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8章 無心境

風大殺手頹然的停止了運轉生死無常神功，無比鬱悶的翻了個白眼，雙手一攤，鬱結道：「潛藏的心魔，我已經進入了遁入之境，難道還有雜念？」

「不一樣的。」三個老怪物咧嘴怪笑，蕭岳河說道：「這個恐怕只能讓殺神給你解釋了。」

他說着，看向殺神：「喂，你也別惜字如金了，好好跟他說說。」

修行了百多年的時間，風大殺手什麼境界沒見過，什麼空靈之境、遁入之境，皆是修鍊過程中種種能讓精氣神達到至凈至純領域的境界，而且他對此道頗為精通，想入定，便能頃刻間入定，然而還是被人認為自己心存雜念。

目光轉向殺神，那空洞的眼神中依舊沒有半點光輝，彷彿就是死的，那人也是死人。

「遁入之境還不夠。」殺神的一句話字數總算多出了一些。

「有些雜念不是存在於識海，而是這……」他指了指胸口。

「心？」

「對。」

「緣由心生，心有結，不常現，根本尤在，尋常入定之法，難修天眼通。」

「那要怎麼做？」風絕羽虛心求教起來。

可以說，五個老怪物當中他最佩服的就是聶人狂和殺神了。

聶人狂屬於那種性子執著的傢伙，他的專註乎常人，所以練什麼東西都快、學什麼都事半功倍，但不代表心就一定是靜的。

而殺神，就是那種心靜到可怕的人，這點從平素里的觀察就能看的出來，他一直在想些事情，而且往往出神到就算你跑到他耳邊使勁兒的喊他也聽不到。

那是真的聽不到。

心至凈。

這方面，他只能求教殺神。

殺神空洞的雙眼望着他，就跟沒看他似的，沒有人能看出殺神的思想。

半晌過後，殺神說道：「你要放空思想、撇開本心，做到無心，就能辦到了。」

「無心？老兄，你概括的也太籠統了吧，我還不知道無心？」

「你不知道。」

「什麼意思？」

殺神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你摸摸。」

風絕羽疑惑的走了過去，探手按在殺神的胸口上，感受不到脈搏的跳動，他一皺眉：「這算什麼？你說了半天就是想讓我知道無心的境界就是心不跳嗎？這有什麼難的，我現在就能做到。」

他說着便要運功閉氣停搏心臟。

「哈哈。」聶人狂三人在境門的另一端放肆的笑了起來。

項破天捧著肚子道：「你弄錯了，除非你能像殺神一樣，一邊說話，一邊心不跳，我才服你。」

「嗯？」

他的手還放在殺神的胸口上沒有拿開，這時，殺神說話了：「屏氣凝息，可以停止心臟跳動很容易，你能做到一邊說話，還能讓心臟停止跳動，就差不多了。」

「啥？這怎麼可能？」

修真人屏氣辟穀什麼的自不在話下，要是安靜的處在一個地方把氣機全部封鎖了起來，很容易可以讓自己變成一具死屍，心不臟、氣不喘，全身的機能處於最安靜的狀態之下，而且可以保持很長時間。

但像殺神這樣，一邊說話，一邊氣機全無，甚至連心臟都不跳，那就不容易了。

不，應該是不可能。

因為只要開口說話，哪怕在打坐的狀態之下，氣機都是在循環不息的運轉着，氣機一動，心臟自然要跳動，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殺神望着他，道：「不可能？那我是怎麼做到的？」

他攤著雙手說着，心臟卻是一跳都不跳，整個人的氣機就像憑空消失似的，若不是真實的坐在風絕羽的面前，風絕羽都不相信自己眼前坐着一個人。

殺神就好像一個黑洞洞的虛空，所有的氣機和一應的感應全部消失了，只有一個模子坐在那裏似的。

「我靠，你是怎麼辦到的？太神了？」

「這就是無心之境，做到真正的無心，思想放空，修鍊的時候慢慢進入這樣的境界，讓心法自然而然的運轉，不經過大腦、不經過心神，萬法自然……」

「……」

風絕羽聽的嘴巴張的老大，修行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玄乎的事兒，殺神不愧是殺神啊，這都能辦到。

震驚不已間，境門另一頭聶人狂三人笑聲漸緩，蕭岳河捻著山羊鬍笑道：「所以說，殺神就是殺神，殺神殺人的時候，才是真真正正的未見其容、身命已隕，小子，你要的東西還多著呢。」

風絕羽的眼神緩緩的飄向境門，下意識回憶起殺神在落繽山出手的時候，那驚天的一刀，裴江根本沒有任何反應，直接被取了腦袋，而隨後明明有所提防的巫映雪仍舊以同樣的方面將自己的要害暴露在殺神的刀下，甚至他也沒有任何反抗的想法。

