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路漫漫其修遠兮
鄺蕾記得剛剛進去的人是個相當道貌岸然的青年，一頭短髮打理得很乾凈，整個人看上去自信閃閃。沒想到進去不到十分鐘居然發出這種惱羞成怒的喊聲，顯然是被人問到了什麼尷尬又惱火的問題。
如果是一般面試的話，被問到尷尬問題最多含糊應付過去，這個青年居然如此惱火，大概也跟面試官普遍年輕有關。
一共五個人，有兩個連二十歲都不到，這樣的隊伍構成，對很多人來說的確沒有說服力。
捫心自問，如果不是認識蘇亦凡，如果不是已經相當了解輕靈觸動，鄺蕾自己也會對這個招聘會產生懷疑。
人類是最勇於冒險的生物，也是最容易安於現狀的生物。對於很多人來說生活並非一場冒險，他們選擇用另外的方式和角度詮釋生活。
鄺蕾知道程水馨為什麼會選擇用這種方式招聘，她也是希望新的團隊能有點冒險精神。
在如此平靜的年代，再沒點冒險精神，只會讓產品和服務變得更加無趣而已。
這些想法在鄺蕾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她真正擔心的還是蘇亦凡她們怎麼解決這個問題。那個惱羞成怒的青年貌似身體略強壯，而房間里的幾個人她都見過，會發生什麼呢？
坐在鄺蕾身邊的女生也在擔心同樣的事，她掩住自己的嘴，有點吃驚地問道：「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這聲叫罵引來整個走廊里的騷動，求職者們紛紛站起來，盯着那扇會議室的大門。
鄺蕾稍微回憶了一下自己第一次見到蘇亦凡時的情景，對身邊的女生安慰道：「放心吧，沒事。」
是的，正如鄺蕾所說的那樣，幾乎是在第二聲怒吼喊出來的同時，會議室的大門被拉開了。
蘇亦凡拎着那個之前身強力裝的青年出來，那人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手臂像是軟了一樣，被蘇亦凡拖到走廊中央。
站在那些應聘者中央，蘇亦凡的聲音冷靜而從容。
「保安。」
中景國際的保安隊伍相當龐大，前前後後有幾十人，立刻有幫忙維持招聘會秩序的保安衝過來把這人拖出去。
蘇亦凡站在原地，用目光掃視了一圈這些還在震驚中的應聘者，最後還對着鄺蕾笑了笑。
鄺蕾身邊的女生有點驚訝地用手碰了碰鄺蕾：「哎，他對着你笑啊。」
「也可能是對着你笑呢。」鄺蕾不自然地笑了笑，轉移火力說。
女生呵呵笑：「要是那樣就好了，這男生挺帥的。」
鄺蕾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女生，這一刻她表現出的情緒比她的模樣要稚嫩不少，她很想提醒女生那個人才是這家公司的真正話事人，但她忍住了。
「別看了，做好準備吧。」
女生點點頭，握起小拳頭：「嗯，你也加油。」
鄺蕾覺得這個女孩有點可愛，相比之下自己顯然還是i太矜持了，不如女孩來得歡樂。
「我叫鄺蕾，你呢？」
「啊，我叫紀惟懿，是臨海人。」
…………
…………
之後的招聘進行得很順利，當然也有副作用，凡是進來的應聘者都會先看一眼蘇亦凡，然後再去打量三位美女。
整個招聘活動持續了一下午，到晚上五點鐘也沒有面完所有的人。最後還是舒暢出去宣佈招聘順延一天，第二天繼續。
舒暢從一開始就坐在會議室里，很多人都不知道這位著名的美女主持人居然是面試官之一，頓時紛紛驚詫。
驚詫之餘大家就不會對這種安排有任何意見了，沒有輪到的等第二天繼續。
