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傳播
上了一天課的蘇亦凡晚上依然沒等晚自習，獨自一個人離開教室，這特立獨行的樣讓人覺得他在高中時代簡直不會再有朋友。
其實還是挺多人羨慕蘇亦凡的，都知道這小子直接跟學年組長正面對抗也沒落了下風。如今孫玉勝已成第一高中的過去式，王琴對蘇亦凡格外寬容也就很好理解。學校里曾經跟蘇亦凡有過衝突的富二代如王子瑋這種，如今看見蘇亦凡也是繞着走。可見蘇亦凡在過去一學期里奠定了多麼堅實的惡名基礎。
惡名就惡名吧，蘇亦凡覺得這樣也挺好，至少比一個學期之前的那個自己好一些。
人生太短，除了應該顧忌的感受之外，哪管得了那許多？
剛從學校出來，蘇亦凡被幾個人給攔住了。
本來還打算在學校門口等一會張瑤，這幾個人湊近了之後，蘇亦凡臉色變了變，就想去停車場。
來的幾個人里為首的一個中年男人眼尖，一眼瞧見蘇亦凡從校門口出來，立刻沖向他：「蘇亦凡同學，請等一等，請留步！」
蘇亦凡扭頭想躲開，那人腳步卻比想像中更快，幾步就走到他面前，伸手做了一個請稍等的手勢。
「蘇亦凡同學，請等等，我想跟您聊聊。」
蘇亦凡停下腳步，眯起眼睛看着那個男人，他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久了。什麼人身上什麼味道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眼前這個男人雖然一臉精英模樣，整個人卻散發着一股強烈的媒體人感覺。
毫無疑問，這人應該是個記者，而且不是地方台那種小記者。
不出蘇亦凡的意料，男人伸手攔住蘇亦凡之後，立刻自我介紹道：「蘇亦凡同學，我是新青年報的記者，我叫葉飛。」
蘇亦凡朝葉飛點點頭：「哦，您好。」
葉飛心中一喜，覺得這個蘇亦凡好像沒校方說的那麼難接觸，正打算繼續說什麼，對面的少年忽然一轉身。
「我對媒體採訪沒什麼興趣，再見。」
「…………」
葉飛本來準備好的千言萬語一塞，竟不知道這種時候應該說什麼好了。
就這麼一錯神的時間裏，蘇亦凡已經轉身走出去挺遠了。葉飛心中一動，朝着蘇亦凡的背影又快步追過去。
「蘇同學，蘇同學……我們確實是想採訪您一下，就一下就好。」
蘇亦凡腳步沒停：「換個人問吧，我不知道對你們說什麼好。」
如果真實是被蘇亦凡這麼三言兩語就打發走，葉飛大概也不會是國家級報紙的記者了，他臉上掛着笑容，跟着蘇亦凡的腳步也快步向前：「沒關係，我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如果您不允許的話，我們可以不寫入報道。」
蘇亦凡笑了：「記者的話能信？」
葉飛一點都不意外蘇亦凡的諷刺，陪笑道：「蘇亦凡同學，我知道濱海本地的媒體給你們帶來了不小的困擾。不過請您放心，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在新青年報上。」
蘇亦凡停下腳步，轉頭看着葉飛。
「你讓我怎麼信這句話？」
葉飛一時間語塞，他還真是想不到有什麼可以讓蘇亦凡信任的理由。當初定下來要來見蘇亦凡，而不是去採訪學校其他人，也是因為葉飛對整個快閃活動和一高中的簡單人際關係做了一些了解。
之所以這麼迅速來找蘇亦凡，一方面葉飛覺得不能讓其他媒體搶了先，一方面也是認為一個高中生，再難搞自己真誠點也應該能說服對方。可剛才在學校門口見了蘇亦凡之後，葉飛心中那種自信立刻消失了，他看得出蘇亦凡的心境可能比自己還堅硬強大。
這讓葉飛有些糾結，他的確不知道用什麼打動蘇亦凡。上全國性報紙這種話葉飛現在都不好意思說出口，他看得出蘇亦凡肯定一點都不在乎這個。
蘇亦凡回頭看看校門口，不少人都在朝這邊看，還有幾個學校老師也在目露關切地瞧著。學校那些老師顯然知道葉飛和身邊幾個記者都是什麼人，估計是在擔心蘇亦凡亂說話。
「別圍在學校門口，影響正常放學。」
葉飛沒說話，倒是站在不遠處的攝影師有點不舒服了，想要過來跟蘇亦凡理論幾句，被葉飛一個手勢阻止在原地。
蘇亦凡指了指學校後面那條奶茶店和快餐店連成行的小巷：「那那邊說吧，我不會什麼都回答就是了。」
葉飛展開眉頭看着蘇亦凡，他看得出，這個少年還是比預料中好說話一點。
