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先生賣我幾斤仁義道理(2)

第249章 先生賣我幾斤仁義道理(2)

第249章先生賣我幾斤仁義道理(2)

徐脂虎住在西北角落的寫意園,院子不小,丫鬟卻少到可憐,略顯冷清,袁猛在內的鳳字營都安排在隔得不遠的兩棟院子裏,到了院門口,盧白頡再次作揖才離去。

進了院子,徐脂虎讓貼身丫鬟二喬去端些冰鎮梅湯來,坐下后,才問道:「路上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青鳥將蘆葦盪發生的一切如實稟報。

青鳥平靜娓娓道來,其中驚險,豈是簡單一波三折可以形容!

徐脂虎的臉色隨着跌宕而起伏,最後聽到世子殿下安然無恙,才捂住胸口重重鬆了口氣。

徐脂虎眼神古怪地轉頭望向到現在還沒能坐下的裴南葦,這個無法無天的弟弟,真是出息了,連王妃都敢搶!

整個下午至黃昏,寫意園風平浪靜,徐脂虎都在跟幾位女子問些有關徐鳳年的事情,尤其喜歡聽一些糗事。對於盧府情理之中的平地起波瀾,徐脂虎沒那個好心情去熱臉貼冷屁股。豐盛晚飯過後,知書達理的書童前來輕輕叩響院門,他出自盧府中最小的退步園,被泱州百姓視作劍仙的主人盧白頡其實住得不多,一年中大半時間都帶着這書童遊山玩水尋訪隱士。開門的是丫鬟二喬,不知為何,兩個同齡人十分不對眼,此刻便有些不是冤家不聚頭的意味了。

見到二喬,書童冷淡生硬說道:「我家主人要見你家小姐。」

氣氛本就古怪,這句話說出口后就愈發冷場。

二喬冷哼一聲,丟下一句知道了,轉身便走。

眼神清澈望着她的背影,書童偷偷流露出一絲懊惱。

坐在湖畔亭子裏的盧白頡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道:「少年已知愁滋味。」

徐脂虎走出園子,來到亭子坐下,有些愧疚說道:「這次給小叔添麻煩了。」

並半點無世家子陋習卻有世族子孫古風骨氣的盧劍仙搖頭道:「給小叔添麻煩算不上,只是如此一來,你以後在盧府就更難做人了。」

徐脂虎無所謂道:「這算什麼。無非就是在我面前笑得更假,在我身後笑得更冷。」

盧白頡嘆息道:「先不說二管事盧東陽,世子殿下指使扈從在鬧市行兇殺人,那些人品行再不濟,也是湖亭郡的讀書人,其中一位還是役門子孫,如果中門不卸,小叔還能去兄長那裏說上幾句,由盧府來出面擺平這爛攤子,大不了就是給那幾個小庶族一些撫恤銀子,以及幾份官衙俸祿,僅是用銀子買命任誰都有怨言,可正二八經的官職,大抵也能堵住嘴了,這等鬧心違心事,為了你,小叔不介意出面破例一次。可拆去盧府中門,當着一整條街湖亭家族的面殺死盧東陽,二兄好面子,不落井下石,已算忍耐極限了。盧氏數百年沉浮,受過的屈辱其實不少,只是近百年坎坷漸少,今日受辱至此,恐怕家主都要動怒啊。」

徐脂虎默不作聲。

盧白頡皺眉道:「脂虎,此時此地,就你我二人,小叔有些話就直說了。你這做世子殿下的弟弟,行事怎的如此不顧後果?當真一點不顧及京城那邊的看法嗎?須知你父王再權勢如日中天,終究還是樹立了張巨鹿顧劍棠這般可作王朝巨梁的政敵。再者,他這是要將泱州四族往北涼的敵對面推啊,許淑妃因你被貶入冷宮,若是皇帝陛下自己的想法倒還算好,若是皇后的意思,你覺得徐家在帝王心中還能剩下幾分情誼?何況許淑飛是誰你還不知道嗎,姑幕許氏這些年幾乎可算是傾盡一族人力物力去給她鋪路,遭此滅頂劫難,泱州四族,原本與我盧氏關係緊密的姑幕許氏,以後即便不會分道揚鑣,也註定不能再像以往那般共同進退,與當年泉兒的暴斃如出一轍,黑鍋還得由你來背啊。」

徐脂虎抬頭笑道:「習慣啦。」

盧白頡苦澀道:「你啊你。」

徐脂虎靠着紅漆廊柱,眺望遠方,柔聲道:「我那弟弟去江心郡找那劉黎廷的晦氣去了。」

盧白頡沉聲道:「難道他還要胡鬧不成?真不怕無法收場?萬一被有心人煽風點火,就不只是沽名釣譽之徒蹦出來了,牽一髮而動全身,甚至整個江南道都要炸鍋,你這些年還沒看透所謂的江南道名士重名不重命嗎?!」

「知道啊,早就看透了。青州重利泱州重名嘛,江南道士子誰不推崇我公公當年那句『大義所在,雖死重於泰山』。」

徐脂虎眯起眼笑了笑,道:「可是我這個弟弟,大概是我爹是北涼王的緣故吧,很多人拼了命都要攥在手裏的東西,他都不怎麼在乎的,可有些連貧苦人家都不那麼在乎的東西,他卻是最在乎了。小叔你與他說這些很有道理的金玉良言,他多半是聽不進去的。」

有棠溪劍仙美譽的盧白頡喟嘆道:「攔住他不入盧府,你以後的日子會過得輕鬆些,可真去攔,且不說攔不攔得住,你肯定第一個跟小叔翻臉。」

徐脂虎不顧禮儀地捧腹笑道:「小叔這劍仙做得真可憐。」

盧白頡望着這閨女的笑顏,眼神有些哀傷。

當年那心儀女子也是這般笑臉天然的,自己若是再堅決一些,少些自己嘴上的道德和大局,是否就不會有遺憾了。

世間哪來那麼多如果?

盧白頡閉上眼睛。

不遠處,是書童與丫鬟在針尖對麥芒地鬧彆扭,這兩個孩子會不會也是在多年以後才懂得「當時只道是尋常」的不尋常?

盧白頡離去后,徐脂虎便一直坐在涼亭中,枯等到深夜。

當那世子殿下出現在盧府外,白馬拖着一具早已血肉模糊的冰冷屍體。

顯然是從江心郡一路拖到了湖亭郡。

守在門口的盧白頡即使早有預料,見到這番場景,仍是感到無以復加的震驚。

徐鳳年下馬後,抬頭望向盧白頡,因為大姐徐脂虎的緣故,他對這位棠溪劍仙並無惡感,只是看到盧白頡單手貼在劍柄上,以一把霸秀古劍拄地,徐鳳年面無表情說道:「棠溪先生是想賣我幾斤仁義道理嗎?」

盧白頡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心中除了震驚還有疑惑。

這北涼世子如何來的身負重傷?

徐脂虎一路跑,將丫鬟二喬遠遠丟在了後頭,衝出盧府大門,離了很近,停下腳步,笑眯眯道:「呀,我們姐弟又闖禍啦。」

她並未察覺到徐鳳年背後,是一整片的鮮血淋漓。

騎馬拖屍過城門時,如一尾壁虎貼在孔洞頂壁上守株待兔的刺客一擊得手,幾乎刺碎了他的脊柱。

但徐鳳年只是紅着眼睛怔怔望着她,柔聲說道:「姐,我們回家好不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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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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