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美女,男人的鬼花樣

追美女,男人的鬼花樣

遇到了美女麻木不仁、無能為力算什麼?算笨蛋!

咱可不是笨蛋!

「白面書生」(糟糕,人家叫什麼還沒弄清楚呢!)的一系列表現,煞費苦心的背後還藏着一個詞兒,那就叫別有用心。

既然人家這麼在意咱,咱也不能糟蹋了人家的腦細胞呀!於是,就在分別後的第二天,我望着一張國家大劇院的演出海報,撥響了「白面書生」的手機,可是,電腦里的那個討厭的聲音又來了:「您撥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謝謝您的使用。」

反覆撥,撥反覆,那個討厭的聲音「濤聲依舊」!怎麼會關手機呢?我就像螞蟻爬進了熱鍋。

這個世界還有難住我的嗎?我一個「的士」去了移動通信公司。

年輕漂亮的服務員問我幹什麼,我亮出了「白面書生」的號碼,說是充值,她「噼里啪啦」敲打了一陣子,告訴我:「先生,您的手機不欠費呀!」

我運斤成風,鄭重地眨巴著疑惑的眼睛:「不對呀,她告訴我沒錢了呀。」

女服務員嫣然笑道:「先生,她可能記錯了,卡里還有二百多呢。」

我狡詐地問道:「是她嗎?」

「只要號碼對了,就是她。」對方異常堅定。

「號碼怎麼會錯,我的愛人。你看的是誰呀?」

「夏為宜啊,沒錯吧?」

我點點頭:「嗯,沒錯。」

帶着表演的餘興,我離開了移動公司。如今網絡萬能,知道了一個人的名字,一個搜索就會立竿見影。果然,不多會兒功夫,夏為宜的相關資料就出現在了我的手機上。

跟我的想像幾乎沒有差別,她是一家影視公司的業務總監,這家公司在京城裏還是有些名氣的,為了減少麻煩,姑且稱它「唐龍影視公司」吧。

所謂的唐龍影視公司並不難找,就在蘇州橋東邊的一座小樓里,但進去先要經過一個門衛。

「你找哪一個?」門衛是個乾巴的老頭,雲南口音。

是啊,找哪一個呀?真正要找的能說嗎?一個腦筋急轉彎,我編了一個理由:「大爺,我是送劇本的,到文學部。」

坐在窗口的老頭瞪了我一眼:「去,樓道里有鏡子,先去照照。」

嗬,這家公司的規矩稀罕,進了門先照鏡子。

我無奈地走到了穿衣鏡跟前,整了整衣冠。

這當兒身後飄來了門衛的聲音:「瞧瞧你自己吧,叫我大爺?哼!」

高!進門就讓一個門衛給涮了。

文學部在二樓,來到了門前,我猶豫了:怎麼撬開那個「小白臉」的嘴呢?

影視公司雖然都是民營的,但裏頭的很多人卻將自己當成了五角大樓的,說到家一個字——牛!我進了文學部,隔斷式辦公區里五六個人都視而不見,一個個或盯着電腦,或抱着電話,很有派兒。

幸虧我的眼睛好使,一下就逮到了那個假冒的「白面書生」。

當我走到他的桌前,一直盯着電腦的他驚呆了。

「夏為宜,夏總監在嗎?」

他審視着我,遲遲不語。估計他在考慮怎麼應對我。

「噢,她讓我約總局的陳主任,我約了。可她卻關了機。」糊弄這些毛孩子那真是目無全牛。

他終於鬆懈了,對我說:「她請創作假了。」

我一皺眉頭:「哎呀,那怎麼辦呢?人家陳主任的時間可很寶貴哪!」

他木訥的眼裏閃了一陣子,這才拿起筆,「唰唰」地寫下了一串地址:「你去看看吧,可能在昌平。」

白光腚開着那輛破皮卡,一路上不停地跟我發牢騷:「媽的,放屁打斷腳後跟——我倒大霉了!我躺在按摩床上好好的,咋上了這麼一條破路,你瞧瞧,你瞧瞧,除了石頭疙瘩,還有啥?早知道不來啊!」

我斜歪在副駕駛的靠背上,懶洋洋地說:「閉上你的臭嘴!上了賊船,你就認倒霉吧。媽的,偉大首都的懷抱里,還有這等糟糕的山路。」

驀然,他身後掛着的一個扁圓水壺扎進了我的眼框:好傢夥,這不是當年戰場上的戰利品嗎!

