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 班長的同情心

一開始班長還保持着警惕，不願意跟我並排或者走到前面去，而是若即若離地跟在我的身後一米遠處，每當有人注意我們，她就要故意把這個距離拉大。

「班長你累不累啊！」我問，「難道你是怕別人誤會嗎？你跟舒哲一塊出來買東西的時候，也這樣？」

「小哲的話，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我們是姐弟！」班長反駁道，「你的話……」

「我的話怎麼樣？」我很好奇，「你覺得別人會把我當成你的什麼人？」

「姐姐姐姐！」剛才讓班長幫忙拿狗糧的小女孩，又跟着媽媽從我們旁邊經過，她圓圓胖胖的小手抓住班長的裙邊，嬉笑着說：「姐姐你男朋友好高喔！」

班長當時就羞成了大紅臉，急忙否認道：

「他才不是我男朋友！我們只是普通同學！普通同學！」

「苗苗，亂說話可不好！」小女孩的媽媽把她叫了回去，「別耽誤哥哥姐姐買菜回家做飯了！」

誒？你這個少婦媽媽比你女兒還過分啊！小女孩頂多誤以為我是班長的男朋友，在你眼裏我們都同居了啊！別說是班長，連我的臉都有點紅了啊！

不過，其實也有點小得意，為了去賓館不給老爸丟人，今天我打扮得人模狗樣的，尤其是還戴了能遮擋兇惡目光的墨鏡。

這樣的我，居然會被大家認為，和班長蠻登對嗎？主要是身高和體型搭配度最高嗎？

看見我面有得意之色，班長更生氣了。

「把東西還給我！」班長過來搶我的車，「我不和你用一個購物車了！」

「哎呀~小兩口吵架了啊！」

少婦媽媽掩口笑道，領着女兒，深藏功與名地飄走了。

我緊緊攥住車把不讓班長把車停下，「你別鬧了！你越鬧大家越覺得你和我有關係！我就這麼靜靜地推著車，你就把我當成你弟弟不就得了？」

「誰有你這麼超出規格的弟弟！」

「誒？我不嫌吃虧你居然嫌吃虧啊！我還覺得你這個姐姐超出規格呢！」

班長不自覺地停住了腳步。

「你說什麼？我哪裏超出規格了？」

凝眉怒視着我。

「難道你覺得我的個子太高嗎？」

誒？一般都是嫌棄對方個子矮才對吧？而且班長你雖然是初二（3）班個子最高的女生，但是並沒有達到女子籃球隊的標準，更重要的是身材很勻稱，完全沒有姚明的老婆葉莉那種「大女人」的感覺啊！你對大家的威懾感主要是來自正義魔人光環，而不是身材啊！

「你跟你弟弟比可能算高，」我隨口說道，「但是在我面前只是一般般而已！倒是小芹的身高只到我的肩膀，我倆走在一起感覺才彆扭呢！」

言下之意，似乎說我和班長走在一起不彆扭，班長低頭想了想不說話了。

又是一陣難熬的沉默。

這時無意中路過了女性內衣貨架，我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看班長的表情，她回想起我送她比基尼丁字褲的事情了！我不說出一個讓人信服的理由，班長就該一直認為我是對她耍流氓了！

「嗯哼，」我清了清嗓子，「其實，昨天那件事情完全是誤會。」

「哪件事情？」班長明知故問。

「就是，我不小心把丁字褲，和青姿學園校服放進一個袋子裏的事情……」

「……」

我彷彿突然下了決心一樣，對班長承認道：

「班長！其實我有一件事情一直不好意思跟你說！」

班長嚇得後退了一步，一隻手隔在身前，做了一個保護自己的動作。

「什、什麼事情？為什麼要在超市裏說……」

「其實……其實我家是開店的啊！」

班長露出鬆了一口氣，但是又有點失望的表情。

「誒？我知道你家是開店的啊！聽說是賣一些兒童玩具？」

尼瑪不是兒童玩具是成人玩具啊！因為那些成人找不到對象跟自己一起製造兒童，所以只好天天玩玩具啊！

「其實……班長，不是兒童玩具，我老爸賣的是很丟人的東西……」

「只要是合法勞動所得就不丟人，」班長義正言辭地說，「作為孩子不要看不起父母的工作，否則他們會很傷心的！」

「班長，其實我家是賣女性內衣的……」

班長的臉騰地紅了。

幸好沒實話實說，說我家是淘寶上排名靠前的「歡樂谷情趣用品店」，還雇了你弟弟當繩模兼客服啊！不過我家確實也賣女性內衣，對班長不算是全然說謊。

「那條比基尼丁字褲，是我替臨時出門的老爸發貨，不小心掉在紙袋裏面的……絕不是要送給你穿的，我真沒有那個膽子……」

「還有，因為我媽媽是個人渣，我剛生下來她就拋夫棄子地跟人跑了，我老爸大受打擊，辭了大學教授的工作，宅在家裏開店賣女性內衣，還三天兩頭喝得爛醉，有時候只好由我打理店的生意……」

