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第一百九十六章 傷逝

章第一百九十六章 傷逝

容昭給予了容晶最後一絲寬容,但並不代表其他人就會放過她。

北宸園發生的事情不可能瞞得過秦瑄,他得知始末后,冷哼一聲,這容家三女,也太不知所謂了,連親疏遠近都不分,甚至膽敢傷害昭昭,實在是可恨!

秦瑄並沒有親自出手,只是將容永清宣進了園中,然後讓他一個人在九州勝景的偏殿的冷板凳上坐了半下午,坐得冷汗涔涔,拚命回想自己犯下的過錯。

隨後,秦瑄也沒見他,直接將他打發出了北宸園,在塞了身上最值錢的玉佩給送他出門的李大總管后,才從神情冷淡的李大總管嘴裏問出了皇上不悅的原因。

問出來了還不如不知道呢!

為了個不知所謂的外男,居然給貴妃下毒?

容永清幾乎維持不住面上的淡然,深一腳淺一腳地出了北宸園,跌坐進轎子裏,就茫然了。

本該是大乾朝最尊貴的外戚,為何卻過成了如今這般落魄的境地?

就像當初他娶了侯門千金那樣,本該是志得意滿意氣風發的,卻生生被子嗣二字壓彎了脊樑。

他的一生,自林婉去世后,就再也沒有過順心的時候了。

回到府里,他就聽說,三姑娘回來了,只是大吵大鬧的,情緒很是激動,砸了滿屋子的東西。

容永清慢慢沉下了心。

說實在的,對於府中的女兒們,他自來就沒有多上心的,反而因為心中那對林婉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倒有幾分心力放在了大女兒身上,他雖然低估了大女兒的本事,但卻很是明白大女兒是個有能耐的人,他一邊防着她心中惦記母親的仇恨,一方面又會想,姐姐都這麼聰明了,當年自己那個沒能出世的兒子,是不是也如他姐姐這般厲害?林婉自己就是個聰慧大氣的,她的孩子,自然也不差。

而後面幾個女兒,他印象中,老二生得好,完全可以將她當做一枚聯姻高門的棋子;老三驕縱,姿色也不俗,可以走老二的路子;老四,倒有幾分他娘的品格,沉默通透,卻是五姐妹中容貌最平常的;老五不過是個人雲亦云的傻孩子。

可再多的女兒,也及不上一個兒子,越是祈求,越是絕望。

最終,卻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他甚至不敢去調查,令自己再也不能擁有子嗣的,到底是嫉妒狠毒成性的鄭氏,還是那個遙遙立足深宮,獨佔聖寵的大女兒。

連皇帝的身邊都容不下人,她那性子,可比她母親厲害多了,哪怕他和林婉最情投意合之時,他在外面亦有逢場作戲的時候,林婉也不曾就此說什麼。

一個能讓聖明君主傾心以對的女兒,她真的還是自己認識中的那個雖然厲害卻並不過火的女兒嗎?

是不是,私底下,更有許多他想都想不到的事情發生,而他甚至鄭氏都一無所知。

容永清甚至回想起,在林婉去世一事中或多或少扮演過角色的人,例如鄭氏,例如青姨娘,她們都不在了,唯有一個他還活着,可窩窩囊囊地活着,眼睜睜看着當年野心勃勃追求的東西就擺在眼前,卻無論如何也得不到,這也絕對不是一種痛快的活法!

容永清在鏡子前拿下了頭上的冠帽,手忽然頓住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的兩鬢已經霜白,甚至頭頂的烏髮中都夾雜着許多顯眼的白髮,顯得那麼刺眼。

他忽然扔了冠帽,雙手捂住了臉,看看,真是諷刺!這一輩子,他汲汲營營,為此甚至做下許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最後到底得到了什麼?

淚水無聲地從他的指縫見溢出,順着手掌淌下來,落在地面上,轉眼就了無痕迹。

……

三天後,容晶在園子裏不小心摔倒了,頭撞上了石階的銳角,當場破了個洞,血流了一盆子,嚇壞了她姨娘,就連外嫁的容曇,都被她急匆匆地找了回來,卻阻止不了三姑娘的傷勢迅速惡化,不過半個月,就香消玉殞!

容昭再見到容曇時,是容曇前來稟報容晶去世的消息,她臉上清減了不少,原本的清秀之姿反倒因此而立體許多,顯得整個人更漂亮了,眉宇間隱約也有三分容昭的模樣,身上雖然沒肉,卻挺著個凸起的肚子,移動起來頗有幾分笨重。

容昭自己懷孕時不覺得,看着容曇時卻覺得心驚肉跳,連忙讓紫竹移來一個舒適的太師椅,塞滿了軟墊,坐進去跟陷入棉花堆中差不多,雖然站起來同樣不容易,可坐着時卻實在舒服。

「你這麼不方便,何必再來這裏,好好在家養胎才是正經。」容昭難得多嘴叮囑道。

容曇成親兩年,肚子卻一直沒有動靜,她不是不着急,好在婆婆是個明理人,知道她為此心焦,便勸慰了她,只說她年紀太小,懷了對身子反而不好,倒不如推后些,她身子能更健壯些,對孩子也好。

自古女子生存艱難,不懷孕被罵不下蛋的母雞,懷孕了又嫌不能伺候丈夫要親手給丈夫挑小妾,等到好不容易要生產了,卻是一腳踏進了生死關,上至大夫下至穩婆,心照不宣地明白,萬一出問題是一定要「保小的」;生了也不代表解脫了,萬一是個閨女,簡直是命苦得沒邊兒了!

