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一次會議
美國，華盛頓d.c。
對於熟悉首府的人們來說，這座城市的死氣沉沉一直是他們習慣了的日常。
清晨的陽光掠過城市上空，街頭的汽車和行人漸漸喧鬧，卻怎麼也無法讓人相信這是一座充滿活力的城市。
相比忙碌的金融大蘋果，首府的一切都看起來熱鬧，又如此秩序。
這座城市的人口與人們常識中的所謂首都相去甚遠，甚至遠遠比不上一個中等規模的商業城市。
透過窗帘看出去，這座城市最光鮮的一面映入眼中，趙玄的臉上卻帶着一絲譏諷。
「你知道為什麼我覺得特區死氣沉沉嗎？」
大衛這時候就站在趙玄身後，他目光所及的位置就是趙玄白皙細嫩的脖頸。
那麼纖細，那麼漂亮。
如果是在親熱的時候吻上去，一定會留下讓人羨慕的紅痕。
如果用雙手掐上去，大概不用花多少力氣，這條纖細的脖子就會斷掉。
大衛想像著種種可能，很想伸出自己的雙手，按在趙玄脖子上。
但大衛最終還是忍住了，他看着趙玄的背影，很自然地問道：「為什麼？」
「因為大概全美國最糟糕的官僚，都集中在這座城市裏。」趙玄用她清淡又冰冷的聲音說，「制度，各種程序，冠冕堂皇的廢話，勾心鬥角……在這裏，夢想是最卑鄙陰暗的動力。」
雖然不太贊成趙玄的話，大衛也不得不承認，趙玄的某些譏諷很有道理。
所謂的政治中心，大概永遠都是這個樣子的吧？
大衛忽然警惕地意識到，自己的思維模式竟然被趙玄潛移默化地影響着，這讓他有些惱火，乾脆直接問道：「那麼我們接下來幹什麼？去白宮門口靜坐示威？還是說，直接手挽手去五角大樓拜訪老朋友？」
趙玄回頭，看着大衛。
「你不是一向很有耐心嗎？」
「那是以前。」大衛對趙玄已經快要達成直言不諱的狀態了，「現在的我，只想儘快知道答案。」
趙玄嘴角一揚：「怎麼？對我產生懷疑了？」
「沒有。」大衛讓自己的情緒盡量冷靜，不被趙玄所影響，「我是個男人，討厭等待。」
「可是等待對女人來說是一種浪漫。」趙玄無所謂地說道，「我們當然還要等待，還需要時間。」
大衛搖搖頭，他雖然不知道趙玄到底想幹什麼，卻仍有耐心等待着最終的答案。
趙玄回到房間不知做什麼，大衛有些好奇，又不太敢去窺探。
趙玄那一刀，還真的就切掉了大衛的一部分勇氣。
…………
…………
與此同時，位於華府郊區的五角大樓三樓辦公區，年近七十歲的國防部高級顧問團成員哈里森.邁德正在審閱一份報告。
這份報告詳細地列出了目前對美國本土最具威脅的可能。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份報告的內容可能有些可笑。因為報告的內容包括了傳說中瑪雅人預言的世界末日，外星襲擊，熱核戰爭的可能性增大，以及歐洲量子對撞計劃有可能產生小型黑洞等等看似無厘頭的理由。
在一般情況下看到這些內容，大部分人都會認為這應該是一份搞笑文件，這些不靠譜的危險信號通過荷里活電影和各種奇奇怪怪的小說傳遍了全世界。大家熱鬧地議論它們，卻從未相信過。
但在這裏，哈里森.邁德還是認真地看着每一條，儘管有些條目他在其他文件中已經看過很多次了。
從上個世紀的六十年代開始，這種報告每年會生成一份，在夏季結束的時候送到國防部，給諸位顧問參閱。
一條條翻下去，包括有日本教授正在改造病毒，創造出全世界都無法抵抗的超級病菌這種內容，哈里森.邁德都都看的非常專註。
哈里森隸屬於美國國防部最高級顧問團，這個顧問團的成員包括了戰略信息局和未來戰略規劃局等部門的局長。哈里森做為從上個世界開始為美國服務的情報人員，能夠入選顧問團自然靠的是能力而不是職務。
一直看到最後一頁，哈里森忽然發現了一個以前報告書里從未出現過的條目。
sp-005。
這是一個編號，也代表着曾經的一個神奇時代。
在國防部有太多進入黑色區域的檔案和記錄，對此老哈里森早就習以為常。
儘管已經快要七十歲了，哈里森的記憶力依然驚人，邏輯思維能力一點不曾減弱。他記得每一個十年裏整理出來的黑色檔案，也記得每一個檔案中涉及到的種種內容。
用哈里森自嘲的話說，他如果不繼續在五角大樓工作的話，大概早就被暗殺過一百次了。
sp這個平淡無奇的編號開頭，代表着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看似繁榮的美國經歷的一次巨變。
