斥。
她倒不是真沒法敵過孟小姐，只不過「好心」噹噹陪練罷了，嗯，不當好陪練，怎麼能大大方方地看好戲呢？
而事實證明，孟小姐不是真的從骨子裏懶到皮面上，而是需要目標，以及某些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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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欣然（抱臂望天）：終於熬出一章來了，工作+加班連續9天的偶啥也不想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