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春夢留痕

第二十三章 春夢留痕

來不及去掏失而復得的蛇鞭,也顧不上解釋那綉著「平安」的布包--也許被他理解成「平安符」的東西其實當真只被用來裝零散絲線的包包而已。

至於為什麼還是這兩字--綉樣都是這兩字沒得選,不過是練個手,誰計較這些?

一骨碌起身,孟小姐跨過礙事的某人就是一絆,趔趄著「噗通」一聲就極不優雅地落了地,落地第一件事也不是找鞋,而是快步親自把一頭扎進來的侍女趕了出去。

「你怎麼就這樣闖進來?快出去!」孟小姐壓低聲音訓斥道,張臂扶著兩扇門擋在侍女面前,隔斷了她的視線。

「小姐……」趴在地上的秀茹爬起身,一副欲哭無淚的委屈模樣,眼睛倒也不去窺探室內光景,只一個勁地向後望,倒像是身後有大救星可以求助一般,「奴婢不是故意的……」

孟小姐見狀心下稍安,不著聲色地把大開的房門合緊了些,杏眸滴溜溜地掃視着,連角落與地面可疑的影子都沒放過,終於確定外隔間就只秀茹一個人,哪有其他人的半點影子。

想起剛聽到的那聲笑,孟小姐眸中疑惑之色更深,但隨即搖頭在心中否定了這個想法,不可能!齊雲心哪裏至於如此無聊,半夜拋夫棄床跑到自己這來蹲守大門?

安心下來的孟小姐覺得身上涼透了,而對面低頭噤聲的秀茹似乎也受了不小的驚嚇不敢抬頭,若是以前她早就拿了衣物過來要給自己披了。

「回去睡吧!」孟小姐揚著下巴尖指了指外間凌亂的床榻。

「是!」見小姐語氣並無怒意,秀茹心下鬆了一口氣,忙答下往床榻走。

「真奇怪!」孟小姐小聲嘀咕了一句,又不放心地掃視了一遍外間,再次確定並無可疑才關上了門。

她這邊才關門不久,門樑上方就輕飄飄地落下一個影子來,那影子如一片飛羽般輕捷,無聲落地,還搖頭輕嘆了一聲。

若是這姑娘呼救,作為大俠的她還真不介意幫忙教訓教訓某個膽大包天的「採花賊」,大不了打了之後裝作不知,自己只是幫忙抓賊啊,誰緊急出手前還研究好這賊什麼來頭?

只是,小妹居然沒有,齊女俠面色潮紅,摸摸下巴--從自己剛才居高臨下的角度來看,孟姑娘冬夜穿着中衣,領口微微散開,但也還算齊整,剛剛那個刺耳的裂帛聲是什麼發出來的?居然不是她想得那樣?她有些好奇。

「哼……放開,快滾!」一到床邊就跌進一個暖和懷抱,溫熱熨帖著冰涼的肌膚更顯暖意融融,儘管肌骨毫不客氣地吸取著某人的熱度,孟小姐的身子卻僵直著,張嘴也簡潔、毫不客氣。

身後之人只把在懷中頑抗的某女箍緊,輕笑道:「先捂暖了再說!」

孟小姐心中矛盾,像兩隊勢均力敵的拔河者在角力,一方面她不想大聲呼叫,這人會不會因此一走了之很難說,賴在被窩裏的可能性更大,這隻會令彼此更尷尬,而且來了人多半折損的也是自己的名聲,按娘親和哥哥們的性子,這麼一來說不準就直接替她做了「嫁誰」這一重要決定,那還了得?!但是……不喊叫無疑是在助長某人的色心,瞧他那雙手正從背後繞過來,正不安好心地捏著自己肚皮上的軟肉!

「嗯,長胖了有肉了,這樣好!」袁某人滿意地嘆息,縱使隔着幾層布料依然感到肌膚的軟滑。

孟小姐此時以側卧的姿勢被他反身固定在懷裏,想着沒人看到就翻了個誇張大白眼--這語氣聽着很不對勁,這人倒像是什麼妖魔鬼怪似的,想等她被養胖了吃她的肉?

冷哼一聲不想理他,孟小姐試圖掙開他圈住自己的臂膀,卻發現根本毫無空隙連掙扎都是徒勞,不甘心地把肚皮往後吸了吸,軟肉從某人的魔爪中滑出,孟氏小手才好不容易地擠進省出的空隙。

孟小姐承認實在是很想罵某人的無恥,但多次打交道下來的經歷讓她明白--無論是破口大罵式的「明罵」還是指桑罵槐式的「暗罵」都是一點也沒用的,早晚被他繞回來反而嗆著自己!

她索性閉眼不理睬他,這總該無趣了吧,無趣了他自然就會主動走掉了吧,畢竟一早就要出發,這人居然還真敢來!

