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0章 開門不見山(1)

第960章 開門不見山(1)

第960章開門不見山(1)

正月初二,涼陵兩州接壤處,橫豎兩條驛路交叉口子上,一支插有鏢旗的馬車隊伍折入南北縱向的寬敞驛道,跟在兩輛馬車屁股後邊,趕鏢兇險難測,只要有相對安生的官道驛路走,都要快馬加鞭,用作彌補山路河路上小心翼翼走鏢拖延下的功夫,這支打着金門鏢局旗號的馬隊排場不小,鏢頭鏢夫加在一起三十幾號彪形漢子,以青壯居多。鏢隊越過前邊那兩駕馬車的時候,一輛車子突然掀起車簾,探出一顆頭髮灰白的腦袋,對一名鏢師笑喊道:「壯士,還記得我嗎?上回入秋那會兒,咱們一起在路邊酒肆喝過綠蟻酒的。」

這位鏢師驚訝之後,放緩馬速,湊近了那輛馬車幾分,滿臉喜氣點頭大聲道:「記得,怎麼不記得,公子寫得一手好字,令尊更是仗義得很,白請了我們兄弟幾人兩大罈子綠蟻酒和五斤牛肉,怎麼,公子也是往陵州走?」

徐鳳年笑道:「可不是,如今在陵州州城裏混飯吃了,才在家過了年就得往那邊跑,就是勞碌命。如果在下沒有記錯,前頭幾里路就有家鋪子,酒肉都地道,價格也公道,要是順路又不耽誤你們走鏢,一起吃頓,也熱鬧些,還是我請客。」

從遼東那邊跑來北涼找生計的鏢師當下就有些為難,他們兄弟三人當初被那條姓袁的瘋狗逼得走投無路,宗門上下百餘口就只剩下他們三個,那瘋狗又有個在離陽朝廷堪稱權勢滔天的老丈人,想來想去覺著也就只有北涼管不著,不過如今雖說仗着一身武藝,好不容易有了只鐵飯碗,可畢竟是寄人籬下,他不過是個新入鏢局的鏢師,還得處處看老鏢頭的臉色,一時間就有些左右為難。好在那在金門鏢局裏頗有威嚴的老鏢頭火眼金睛,對兩輛馬車細細打量了片刻,朗聲笑道:「既然這位公子跟咱們的竇兄弟是舊識,那就算是咱們金門鏢局的朋友了,前面那家鋪子我知曉,本就是鏢局下個落腳點,等會兒可不敢讓公子破費,由咱們出錢買酒便是,這點錢金門鏢局再窮也得掏!」

徐鳳年沒有拒絕,不用他發話,擔當馬夫的徐偃兵已經鞭馬快行。這個細節,讓老鏢頭暗自嘖嘖稱奇,不曾想不光是這位家世應該不俗的公子哥瞧著挺面善,連隨駕扈從都是個明白人。

兩撥人同時到了那家對鏢局而言很「乾淨」的熟悉鋪子,掌柜的早就熟稔這些回頭客的飲食習慣,根本不用多說,就吩咐店裏夥計腿腳利索地趕緊上菜上酒,肉多飯多酒少,走鏢不許酗酒是這一行鐵打的老規矩,往往只有鏢隊里一兩位德高望重又好酒的老資歷才能小酌幾口,徐偃兵和洪書文都直截了當乾脆沒有上桌,呼延觀音也不餓,加上同乘一輛馬車的女子下了車,她就更不願意離開暖洋洋的車廂。於是那張有酒的主桌上就坐了徐鳳年徐北枳跟裴南葦,她跟徐鳳年並肩而坐。還有此次走鏢帶隊的老鏢頭鮑豐收,以及本該沒資格坐在這張桌上的遼東人氏竇良,裴南葦披有白狐掃雪的昂貴裘子,戴了頂狐皮帽子,原本這般裝束,肌膚稍黑的女子就要被襯托得黑炭一般,可她如此穿戴,反倒有一番肌膚勝雪的景緻韻味,走南闖北大半輩子的老鏢頭仍是費了老大的勁才收回視線,心想這輩子就他娘的沒見過這般美艷的女子,這頓飯錢不冤枉。