我探過身子,抓過了那個扁圓形的水壺:「好小子,還留了一手啊!」

他擰著鼻子,說:「少來你!你一把口琴一個手雷,大發戰爭橫財。黑臉漢子笑包公!」

這小子,一下子封住了我的嘴。

他說得沒錯,除了那支口琴,我還撿了一個美國玩具手雷。那玩意,酷似m61,一拔保險「茲茲」地冒煙,很好玩。

在六環之外的山地上顛簸了兩個小時,終於找到了一個稱作幸福柳的地兒。

這兒也就是山坡之下的一片柳林,在林間散落着幾十戶人家,白牆灰瓦,花纏柳拂,相映鋪綠疊翠的山峰,頗有江南水鄉之風。在臨近公路的山坳處,有一座鐵欄門的小院,沿街的房頂上豎着四個玻璃鋼的大紅字:「幸福酒家」,門框上還掛着「山雞」「野兔」之類的幌子。

我們的皮卡直接由鐵欄門開進了院宇,卻感到眼前一片潔凈,兩排直角相連的客房遮擋着淡藍的窗帘,綠色的房門嶄新放亮。院裏有一棵粗壯的柳樹,秀髮飄飄,絲絲傳情,樹下鋪了一塊草席,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在上頭玩積木。離此不遠,支了一個大菜墩,一個健壯的中年女性揮舞著菜刀「梆梆」地剁著餡子。

看到了客車,那個中年婦女笑吟吟地迎了過來。我跟白光腚分頭下了車。時逢下午三四點鐘,頭上的烈日正在大發淫威,儘管有青山綠樹拚命抵擋,院子裏依然蒸籠般悶熱。白光腚心眼多,手持那把寶貝似的軍用水壺「咕嘟咕嘟」地滋潤着自己。

女主人的笑容燦爛無比:「先生,你們來嘗野味嗎?」

我答道:「不是,來找人。」

「找人?」她詫異了。

「找誰呀?這荒郊野外的。」她又問道。

「夏為宜。」我說。

「找她?」她圓又亮的眼珠兒恨不得射進我的胸膛,她又問:「你,你們是她什麼人呀?」

我隨機應變道:「噢,同事,路過,順便來看看她。」

女主人猶如審查疑點的預審員,圍着我倆轉開了圈兒,白光腚經受不住她這番待遇,攥著水壺不停地喝水。

「她到鎮上去了。找鎮長去了。」

我有點兒奇怪,既然她是請的創作假,跟鎮長又有何干係呢?

為了化解我滿臉問號,她又解釋道:「那個鎮長不是好打牌嗎,她去陪他了。」

這一來更值得深思了,本應到清閑之處潛心創作,找鎮長打的什麼牌呀!

一個不利於她的念頭倏地竄到了我的頭頂,我疾步如飛,從車廂里卸下了一袋子新採購的食品,然後給了白光腚一個眼色,這就要離去。

可是還沒等上車,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了:「等等!」

從飯店的後門處,閃出了一個人來,他拄著雙拐,一臉鬍渣,看樣子五十左右。從神態、氣色上判斷,他應當是這裏的男主人。

他那拄拐的姿勢跟我當年一樣,撅著屁股弓著腰,但動作神速。

到了我們跟前,他先是刺了女主人一眼,又緩和下表情,對我們說:「我這娘們不會說話,好好的事兒讓她給描黑了。夏為宜去打牌,是有緣故的,你們可別聽到兩叉里去呀。」

領教了指責,女主人也彷佛醒悟了過來,她笑嘻嘻地對我們說:「我這老頭子就那急脾氣,我的話還沒完呢。」

男主人朝她一揮手:「你就甭說了。」他又徑直奔到了白光腚跟前,問道:「你這水壺哪裏來的?」

「撿的。」

「哪兒撿的?」

「戰場上。」

「你打過仗?」男主人進一步問道。

白光腚咬着厚唇,回應了一個悶笑。

他又用眼角兒勾了我一下,對男主人說:「不光我,還有他,也負過傷。」

男主人又將目光撂在我的身上,醞釀了半天,突然沖着妻子喊道:「趕緊的,上野味,上好酒!」

不用解釋了,他一準也是當年的傷兵!

