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人屠(2)

第76章 人屠(2)

第76章人屠(2)

徐鳳年找到姜泥的時候,她正提水洗衣,幾件單薄泛白衣衫,都不捨得用力搓洗的那種,看見徐鳳年,這些年好不容易從太平公主長成微平公主的女婢面容古板,對世子殿下視而不見。徐鳳年聽說了,二姐回到王府,雖然對自己不理不睬,可私底下卻把眼前這個傻乎乎寫出《大庚角誓殺貼》的丫頭片子給拾掇慘了,徐鳳年才不心疼,只有幸災樂禍,讓你鬧,讓你不老老實實收拾那塊小菜圃。姜泥似乎眼角餘光瞧到徐鳳年不懷好意的笑臉,臉色更寒,一不小心便將清洗衣物的力道用大了,眼中充滿懊惱,動作立即輕緩起來,再顧不上跟徐鳳年鬥氣。

這世子殿下,是閑來無聊便能隨手弄出一套滿城可聞的《北涼鎮靈歌》的侯門浪蕩子,而她,只是連幾件衣物都不敢用力清洗的女婢,與他慪氣算怎麼回事?

徐鳳年看了眼姜泥的紅凍臉頰,唉,不笑的時候酒窩便淺了,再看她的眼眸,死氣沉沉,是被二姐教訓一通便心灰意冷了嗎?絕了要殺自己的心思?這不像是這瘋丫頭的一貫作風啊,難不成二姐這趟回來下了份量過重的猛葯?

徐鳳年略作思量便笑道:「接下來的日子去梧桐苑讀書給我聽,一個字換一文錢,這筆買賣如何?」

姜泥想也不想,斬釘截鐵道:「不讀!」

徐鳳年不緊不慢道:「要知道我讓你讀的是武庫里的秘笈典籍,你不讀?不賺這個錢?」

姜泥眉頭緊鎖,洗衣服的動作更加細緻緩慢。

徐鳳年轉身便走。

姜泥冷哼一聲,繼續低頭洗衣。

她才不上鈎!

徐鳳年遠遠傳來嘖嘖聲:「一字一文,千字便是一貫錢,一天十萬言,便是一百貫,一年算去休息,怎麼都有三萬六千貫,年終就腰纏它三個萬貫,想想都豪氣,可惜嘍。」

姜泥撇了撇嘴。

徐鳳年看似愈行愈遠,聲音卻依舊清晰:「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還有一句古話咋說來着,讀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得,我還是讓紅薯綠蟻這幾個體己丫鬟幫我讀書,聽着更悅耳。」

姜泥扭頭朝着徐鳳年狠狠呸了一下。

徐鳳年對待姜泥從來如此,只是逗弄幾下,撩撥幾下,把她惹惱得像一隻炸毛的小野貓,但從來不弄傷她。興許夾雜了許多個微不足道的善意,只是都被姜泥忽略或者視作挑釁了。

等世子殿下消失於眼角餘光的視野,姜泥怔怔出神,她雖出身榮貴頂點,可幾歲大的孩子哪能對金錢有何感觸,後來擄掠進了北涼王府,過得是清苦至極的貧寒日子,現在的月錢不過是二兩不到點,腰纏萬貫,便是一萬兩白銀,當真是想都不敢想。姜泥對這賺錢的營生興趣其實不大,真正吸引她的是那可望不可即很多年的武庫秘笈,她當然知道徐鳳年這刻薄惡人在武當是在拚命練刀,一刻不曾停歇鬆懈,如此一來,姜泥不禁自問,她纏繞捆綁在手臂上的一柄神符能做什麼?

幾年前便刺不死世子殿下了,再過幾年,就算有一百柄一千柄神符,就刺得死了?

可要答應了為他讀書,徐鳳年何等腹黑奸詐,這裏面就沒有圈套等著自己去跳了?

姜泥眼神空洞,茫然走到小雪人前蹲下。

哀莫大於心死。

徐鳳年站在陰影處,眯眼望着小泥人和小雪人。

大柱國徐驍神出鬼沒,站在身後輕笑道:「看了十幾年還沒看夠?」

徐鳳年翻了個白眼。

徐驍瞥見春雷換掉了綉冬,咦了一聲,好奇問道:「怎麼騙來的?」

徐鳳年冷哼道:「別跟我裝糊塗,王府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徐驍微微一笑,道:「既然被你和白狐兒臉尋見了底下門道,那就陪爹再去一趟靈堂?」

徐鳳年嗯了一聲。

沉默跟着駝背的徐驍走進聽潮亭,徐鳳年擲出春雷,打開門。

看見徐驍空手而入,徐鳳年小聲道:「不敬酒嗎?」

徐驍頭也不回,平淡道:「不需要,就我一個活着了,敬什麼酒,誰都喝不到的玩意。」

到了被徐鳳年視作陰間地府的靈堂大廳,徐驍坐在墊子上,朝徐鳳年招招手,示意一同坐下。

徐驍等兒子坐下后,指了指正前一方一塊牌位,「陳邛,陳芝豹的父親,錦遼一戰,他把命換給了我,否則今天這個位置,就是他的。」

「益闕大敗,這位號稱萬人敵的王翦,雙手硬托起城門,讓我逃命。他的屍首,被剁成了肉泥。」

「征戰西楚,我與敵軍於西壘壁苦苦對峙兩年,全天下人堅信我要與西楚皇帝聯手,然後將天下南北化江而治。好不容易在京城當上官養老的馬嶺,為了替我說話,帶着北涼舊將一共十四人,不惜全部以死替我表忠。」

「東越邢丘,一喝酒就喜歡用那副破嗓子高歌的范黎也走了。」

「西蜀境內,離皇宮只差十里路,軍師趙長陵病死。只差十里啊,他就能手刃滅他滿門的西蜀昏君。」

「韓隸,本無死罪,為樹軍紀,是我親手斬下頭顱。」

……

徐驍一塊一塊靈位指點過去,嗓音沙啞,聲聲平淡,處處驚雷。

徐鳳年渾身顫抖。

徐驍瘸著站起身,挺直了腰板,望着一層一層堆積上去的靈位,冷笑道:「鳳年,等你出了西涼,爹便要一趟京城,我倒要看看,誰敢要我的命!他們那點氣力,可提不起人屠徐驍的項上人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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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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