容曇卻是個好命的,楊老夫人雖然也想抱孫子,卻真正是個善心的老婦人,和兒媳處了兩年,很是喜歡這個兒媳,甚至連子嗣也不忍催促,卻可是少有的善意,誰家婆婆還會為兒媳的身體着想?

如今容曇有了身孕,甭管生出來是男是女,證明她身體沒問題,就算生了個閨女,難道還不能接着生?這個年代又沒有計劃生育!

然而,本該一片喜氣的容曇,臉上的神情並不是那麼歡喜,反而透出淡淡的憂傷。

「臣婦本不該來打擾娘娘,只是……家中出了些事,總要和娘娘說一聲。還要向娘娘求個恩典,等下次再進宮,可否帶上五妹,五妹也快到出門子的年紀了,這些日子正跟着臣婦四處走動,正好也讓她沾沾娘娘的福氣。」

容昭聞言,微微一頓,然後問道,「容晶怎麼了?」

容曇臉色一暗,垂下了頭,眼中滴下淚來,容晶雖然打小對她也就一般,不過是這幾年才改得好些,以前卻是連她的東西都光明重大霸佔過好些次的,要說姐妹情多麼深刻,純粹是胡扯,只是,容曇到底還記得小時候容晶維護過她幾次的情分,「三姐前些日子在家裏摔了一跤,跌破了腦袋,去世了。」

容昭愣了。

她只是叫人廢了三姑娘,可沒叫人殺她!

「怎麼回事?」容昭沉聲問道,她可不願意好好地被人借刀殺人,而她卻充當了那把傻乎乎的刀。

容曇苦澀地道,「還真就是個巧合,三姐這些年性子越發左了,也不知是不是不願嫁人的緣故,當日嫌屋裏悶,要去園子裏走走,身邊只帶了個小丫鬟,誰知路上有積年的苔蘚,三姐不小心滑倒了,小丫鬟沒扶住她,讓她撞到了頭,血都流了一盆子。」

說到最後一句,容曇都有些哆嗦了。

大夫來看后說,血流得太多,三姑娘回天乏術。

容昭啞然,不過,想了想,她還是決定不隱瞞容曇,免得她從別處得來面無全非的事實,對她生出隔閡,最後影響到楊奕,她可從不會看輕枕頭風的威力。

容昭並沒有隱瞞,目視着容曇,直接道,「這件事兒,我清楚一半——容晶摔傷腦袋是我安排人做的,容晶魔怔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我是害死喬清池的兇手——我的確親手殺了喬清池,可並非無的放矢,敢動我孩子的人,我絕不會放過。三姑娘不知是癔症了還是從哪裏聽了些昏話,一徑以為我是害得他們有情人分離的兇手,前段日子特意進了一趟宮,就是為了來給我下毒。

你也知道三姑娘那腦子,當場被識破了,便破口大罵,這樣的人,名義上是本宮的姐妹,心中何嘗將本宮當做姐妹看過?既然如此,本宮也懶得和她講什麼情誼,這種女人,嫁去別人家就是招禍,留在自家,容家也經不起她的折騰,所以本宮讓人弄傻她,清清靜靜地待在家中過一輩子也好。誰知你今日卻說她死了,怎麼回事?」

容曇聽了容昭這番神態坦然的話,驀然抬起頭看向容昭,眼神震驚,嘴唇蠕動,但容昭神情淡淡地注視着她,卻令她涌到了嘴邊的質問咽了回去。

說什麼呢?貴妃娘娘只差沒直接說了,三姐想害她,所以她先下手為強,已經和三姐斷絕了姐妹關係,憑娘娘說一不二的性子,從來沒有虛言,這件事自然是三姐有錯在先。

娘娘說不是她殺的,就定然不是……只是……如果不是娘娘先將三姐傷了,說不定三姐也不會輕易就死了……

儘管理智上明白長姐沒有過錯,但心中對同胞姐姐的感情還是令她感到極其寒冷和難過,一條人命,一條親人的命,在貴妃娘娘的嘴裏,就是那樣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眼前這個眼神冰冷、風華絕代的宮廷貴妃,真的還是她那個沉默高傲的大姐嗎?

容曇回去以後病了一場,容昭賜了御醫一日不落地給她看診,終於保得她的長子平安出生,但自那以後,兩姐妹的感情卻反倒不比從前,慢慢地疏遠了。

等到容昭最終入主中宮時,容家在容昭心中,已經沒有一個值得她放在心上哪怕一丁點的人了。

今天回婆家,開了一天車才到,所以更新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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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寵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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