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5.第1615章 最後一子

「玄德已隕，八位絕代隕滅。十九重觀世瞳，偽聖之軀。這麼說來，這一劫已經開始了么」

天仙界外，昔年劫果與玉皇元君大戰之所。那座飄蕩在這片死地的仙宮之內，凌波仙子凌小小今日並未煉丹，而是立在庭院之內，發出一聲幽幽嘆息：「數百萬年積累之道業，一朝成空，這是何苦來哉？」

「何需喟嘆？大限已至，如之奈何？這幾位身在時序長河內，人不由己。便是今日無此意願，也會有冥冥中的命數催使。」

雲無悲也同樣在庭中，坐於棋盤一側，語聲頗是不以為然：「不成聖人，終為螻蟻。今日一戰，正可為最佳註釋。半步混元所謂的跳出天地五行，掌握天命，何等可笑？」

凌小小聞言，不禁微一怔神：「你是說今日之事，乃是命中注定？可如今大劫已至，天數大亂。我也曾窺得清虛道尊，或有死劫臨身，可如今先隕落的，反而是玄德，這又作何解釋？」

那元始混沌截運定元紫氣神圖，可真是一件能使人逆天改命之物。

這時候說命中注定，豈非可笑？

「變數雖生，大勢不違。浩劫天圖未成，何談改命？你瞧那天命之龍依然逍遙，未有現世之意。只因一切，仍在那時序長河中。」

雲無悲身前並無對手，卻依然是興緻勃勃，行那左右互搏之策，操控黑白大軍，在棋牌之上激烈廝殺着。

「小小你仍未窺知這一劫的本質，所以一葉障目了，看不清楚。」

未能窺這一劫本質？

凌小小的目光，更顯疑惑：「這一劫，不就是我們那位同鄉與劫果之爭？也就是說天道與人道的衝突？」

劫力積累，欲滅此世，然則人道產生的阿賴耶識，此時也有了反應。

今日這一戰後，必然有越來越多的人道氣運，集中於那無法一身，使之成為應劫之人。傾人道之力，應天道之劫！

說來那靈感神尊，如欲只憑一張浩劫天圖，阻攔那離塵無法成道，只怕未必就能如願。

人道氣運加身，只會使那庄無道，更難被壓制。

「你等都是如此以為，所以看不清楚。便是我，若非有那位提點，也沒法瞧得清楚明白。」

雲無悲停下了棋子，莫名一笑：「似那大乘佛門，南極赤火神州都與他為敵，豈非無因？」

若人道能有靈智，只怕也不願見這一域的劫力繼續積累下去，也不願見這天地，繼續被修行之人抽取元氣，那也是人道之殤。

如今此域劫力分散，以近似養蠱之法，蘊養五劫劫果。然而那正在連環劫鎖中掙扎的某人，又何嘗不身在其內？

「什麼意思？」

凌小小已經有些惱怒，見雲無悲依然莫測高深之態，又開始了下棋，就知這位是不打算再說了。不由氣恨一笑：「你那位道友即將回歸，你現在才研究這棋，不嫌太晚？」

「不晚，不晚！百萬年未研此道，想必那位已經生疏了，這次我總要贏他一次才好。」

雲無悲信心十足，而後忽然又平靜了下來：「不過如今，還只差一步。這一步走出，他才能了斷一切。」

「一步么？」

凌小小明白其意，知曉這一步跨出，那麼天地間就再無能夠阻攔那人成道者。

不過也是最為兇險的一步，十死無生！

甚至可以說是死劫都不為過，百萬年的籌謀佈局，就是為超脫於命運天道之上。

「然而他生前囑託，要將你這位好友，留在最後，不就是為這一刻？想必是自有吉人天相，能夠轉危為安！」

※※※※

遠在離塵山下，這場必將震撼整個界域的天東大戰，終至終局。一時間那離塵山內與九霄之巔，都發出了陣陣歡呼之聲。

不過庄無道卻顧不得歡喜，而是眼含防備疑惑的，看着前方處的一座大山。

玄德道尊身殞時，軀體並未灰飛煙滅，而是連同自身的洞天世界，一起化作了一座高山，聳立在了離塵山的正南面方向。足有百萬丈，從那『太辛神霄碎魂炮』轟出的深淵內直插雲天，比肩離塵。