一家葉飛現在這個年紀絕對不會進去的奶茶店，裏面裝修還有點小粉紅風格，蘇亦凡一個人坐在一邊，葉飛帶着一個攝影師和一個記者助理坐在另一邊。
「喝什麼？我請。」蘇亦凡把簡陋的菜單遞給對面三個新青年報的記者。
葉飛還好，他的助理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姑娘，穿得很時髦，看見這個菜單就開始皺眉了，不動聲色地把菜單推向攝影師那邊。
攝影師還是覺得蘇亦凡有點不懂事，搖搖頭道：「不用了，剛才喝過東西了。」
葉飛倒是笑了笑說：「給我一杯雪頂咖啡吧，提提神。」
蘇亦凡點點頭，幫大家點東西，然後才坐正了面對葉飛。
「有什麼問題，您說吧。」
葉飛進入狀態也不用預熱準備，笑着點點頭說：「行，那我就不客氣了。估計你也知道，我是想問關於那次快閃活動的問題。」
「想到了。」蘇亦凡說，「最近都是這種人，不過組織快閃的那兩位現在不在國內。」
「嗯，大致的情況我們都了解了一些。」做為一名國家級媒體的記者，葉飛的採訪狀態一點都不受影響，「我很想知道，你們最開始做這個活動是為了什麼？」
蘇亦凡看着葉飛，搖搖頭說：「直接問你最想問的吧，不用循序漸進。」
葉飛自嘲地呵了一聲，被蘇亦凡看透自己的心思彷彿沒有什麼尷尬似。
「那行，據我們所知，這次快閃活動受到了不少商家的贊助。扣除掉哪些必要費用之外，剩下的錢也不少，你們打算用這個錢做什麼？」
蘇亦凡看着這個青年報的記者，反問道：「是不是不捐你們就覺得這事不夠高尚？」
攝影師本來已經端起單反開始拍照了，聽到蘇亦凡的話又把相機放下了。
「這孩子你怎麼說話呢？」
蘇亦凡都沒看那個攝影師一眼，依然盯着葉飛：「我記得一有見義勇為，或者是做了什麼事拿了獎金，就有媒體去問這錢怎麼花。這不是道德綁架是什麼？是不是除了捐出去，就沒有別的選擇了？」
葉飛不得不承認，蘇亦凡的話說出了一種社會現象。有些普通人做了好人好事，拿到獎金，都會被各種勸說捐出去。本來可以改善生活的錢，非要為了弄一個善上加善的形象再丟掉。這儼然已經成為最近幾年國內新聞報道的一種特定現象了。
「也不是這個意思……」葉飛都覺得自己的解釋有點無力，但對着蘇亦凡讓他說違心的話也說不出口，猶豫了一會，還是嘆了口氣，「唉……你說的雖然是事實，但我們的確是想知道幾位同學想拿這筆錢做點什麼，大家也挺期待的。」
葉飛這態度蘇亦凡覺得還行，至少沒像之前那些媒體工作者那樣誘導，也有自己的態度。
讓媒體做到真正客觀是不太可能的，但媒體可以先表達出自己的立場，這一點其實大部分媒體人也做不到，他們只會把自己隱藏在黑暗裏，等待別人表達完，再進行各種加工。
所以蘇亦凡對葉飛倒是沒什麼惡感，他覺得這個人還挺難得。
當然這種好感也有所保留，蘇亦凡並不會因為葉飛的態度就對他推心置腹。
「既然你問道了，我估計你也是調查了挺長時間。」蘇亦凡看着葉飛說，快閃過去了一周多，該知道的現在也都很清楚了。葉飛找到蘇亦凡，肯定也是知道了蘇亦凡跟這件事有着密切的聯繫。
葉飛微微一笑，算是承認了。
「那我就這麼說吧。」蘇亦凡沒理葉飛助理和那個攝影師不善的目光，直截了當地說道，「怎麼花錢這件事其實沒有必要跟別人交代，這只是個快閃活動，再多的關注也只是附加價值，它的目的不過是讓人表達自己曾經做過一件事的強烈願望。當然你問到這個問題，我可以給你一個標準一點的答案。」
葉飛沒有插嘴，他有點緊張地看着蘇亦凡，等待他說下去。
其實葉飛自己心裏也很奇怪，經歷過很多大小採訪，自己為什麼會很期待蘇亦凡說的話，這個少年真的很特別？
奇怪的感覺在心頭一閃而過，蘇亦凡已經接着說下去。
「我們會把快閃剩下的錢都捐出去，做為一個為新生兒提供先天遺傳缺陷治療的基金。並且我們會把剩下的所有器材和設備都無償提供給下一個想要做快閃的團隊，當然前提是他們也會像我們這樣把所有額外收入都捐出去。」
這邊蘇亦凡輕輕鬆鬆地說完，坐在葉飛身邊的攝影師和助理都已經收起了輕蔑的神色，震驚地看着這個少年，半天說不出話來。
蘇亦凡看似簡單的決定，簡直是一個可操作的最佳慈善活動範本。
葉飛這一刻更加確信，自己來找蘇亦凡是個正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