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姜瑩被救起來時，人已經半暈迷了，眾人手忙腳亂地將她送回了拾翠宮，虞宓幾人少不得也跟了過去，又急着遣人去請了御醫。

二姜來自江南，拾翠宮內景緻皆是模仿江南山水的格局而建，宮牆西南角有扇子亭，亭后辟有花園，以一條曲折的復廊相連，東南角鑿有水池，亭閣清新雅緻，別具風韻。御醫半跪在紫檀榻前為姜瑩診脈，從窗口望出去仍是一片風雪瀟瀟。

祝雲舒親自端了一盞青釉蓮瓣紋碗奉與皇帝：「如今天寒地凍，皇上日理萬機，臣妾琢磨多日製成此物，請皇上品嘗。」皇帝略一點頭，伸手接過：「昭容費心了。」祝雲舒嬌聲道：「為皇上分憂是臣妾分內的事，臣妾費再多心也甘願。」見祝雲舒旁若無人地對着淳于晗溫言軟語，虞宓和姜倩對望一眼，不禁都有些尷尬。

過不多時，御醫診完脈面上頗有為難之色，猶豫道：「啟稟皇上，姜才人貴體並無大礙，只是……」祝雲舒疑惑道：「只是什麼？」御醫不安道：「只是姜才人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驟然落水受寒，這龍胎……怕是保不住了。」

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消息令眾人都怔住了，虞宓不自覺地朝淳于晗望去，祝雲舒率先反應過來，連忙跪下道：「臣妾罪該萬死，萬望皇上恕罪！」見淳于晗皺眉一語不發，祝雲舒哀聲道：「都是臣妾不好，回去的路上不小心滑了一跤，姜才人想扶臣妾一把，反而連累自己落水，皇上明鑒，若是早知如此，臣妾斷不敢如此冒失，貽害皇嗣，求皇上恕罪。」言罷叩首請罪，哀泣不已。

淳于晗神色不變，只是長袖掩映下握著虞宓的手越收越緊，姜倩怯怯道：「啟稟聖上，姜才人落水之時臣妾也在一旁，此事昭容娘娘確是無心之過，還請皇上從輕發落。」淳于晗淡淡看了她一眼，姜倩慌張低下頭，不敢再說。殿內的氣氛莫名的沉重，虞宓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無從說起，只好繼續保持沉默。

淳于晗沉默良久，終於出聲道：「念你也是無心之過，朕暫且饒你一回。」祝雲舒心頭一喜，面上卻不動聲色，哀哀泣道：「多謝皇上恕罪。」

淳于晗言語間透出一股寒意：「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傳朕口諭，漪瀾宮上下罰俸半年，昭容祝氏婦行有虧，危及皇嗣，即日起閉門思過，非詔不得出。」祝雲舒一愣，半天方反應過來道：「臣妾領旨，謝皇上不殺之恩。」

淳于晗微露疲倦之色，轉首對守在姜才人床邊的宮女道：「好好伺候你家主子，你們都退下吧，朕先陪貴妃回宮。」

虞宓忙道：「臣妾那裏不礙事，皇上還是留在拾翠宮守着姜才人吧，姜才人剛剛沒了孩子，身子虛弱，若是醒來見不到皇上，肯定很失望。」

淳于晗遲疑道：「可是你這病剛好，朕想多陪陪你……」虞宓放緩了語氣道：「臣妾陪伴皇上的日子還長，何況皇上這一走，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看輕姜才人，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被皇上嫌棄。」

淳于晗啞然失笑：「你這病剛一好就伶牙俐齒，朕說不過你。」

虞宓微笑道：「臣妾豈敢，姜才人醒來后少不得一番操勞，皇上且歇著吧，臣妾告退。」

淳于晗含笑道：「朕命人送你回去。」

晚間虞宓坐在書案前看書，夕顏侍立一旁掌燈，屋中無人時夕顏方悄聲道：「此番姜才人落水小產，娘娘不覺得奇怪嗎？」虞宓心下微微一沉，「你察覺到什麼是不是？」

夕顏垂首道：「娘娘這些日子閉門不出，奴婢們卻是知道的，近來瑩才人頗得皇上寵愛，倩才人卻和祝昭容越走越近，今日在拾翠宮，也是倩才人為祝昭容進言，按理說，二位才人是同鄉，進宮后又同住一宮，怎麼出了事倩才人卻幫着昭容娘娘說話？」

虞宓苦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疑心是她們聯手使得姜瑩失了孩子？祝雲舒……不至於這般心狠吧？」夕顏輕嘆了口氣，「常言道，最是無情帝王家，那也難說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