因為答應了程水馨晚上一起吃飯，鄺蕾故意在衛生間里磨蹭了很久才出來，卻發現走廊里還剩下紀惟懿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裏。鄺蕾不是個經歷過多少痛苦生活的女孩，但看見這一幕總覺得心中微微有點柔軟，不由自主地走過去低聲問道：「怎麼了？還沒走？」
紀惟懿一個人穿着高跟鞋站在走廊里，整個人顯得倒是真的有點孤獨無依，聽見鄺蕾的聲音才轉過頭來，臉上倒是沒有什麼悲悲切切的表情，而是一臉平靜。
「沒什麼，我等人。」
鄺蕾這才發現自己好像會錯意了，不動聲色地說道：「我也等人，要不要坐一會？」
「坐久了，想站一會。」紀惟懿的目光從鄺蕾身上掠過，落在中景國際無比輝煌的裝潢上，有點感慨地說，「我以前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來濱海見一份工作。」
鄺蕾點點頭：「我也沒想過會在濱海找一份工，我的夢想本來是留在外面。」
現在的紀惟懿一點都不像之前那個略雀躍的小女孩，她轉過身看着鄺蕾，問道：「為什麼會做這種決定呢？」
「我也不知道。」鄺蕾搖搖頭，「有趣，或者說，覺得有意思。」
「就這麼簡單嗎？」紀惟懿對這個答案有點不太認同，她的經歷說明了另外一件事，「愛好當成工作，會毀了你的愛好。」
「也有不一樣的吧。」鄺蕾說，「還是有人能樂在其中的。」
紀惟懿沉默了一下，顯然還是不太能認同這種說法，又問道：「你畢業了？」
「沒有，我先做兼職。」鄺蕾現在已經知道了紀惟懿其實比自己大，剛才那小女孩的模樣只是靈光一閃，「我剛讀完大一，還要很久才能畢業。」
紀惟懿朝鄺蕾伸出手。
「恭喜你，我覺得你才是那種贏在起跑線上的人。」紀惟懿由衷地說，「像我選錯了實習公司，現在還在後悔。」
鄺蕾不好意思地低頭一笑：「沒有啦，只是個意外。」
恰好這時候程水馨推門出來，身後跟着蘇亦凡，再後面是王健滔，打亂了兩個女孩話家常的節奏。
「咦，你們認識啊？」程水馨見鄺蕾正在跟紀惟懿說話，朝王健滔遞了個眼神，「王總，你介紹一下你的前同事吧。」
此時兩名年輕女孩才知道彼此都是關係戶，對視一眼，笑容既輕鬆又略不好意思。
輕靈觸動這次招聘會雖然引來了不少人，卻異常低調，連本地媒體都沒有來採訪報道的。第二天繼續招聘，一直到下午四點多才把所有人都面試完畢，大致上的團隊名單也出爐了。
鄺蕾的兼職不算，共計十人的名單也是經過反覆討論的。紀惟懿做為王健滔的前同事，本身履歷雖然單薄，卻比很多應屆大學生好了許多，自然在入選之列。
對於管理團隊的成員，程水馨的要求非常簡單：一定要懂得處理網絡上的一些突發問題，並擅長製造話題。
本質上這種工作跟論壇管理員區別不大，相應的只是需要定製周期性的熱門話題，並根據公開內容做一些有煽動性的專題就好。許多人也就是覺得這份工作輕鬆才願意來應聘，要知道在濱海真正願意一開始就給員工交保險的公司也不太多。
這份名單經過王健滔、程水馨共同討論出爐，最終由蘇亦凡拍板，算是徹底決定下來，而此時留給程水馨培訓新團隊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也是蘇亦凡比較關心的問題：「你打算怎麼搞？」
程水馨只是問了蘇亦凡一件事。
「資金到位了沒有？」
「到了。」
「明天陪我去找一家顧問公司。」
蘇亦凡心想這辦法倒是簡單粗暴，而且乾脆利落。
濱海市的顧問公司真心不多，掛着的名頭都很大，從首都到省會的著名大公司旗下分公司比比皆是。程水馨早就做過功課，省略了很多被忽悠的環節，直接找到承接項目最多的一家。