庄無道以靈目眺望，仔細觀察。隨即就見那山體之內最深處，竟是有着一塊生有九竅的雷玉，藏蘊於其間。周圍赫然生成了一個先天之陣，將這雷玉護持在內。

此間諸多大羅，都無所覺。只有玄碧仙王似有感應，而那天檮妖聖則是目現貪婪之色，緊盯着山內。

「這當是玄德道尊，為自己安排的後路。三百六十年後，這雷玉便可生出靈智，聚成人形。先天元胎，那玄德的手中，居然還有此等異寶。」

玄碧在庄無道身旁說完，就又轉目望來：「無法，你這次渡劫之後，可願收個徒弟？」

三百六十年年後，玄德道尊的真靈，就將在這先天元胎中再聚。不過卻已斬斷前緣，與往世並無關係。

那源自於玄德，卻並非是玄德的來生。這位道祖以這種另類決絕的方式，再生於此世。

正因斬斷了前緣，所以並無因果。哪怕是玄德的仇敵，也可以包容。

離塵宗內以劫期分輩，然而門中，其實還是有不少師徒關係存在。就比如玄碧與皇崇玄，都是拜在絕塵子座下，十二劍童，則稱玄碧為師。

庄無道如今並無師長，不過他的情形特殊。一直也都是由絕塵子親自教導，傳道授業，其實也等於是絕塵子的弟子一般。而這一代玄字輩，也無人能為道種之師。

不過那先天元胎長成之時，正好是在五劫劫末。

只需推遲一些時間，到六劫開始，將這先天元胎納入秘傳，那就正好是下一代的元字輩，可以拜在庄無道的門下。

「弟子？」

庄無道下意識的就想要拒絕，可隨即就見玄碧眼中，滿含期盼之色。

心中微動，庄無道還是應承了下來：「這倒無妨，就怕弟子授業上的本事，耽誤了他。可否待大羅之爭過後再說？」

這先天元胎，玄德再聚真靈，那就是等同於先天神靈一般的體質。前塵雖段，可仍有些積累留下，參悟道決，會遠強過普通修士。

庄無道擔心的是自家無瑕教導，反而耽誤了這良才美玉。

七百二十年後，就是他的死劫。若自身隕落了，就更是誤人子弟。

「你如有心，只需一介分魂化身，就可指點他修行了。」

玄碧搖了搖頭，他看得出來，庄無道的心思，還是為避免麻煩，也不想牽累旁人。想要待大羅之爭落定之後，再收傳人。

「我與祖師之意，是向讓無道你，將那天地陰陽大悲賦，乾坤大挪移，元陽玄陰子午神光訣等法門，在離塵宗內傳下。你這些功決，常人難以修行，所以弟子必須精挑細選方可。不過祖師早有籌謀，如今已有數十人選。」

庄無道一聽，就已明白過來。他自是清楚，離塵宗並不是在窺伺他的功法傳承，而是絕塵子，在為他準備後路。

只需他的道法大興於世，氣運漸起，得弟子感念。那麼哪怕是日後他魂飛魄散，絕塵子也有辦法，為他聚魂招靈。如幾位道祖一般，轉劫歸來、

希望渺茫，三霄道祖傳下那般的道統大教，可在轉劫之時，依然歷經艱辛。甚至太霄道統，都為人竊奪。

就更不用說自己，這區區數十弟子，沒有師傅教導之後，最後能成材的能有幾人？

有心拒絕，不過庄無道又想到自己，其實也有意在這方面回饋宗門。且一兩具分魂化身，對他而言，也不算什麼。死劫將至，他確實還有許多準備要做，可也不在乎這點。

思至此處，庄無道便也一笑：「那就依祖師之意便是！」

接下來卻是處理手尾，這一戰中只走脫了一位清虛妙道真君，隕落八位大羅，一位混元。這些人對此戰自信滿滿，隨身之物並未特意安排，所以真帶了不少好東西在身邊。

光是遺落的先天極品靈寶，就高達四件。而後天靈寶，則有十六件之多。

離塵宗做事公道，自然不會在這時候吃獨食，當下就由絕塵子做主，將這些靈寶盡數瓜分。

便是那玄陰魔母，也分了一件，乃是孤鴻子手中一件名為『算元珠』的後天至寶，可以推演玄術陣法，極是了得。

那玄陰也是對此滿意之極，臨去之時笑道：「來前真可沒想到，居然能親眼目見如此壯觀一幕。此戰跌宕起伏，若非是早知你修成了十九重觀世瞳，有一段時間，本宮都以為你們離塵可能遭劫。卻沒想到，最後大羅隕落如雨。嘎嘎，我現在倒是期待，道友你身登大羅之時。我玄陰那時，便能有個靠山，再不用愁轉劫輪迴了。」

玄陰面如醜陋，音如鬼嚎，

不過庄無道如今修成了十九重觀世瞳，難看清楚那其實只是偽裝，此女有着不遜於那凰易的秀麗。只是不知為何，要故作這醜陋之狀。

他其實也想要那算元珠，秦鋒成道后可能需要此物。不過也心知這位，是準備藉此物之力，推演完善那『九曲幽河陣』。

所言眼下不急，待得幾千年後。再尋東西與之交換便是，當下只道：「魔母若有轉劫之意，庄某必定義不容辭，全力以赴。」

雖說這玄陰出手，都是交換得來，不過對方肯與他做這交易，就已是善意了。

只需這玄陰能拿出合適的代價，他自然不會推拒。

「能有一位偽聖護持，物品玄陰自是安心的。」

玄陰魔母咧嘴一笑，而後凝然道：「你我之諾，還有一次，七百二十年後再見，希望那時。你真能安然渡劫。」

說完之後，這位就已飄然遠走，轉眼間不見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