恍然大悟，風絕羽道：「我知道了，你就是無心境的方法殺了裴江，嚇住了巫映雪吧，氣感全無、神識全無、在這種情況下出招，就算是神仙也擋不住，那不是無敵了。」

他自以為自己猜對了，結果還是被殺神一個搖頭的姿勢打敗了。

殺神搖了下頭道：「不是，他們還不配。」

「我……」風絕羽已經無語了，這個傢伙居然不是用無心境殺了裴江的，那如果真的用無心境，得有多厲害？

殺神說道：「無心境也並非無敵，常人出手，總有跡可遁，即便無心，也有氣生，神力壓的再低，空間也有觸動，區別在於，能否現而已，不過無心境確實可以將氣感無限制的壓到最低，那要看你的悟性，是否能將無心境揮到更高的境界。」

不是最高，而是更高。

風絕羽駭然無比，靜靜的望着殺神，內心的觸動彷彿捲起了驚濤駭流。

敢情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殺人手段在殺神面前連小孩子過家家都稱之不上，這個王八蛋究竟是怎麼修鍊到這般地步的，恁變態了吧。

再之後，殺神就不曾說過一個字了，那雙空洞的眼睛就像死魚一樣往上翻著，明明就坐在風絕羽的面前卻好像不存在一樣。

一樣的姿勢，兩眼望天，懷抱唐刀，猶如一座雕塑。

風絕羽知道殺神把該說的已經都說了，這有可能是殺神一輩子說過最長的一段話，其用心良苦，可見一斑。

把心沉下來，風絕羽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其實殺神所說的東西都是玄之又玄的東西，怪不得自古以來學會天眼術的人少之又少，這樣看來，魏序那廝也不是一般人啊，難不成他也可以像殺神一樣做到無心的境界？

滿腹疑惑，風絕羽出聲問道：「這麼說來，魏序那個傢伙也能做到無心之境了？」

境門處，聶人狂搖頭道：「天底下可不只有無心之境才能練成天眼通，有的時候，一個人的心靈純凈的無可挑剔，也能悟出天眼術的真髓，根據你所說，那個魏姓的小子在山中閉門苦練，自幼修行，足有兩百七十年不出山，此人的心靈定是純潔無暇，他就像一個初生的嬰兒，能練成天眼術，並不奇怪。」

風絕羽恍然大悟，看到人各有別，每個人的境遇不同、修鍊的方式不同，都能每每達到某種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道心方面、思想方面、本性方面——每個不同的人達到的領域也不同，不能一概而論。

聶人狂又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無心境是當年暗潮最可怕的心境，修鍊暗潮本源的弟子的最終目標皆無心之境，故而他們才是天底下最強的殺手，最可怕的一類人，不過暗潮傳承了無數歲月，能悟出無心之境的人寥寥無幾，殺神就是其中一個，如果你能悟出無心之境，不僅可以練成天眼術，相信你的實力也會提高一大截。」

內心震撼着，風絕羽再度進入了遁入之境，可是遁入之境跟無心之境相比起來猶如小巫見大巫，尚不在門坎，總之一句話，如果想學會天眼術，必須做到像殺神那樣一邊說話一邊還能保持心臟停搏的狀態，那樣就差不多。

這是一種境界，不是幾句法訣、一些提點就能領悟出來的，需要靠修士用心感悟，花上大把的時候去練習才行。

沉浸在修鍊無心之境的快意當中，風絕羽從疑惑、不解、有所領悟，到推反之間的覺，再疑惑、推敲、感悟，一遍一遍的嘗試了起來。

……

時間如流水般度過，眨眼間，他在流光殿裏待了整整一百年。

流光殿內整整一百年，在外界都是十年長短，風大殺手什麼都沒幹，一直就在那裏面坐着，愣是沒說過一句話。

用一百年的時間去感悟一個境界也是沒誰了，那枯燥無聊的感覺時常伴着乏味而生。

起初風絕羽還很鬱悶，因為他的思緒中滿滿的都是天眼術的法訣，偏偏學之而不得法，然後一句話都不說，一坐就是一百年，感覺就在那裏，說不枯燥不可能的，每每心煩意亂，都會直接讓漸入佳境的狀態瞬間崩潰，然後從頭再來。

可是後來，風絕羽突然意識到了一些不同的味道。

明明枯燥無聊，腦子裏想着一些事情，不止天眼術，還有這些年的經歷，家人身在何方，一想到這，便會焦急緊張，瞳兒她們還活着嗎？吃苦了嗎？有沒有受到虐待？如今怎麼樣了？

林林種種的雜念像是崩決的河口潮水滾滾的湧來，可是慢慢的，那種感覺正在悄然消失。

是看透，還是死死的壓在了心裏，連他自己都感覺不到了。

腦子是清晰的，但思緒是混沌的，慢慢的，他竟然察覺到自己心，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