這家顧問公司其實就開在蘇亦凡原來公司地址的樓下，號稱首都價值數億一家廣告公司的分公司。程水馨告訴蘇亦凡，這家公司與首都那家廣告公司的唯一關係就是曾經在地方電視台有過一次廣告合作，一個項目負責人跟現在這家顧問公司的某位女士有過一腿。
「這種八卦都能挖得到？」蘇亦凡驚詫。
程水馨輕描淡寫：「人肉其中一個負責人的時候順便看了他的博客，就知道了。」
蘇亦凡覺得自己無話可說，程水馨這準備工作實在太充分，都想不到詞誇她了。
這家叫博文彙集的公司正門口有一面牆，上面有蘇亦凡非常熟悉的一句話，看到的一瞬間蘇亦凡忍不住就笑了。
如果是十年前，顧問公司的牆上一般都會寫着諸如「年薪十萬不是夢」之類的勵志口號。但現在這家公司寫的就更實在一點。
「路漫漫其修遠兮，我們不能沒有錢。」
看到這麼讓人簡直感慨萬千的一句話，蘇亦凡大概就知道這家公司是那種可以擺出各種體位配合客戶的地方了。
正如是蘇亦凡所料，負責接待兩人的那位項目經理是那種典型絕對不會說no的年輕貌美姑娘，名牌上寫着「施煜」兩個字，整個流程簡直和當時去4s店買車差不多。
程水馨對培訓有諸多要求，這些要求不但沒有顧問公司的人覺得厭煩，相反倒有了一種眼前這個少女嚴重懂行的感覺。施煜看程水馨的目光最開始是那種特別職業化的笑眼，說了十幾分鐘后已經變成有點惺惺相惜的認同。
這種事蘇亦凡壓根不需要發表意見，他只是淪為陪襯地坐在旁邊聽着，看程水馨一條條一樣樣說着，然後蘇亦凡發現程水馨的談話甚至漸漸吸引了辦公室里其他一些人目光。
「……拓展培訓盡量縮短，多做遊戲少講課。」程水馨已經說到了最後幾條，又強調了一遍自己的核心想法，「我想要團隊更有活力，不拘泥於現在的思維模式，紀律什麼的不用過分強調。」
蘇亦凡早就知道程水馨的屬性其實不是善良守序，她想要的是一些能衝破現狀的東西。
施煜做的是那種包您滿意的工作，見程水馨也實在是懂行，表示自己一定滿足客戶要求，然後雙方商議細節，包括討價還價。
程水馨砍掉了一些項目，施煜本來想反駁，又被程水馨幾句話給堵回去：「你們要是覺得為難，我就去多問問。」
施煜早就從程水馨的談吐中聽的出這女孩其實很了解自己公司，知道多說無益，只能深深嘆口氣，表示自己公司很虧什麼的，但還是決定與這個未來有潛力的客戶合作。
程水馨就笑得比施煜更職業化：「相信我們以後還會有很多合作。」
蘇亦凡覺得程水馨最近看不見的努力似乎有點多，自己有一種跟不上她腳步的感覺。
談妥了整個培訓計劃，施煜送兩人離開公司，走到門口還奉上甜美笑容：「其實程小姐口才很好，如果有時間，我倒是希望程小姐能來我們公司做一堂公開課。」
蘇亦凡對這種逆轉有點不適應，心中倒是明白施煜這是在拉近和程水馨之間的關係，因為程水馨這個年紀的女孩若非重視金錢和感情，再想要的恐怕就是被人重視的那種存在感。
程水馨呵呵一笑：「好吧，不過我很貴的，施經理要做好準備。」
施煜心思被程水馨識破也不尷尬，笑着給程水馨按電梯：「只要能讓大家受益，價格不是問題。」
從顧問公司出來，蘇亦凡問到：「我們是不是還有一個備用名單？」
「是有一個。」程水馨點頭，考慮到應聘成功而不願意入職的人也不少，在之前那份十人名單之外還有幾個備選名額。
「不過我們暫時不需要找備用名單。」程水馨頓了頓說，「現在這個團隊人數已經超過了我的預期，如果真少一兩個人，也不着急立刻就招。」
蘇亦凡認可了程水馨的想法，整件事他都盡量尊重程水馨的選擇。
兩人也沒想到能這麼快就談完事，總覺得現在立刻回去好像有不認真工作之嫌，於是決定去找點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