「綉了多久?」指尖轉移,輕輕摩挲著纖指的輪廓,在一根指頭上反覆流連,「手指都腫了一個!疼嗎?」

前一句帶着些探究和興奮,而後一句也是探究卻融入了心疼。

「沒多久……」孟小姐敷衍答道,抽回微微發癢的手指,不安地扭動起身子,嗯,他圈在腰間的臂膀隨着問話鬆了好多。

「別動!」臂膀加了些力道,腿也搭上來輔助止住了她的小動作,湊近耳後的聲音喑啞微顫,「如果不想現在馬上就以身相許的話……」

「你什麼時候走?」識趣不再亂動的孟姑娘儘力用最平靜的聲音說,耳後和雙頰卻紅了個透,眼下這狀況也太曖昧了,讓她直覺想逃開。

確實是臨行呢,鳳眸中幽光暗了暗。

「天亮以前,你放心!」閉眼掩去心緒,調勻氣息。

看不到身後某人的表情,只感到耳後的氣息趨於平穩和緩,似乎就要在此入眠,孟小姐不禁急得在心中「抓耳撓腮」,忍不住出言提醒道:「現在快四更了!」

「冬天五更才天亮!」袁某人慢吞吞地對答。

「哦……」孟小姐哪裏敢睡着,捏著自己的腮幫用痛意保持清醒,待會天一蒙蒙亮就一定要叫醒他!平時睡過頭沒什麼,這一次若是睡過了可就鬧大了,他不擔心她可擔心着呢!

「睡吧……」耳後之人用下巴在肩窩上蹭啊蹭,悠悠補充道,「我只淺眠一會,天快亮時自然會醒,都習慣了的,再不然,到時間了也有我的人會來……」

孟小姐還是覺得惴惴不安,尤其是最後那一句,不禁苦笑,你的人會來?把我的閨房當成什麼地方了?!

搬地方,今天一過立馬搬!孟小姐暗暗下定了決心,至於原因嘛--鬧鬼!要不睡著了醒不來,要不睡不着,難道這還不算嗎?

睜眼睜了半天,眼前還是一片望不盡的黑,也許是安靜得太久,也許是身後之人的呼吸太過勻凈,眼皮不由自主地耷拉下來,一合上便像進入到了另一個世界--就如卧於一片無邊無沿的流沙,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將意識吞沒。

當微弱的晨曦透過簾帳的時候,枕上的一雙眼睛猛然張開,懷中之人不知什麼時候變換了姿勢,平躺在身前,被她枕着的臂膀麻木得似乎已經超脫了自己的掌控。

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臂,將那顆看似小巧分量卻不小的腦袋擱上枕頭,苦笑着揉針刺一般酸麻的肌肉,狀似自言自語道:「我枕了你的枕頭,你枕我胳膊也正常,但如果我早知道你個小腦袋都這麼沉,我們應該一開始就反過來!」

眼見纖長的睫羽輕輕顫了顫卻沒有睜開,而此時窗外傳來一串急促的鳥鳴聲,某王無奈地嘆息一聲,翻身撐在枕邊,低頭像啄米一般在柔嫩的唇瓣上輕輕一啄,「等我」兩字也輕輕揉在唇間渡了過去。

待得天已大亮,即使隔着窗戶、帳簾和眼皮都能感到那一片白茫茫的亮光,榻上平躺的女子才緩緩睜開杏眸,也許因為未褪的睡意,眸瞳中一片霧氣迷濛。

昨夜真是一夜無夢,轉頭看,枕邊的絨布袋依舊是之前被撕壞的模樣,而裏面的軟鞭正映着初起的陽光流轉着冷冷鱗光,不知是因為反射的陽光、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映在眼裏卻覺得生出別樣的暖意來。

「唉……」撈起被子兜頭一蓋,孟小姐覺得自己大概、也許、可能也做了一回烏龜,閉了眼睛看不到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嗎?一點也沒!

在他剛開始抽出手臂之時她就醒了,故意加重力道往後壓,他還真耐心地慢慢「放」了那麼久!就算他手腕不酸,她脖子都酸了!

閉上眼睛反而讓其他感官更為敏銳--他話語里的寵溺之意、唇上輕柔的觸感、「等我」兩字包含的情意之重都讓她無法忽略!

可是,若是睜開眼又能說些什麼呢?

後會有期?躺在床上說這話合適?

等你回來?承諾太過沉重,一個「最美的琴音」都還沒兌現,她無力背負其他。

她茫然、她無措,所以,她居然也裝了一次她最為鄙視的--縮頭烏龜!

……

當孟烏龜終於鼓起勇氣從被她自個輾轉反側得不再溫暖的「龜殼」中鑽出來、下決心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被兩道犀利的目光上上下下洗禮了一遍。

「二嫂這麼早,什麼事啊?」孟小姐裝模作樣地打着哈欠,又恢復到冬至時的困相。

「昨晚……沒睡好?」雲心拉長著語調,眯眼細細打量。

「我最近都這樣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孟小姐指了指右肩,示意是蛇脈所致。

「也是!」雲心點點頭,懷疑之色淡了。

孟小姐鬆了一口氣,繞過她就快步往外走。

「春夢尚且都耗人神氣,更何況……」擦肩而過之時,齊雲心一把抓住就要越過自己的肩頭,「不只是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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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夢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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