看到這個編號，哈里森揉了揉眉心，忽然覺得一陣心煩。
哈里森抬手，按了桌子上的呼叫鈴聲。
「凱尼，你過來一下。」
擔任哈里森助手的凱尼是個很標準的國防部白領，筆挺的西裝，整齊到一絲不苟的短髮，高大英俊甚至有點陽光，一雙眼睛長得更像個偶像明星，而不是辦公文員。
「老闆，您有什麼吩咐？」
哈里森把手中的報告書丟給凱尼：「這次還是『雅典娜』自動生成的嗎？」
凱尼看了一眼報告，這是他這個級別能接觸到的最高許可權內容了。
「是的，老闆。智慧女神今年的報告比去年晚了兩天，大概是戰略儲備局那邊調用了太多資源。」
哈里森臉上的老年斑隨着他的表情抖了抖，熟悉他的凱尼知道那是老頭子打算髮脾氣的前兆。
果不其然，只用了不到兩秒鐘醞釀情緒，哈里森開始爆發，他瞪起眼睛朝着凱尼怒吼道：「我對現在的所謂行為分析技術厭倦透了！這是什麼東西？去，告訴局長，我要顧問團全體成員會議！」
凱尼對自己伺候的這位老人家始終有點懼怕，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然後在心中鄙夷了一下自己的膽怯。
「好的，老闆，我知道了。」
同樣的疑問不止是發生在哈里森這裏，許多高級顧問團的成員都發出了類似的疑問，他們很難想像一個已經被時代快要遺忘的編號也能被翻出來，並認定是可能威脅美國本土的最大隱患。
顧問團會議在三十分鐘后立即召開。
在五角大樓里，所有的行政流程都略顯冗長，只有行政級別達到某種高度之後，效率才成為可能存在的名詞。
顧問團的人都在不同的辦公區，平時很少互相走動，因此會議也只能是視頻會議。
「諸位，我想大家都知道我為什麼要發起會議。」老哈里森德高望重，他經歷了從冷戰到現在網絡戰爭的全部時代，是公認的沉默英雄，「我希望國防部能夠禁止計算機自動生成威脅報告。我已經厭倦了這些從網絡上獲得的信息碎片，我也厭倦了這種代替思維的蠢東西……我認為政府每年花費大量金錢在這方面實在不智，我們需要的更強力的軍事力量，而不是這種錯誤百出的報告！」
液晶屏幕上的頭像一共有八個人，老哈里森說話的時候，其餘幾個頭像都在沉默地傾聽。
顧問團成員都是善於傾聽的人，他們反倒吝於表達。
哈里森說完自己的意見，按了一下停止發言的按鈕，然後安安靜靜地等待區域網內的其他人發言。
一陣習以為常的沉默之後，戰略信息局長先開口了。
「哈里森先生，我認為我們的計算結果未必是錯誤……」
這個自動生成威脅報告的計劃出自戰略信息局，哈里森的話無疑等於是給了戰略信息局一記響亮的耳光。
「理由。」
「理由就是智慧女神從未計算錯誤過。」戰略信息局長卡爾特是個滿頭白髮的黑人，目光深沉而內斂，與依然激動的老哈里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包括在中亞地區的戰爭嗎？」未來戰略規劃局長冷冷地反問道，「我們為此付出了最慘重的代價！」
卡爾特瞬間啞火，中亞地區的戰爭是合眾國永遠的痛，就像上世紀的越南戰爭和朝鮮戰爭一樣。
而那一次，是智慧女神的初演，當時的計算結果導致了目前仍曠日持久的這場戰爭，邪惡軸心論也是由那時候的報告產生。
智慧女神之所以能堅持到今天，也不過是因為國防部的確需要一台最高水平的超級計算機罷了，並非是因為它真的有多神奇。
整個顧問團的成員都是老人家，哈里森的提議無疑得到了更多人的贊同。在這些人看來，計算機時代雖然美好便利，卻不能取代人的作用。
對於這種一邊倒的情況，卡爾特有些不滿地諷刺道：「難道你們都是反烏托邦愛好者嗎？」
哈里森用一句話總結了他的這次提議。
「卡爾特，我認為人的思維永遠無法被取代。」
「但你依然需要這些你覺得愚蠢的工具。」
「正因為是工具，想要完全依賴它們才是愚蠢的想法！」哈里森的聲音很大，口氣也很沖，「卡爾特，告訴我，你願意相信一台電腦，還是相信我們八個人？」
這是一個不能有另外一種答案的問題，卡爾特無奈地嘆了口氣，主動退出視頻。
退出意味着妥協和棄權，這次會議的結果也就順理通過了。
做完這一切，回到辦公室的哈里森鬆了松領帶，仰頭坐在沙發上。
透明玻璃牆外，忙忙碌碌的大廳里閃爍著各種屏幕，就像一個個世界的投影落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