「我本身很不喜歡老爸的店，但是沒有辦法……昨天還不小心讓你看見了我們家丟臉的商品，請你別放在心上，就這麼原諒我吧……」

我一邊遵循舒哲的建議向班長示弱，一邊偷看她的反應。

誒？滿眼都是對我的同情之色啊！因為自己也是父母不在身邊的留守兒童，所以對我有同病相憐之感嗎？而且我的遭遇明顯比班長姐弟要慘啊！他們的父母可是相當恩愛，正在上海努力打拚準備把子女都接走呢！

「也就是說，你從來都沒有過母愛？」班長有點遲疑地問我。

誒？好像比基尼丁字褲的事情完全揭過去了啊！看來舒哲說的沒錯，果然對付他姐姐，博取同情是比什麼都有效的方法啊！

「也不能那麼說，」我笑道，「我老爸是既當父親又當母親，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喂……不是，是把我拉扯大的！除了他的工作太丟臉以外，倒對我蠻好的……」

班長把手捂在鼻子下面，眼圈微微發紅，顯然她覺得我身世如此可憐還能笑得出來，是在強裝笑臉，硬充好漢。

「葉麟……你是因為被媽媽拋棄，所以才到處和人打架的嗎？」

不，我是因為被小芹天天打成豬頭，才為了報仇雪恨練成斯巴達的，跟艾淑喬一毛錢關係也沒有。

不過根據目前的情況，點頭承認應該是最好的了。

見我默認，班長長長地嘆了口氣，好像我的話解除了她一直以來的許多疑惑。

「就算葉叔叔是賣女性內衣的，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父母的工作也不是他們能完全自己決定的……」

神色有些黯然，也聯想到了千里之外的自己的父母嗎？

「但是，就算你缺少母愛，也不能自暴自棄啊！你在小巷裏跟人打架那一回，你差點把對方的眼睛挖出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

「害怕？」我有點奇怪，「就算我挖了別人的眼睛，也是我進少管所，跟你沒什麼關係嘛！難道你害怕被叫到警察局作證嗎？」

班長的右手猛然抽動了一下，似乎是想打我一個又狠又響的耳光，但是她最後強自剎住了。

「總……總之，我不允許初二（3）班的任何同學進少管所！」

「另外，我也不允許你對生活失去信心！雖然你沒有過母愛，但是……以後總會有別人對你好的……」

我皺起眉頭，「誰對我好了？」

班長遲疑了一會，咬了幾下嘴唇后才說：

「小芹不是喜歡你嗎？她好幾次在飯桌上對我們說，以後非你不嫁。雖然初中生就早戀不好，但是你們是青梅竹馬的關係，就算以後走到一起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啥？我兒時缺乏的母愛，以後要從小芹身上獲得補償嗎？別開玩笑了！小時候我從來沒有因為自己是單親家庭而特別自卑過，倒是因為天天被小霸王痛揍，而痛不欲生啊！如果我有時光機的話，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到艾淑喬拋棄我的那個瞬間，質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而是要去找小霸王，威脅她再也不準欺負小時候的我，否則就當着所有小朋友的面揭穿她是女孩啊！

我冷笑了兩聲，笑得班長莫名其妙。

「你們千萬別信小芹的胡扯，我和誰都有可能，唯獨和小芹沒有可能啊！」

「就因為她害你的弟弟走失了嗎？」班長儼然要站在小芹的立場上批評我一樣。

「不是啊！我不是說了我沒有弟弟嗎！我媽媽剛生下我就拋夫棄子了，哪有時間再給我生個弟弟啊！那個弟弟難道是後來用特快專遞郵寄來的嗎？這種來歷不明的孩子我老爸為什麼要幫忙養大啊！」

「那……小芹床頭柜上的那張照片……」

「那不是我弟弟！那是我！不信的話，我給你看更多我和我老爸在一起的舊照片！」

「不可能！」班長用力搖頭，「那張照片是個挺可愛的小男孩……」

因為可愛所以不可能是我嗎！班長你太武斷了啊！雖然可以理解但是好傷人的心啊！

「那就是我！我小時候很好看，但是現在長殘了，就這麼簡單！連哈利波特都能長殘，我為什麼不能長殘啊！」

班長仔細將我的話分析了一遍，漸漸覺得，我確實有可能根本不存在一個弟弟。

「小芹為什麼要說那種謊話呢？」

「因為她腦殘啊！」

「這麼說，以後你的孩子也不會特別難看了？」

誒？班長你的轉進有點快啊！怎麼跟我以後的孩子扯上關係了啊！

班長稍候也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不妥，表情不自然地改換了話題。

「如果你從來沒有弟弟，自然小芹也沒有害你弟弟走失過啰？那你為什麼不肯接受小芹？」

「不為什麼！就是因為……因為兩個人太熟悉了！連彼此間尿床的次數都知道，這種人怎麼跟她談戀愛啊！」

不，其實只有我的尿床次數被對方知道了，小霸王還在我的背後貼過「尿床精」的紙條來着。

「那，你不想和小芹發展到戀人關係，小芹知道嗎？」

班長慎重地問。

「知道啊！」我騙班長說，「但是她腦殘不願意放棄，我正發愁拿她怎麼辦呢！」

班長梳着耳朵後面的一綹長發，彷彿陷入了沉思。

「在這裏左拐。」

一直跟在我背後，對我和購物車採取隨波逐流態度的班長，第一次發號施令，把我們帶到了她感興趣的廚衛用品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