負責端菜送酒的年輕夥計差點把酒罈子打翻在地,漲紅了臉,悻悻然一步三回頭,被氣不過的掌柜一腳踢得嗷嗷叫。

徐鳳年一如既往跟外人自稱徐奇,跟竇良和鮑豐收一番淺淡交談,大致知道了竇良的境況和金門鏢局的規模,竇良性格直爽,只是臉皮較薄,沒有跟這位徐公子如何客套寒暄,鮑豐收初次見面,就很熟門熟路拉起關係,口口聲聲到了陵州州城的金門鏢局,他一定要親自徐公子府上拜年,尤其是聽說徐奇家住杏子街后,這位老江湖的眼神炙熱了太多,要知道杏子街可是住着經略使大人跟一大批陵州權貴,最近更是多了一位姓徐的陵州將軍!雖說杏子街很長,也有不當官的,可既然能住在那條街上的,哪怕手裏頭沒權,那也是陵州最有錢的一撮人,用行話說,金門鏢局一直走得是那麻雀鏢,就是肉少沒油水的小鏢,大的鏢局,走得那都是母豬鏢,一趟鏢就賺得拿錢拿到手軟,要是能攀上杏子街的貴人,再口口相傳,多攤上幾趟,金門鏢局藉著東風一舉打響旗號,就算真正發達了,否則誰樂意在走鏢路上過年。徐鳳年有五六次主動敬酒,不過大多都是跟竇良碰碗,這讓竇良這位流離失所的喪家之犬感到一股無言的暖意,只是他不善言辭,就不顧是不是事後要被鏢頭陰陽怪氣刺上幾句,碗碗綠蟻滴酒不剩。

酒足飯飽,徐鳳年笑道:「我祖上也是遼東,就在錦州,跟竇兄弟勉強算是他鄉遇故知,多難得。回到了陵州城,徐奇肯定先去金門鏢局拜年,其餘兩位大哥也好好見一見,今天沒喝痛快,先余著,到時候不醉不歸。」

鮑豐收笑呵呵道:「徐公子那邊也得登門拜會,金門鏢局萬萬不能失禮,傳出去要被人笑話。」

徐鳳年哪裏不清楚老鏢頭的小算盤,是生怕他「徐奇」是吹牛皮不打草稿的小戶人家,得親自看一眼府邸才能安心,也不揭穿,點頭笑道:「沒問題,以後如果有物件要走鏢,既然有竇兄弟在你們鏢局,那以後就專門勞煩你們金門鏢局了。」

鏢局還得趕路,雙方抱拳告別,鮑豐收跟掌柜結賬時竊竊私語,多給了幾塊碎銀,顯然是知道徐公子還要加菜加酒,鏢局這邊一併先行付了。徐鳳年坐回長凳,只是多要了一壺溫熱熨帖的綠蟻酒,給徐北枳和裴南葦都倒了小半碗,徐北枳輕聲笑道:「竇良這趟鏢走完,薪水怎麼都得往上翻上一翻了。」

徐鳳年不置可否,轉移話題說道:「陳錫亮既要鹽鐵整治又要全權處理漕運事宜,一個是跟地方豪紳較勁,一個是跟京官扯皮,地頭蛇過江龍都惹上了。你覺得他行不行?」

徐北枳淡然道:「不知。」

徐鳳年撇了撇嘴,繼續問道:「你都要是陵州刺史了,陳錫亮還沒有實打實的一官半職,你說他心裏有沒有疙瘩?」

徐北枳只是喝酒。

徐鳳年嘖嘖道:「我本來以為你們這麼聰明的兩個人,可以不用文人相輕,沒想到還是逃不出這個怪圈。」

徐北枳斜眼道:「你懂個屁。」

徐鳳年無賴道:「小心我真給你放個屁啊!」

徐北枳擦了擦嘴角酒漬,「等我當上了刺史,你趁早從陵州滾出去,我眼不見為凈。」

徐鳳年自顧自罵罵咧咧,卻無可奈何。裴南葦有些納悶,這世上還有人能一物降一物了身邊這位北涼世子?

正月初三,陵州將軍不曾進入陵州州城。這讓許多嗅覺靈敏聞風而動的官場老油條們大失所望,紛紛從杏子街將軍府邸撤離,白挨了一天凍,忍住跳腳罵娘的衝動,心裏哀求着明天世子殿下千萬要回到城裏,否則這遭罪挨凍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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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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