一條戰線的老兵,一旦相遇就是火花,再一澆酒精,那就是火山,猛烈地爆發啊!

三個參戰老兵,一湊堆兒,那嘴巴,就像三門速射炮,「咣咣咣」地爭相開火了。

他叫柳經義,當年是個炮兵,跟我同一天負傷的,由於雙腿瘸了,返鄉后遲遲找不上媳婦,後來,縣廣播站的大喇叭播了三天徵婚啟事,一個叫臘梅的姑娘才走進了他的生活。他們這家野味店年頭不少了,在當地小有名氣。

說到了夏為宜,沸騰的柳經義又像狂風過後的巨浪,「嘩」地跌倒了低潮。

他告訴我們,夏為宜的父親夏學海原來是國民黨軍的老兵,遠征緬甸負傷,退役后在北京學校里混事。「文ge」期間因歷史問題被遣送回老家幸福柳。他的妻子吳雨,是唱崑曲的青衣,受他牽連也來到了這塊窮山僻壤。那年月,「下放」是一種行政處分,工資取消,城鎮戶口抹掉,沒了城鎮戶口,就沒了糧食供應,所以夏學海夫婦的吃飯一時成了問題。鄉親們可憐他們,在半飢半飽的狀態下,救濟了他們半袋子霉爛的地瓜干。身懷六甲的吳雨吃慣了大米白面,一聞到地瓜乾的霉味就想嘔吐。痛惜妻子的夏學海冒險去了黑市,不幸遭遇了執勤民兵,學究氣十足的夏學海在押解遊行中,縱身跳進了無底深淵。

丈夫一去,吳雨更是陷入了絕地,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機會向她招手了。幸福柳的山上有一個國營林場,場長是個傷殘的戰鬥英雄,遺憾的是兒子天生弱智,一年級就上了三年。等他大了,組織上照顧老英雄,給了那傻兒子一份護林員的薪水。眼看傻兒子三十歲了還光棍一條,老英雄着急,四處尋求兒媳婦。就在這時,有人推薦了即將分娩的吳雨。老英雄登門拜訪吳雨,見她體質虛弱,對陪同人員講:這個時候,講別的都是扯淡,先將孕婦送進醫院再說!

老英雄救了吳雨,也救了夏為宜,因為她就是那個歷盡苦難的嬰兒。女兒出生后,吳雨面臨着兩種選擇,一是回到村裏小屋,繼續經受煎熬,二是跟老英雄的兒子結婚,重新回歸城鎮居民,再次享受大米白面。嗷嗷待哺的嬰兒,漫漫無邊的苦海,讓吳雨變成了老英雄的兒媳。婚後,她生下了一個又白又胖的兒子,老英雄笑聲朗朗,山林里喜氣洋洋。可是不久,人們發現這個又白又胖的兒子有點兒怪異,他目光獃滯,嘴巴笨拙。吳雨帶着兒子進了京城,跑了幾家大醫院,得出的結論都是一致的:遺傳性精神發育遲滯。兒子得了不可治癒的精神病,也將孱弱的母親給逼瘋了,在夏為宜讀小學那一年,母親抱着智殘的兒子,來到了前夫跳崖的地方,她默默無語,昏昏無淚,一步一步地朝前走着,像鳥兒一樣飛下了頂峰……

這人也真怪,吳雨剛剛駕鶴西去,傻丈夫便一病不起,命歸西天,夏為宜由此成為了孤兒。在人盡意盡的老英雄資助下,夏為宜讀完了中學讀大學。

夏為宜雖然面相冷美,卻心地善良,熱血奔流。她大學畢業留在北京后,經常返回家鄉探望。老英雄去世后,她仍然眷戀着幸福柳。去年臘月,雪虐風饕,折膠墮指,夏為宜領着兩個弱智兒童來到了「野味酒店」。她告訴柳經義,這是在車站撿的,如果不救治,他們將被活活凍死。一直沒有兒女的柳經義看看懸懸而望的夏為宜,又看看可憐兮兮的弱智兒,當即表態當一回善人,夏為宜喜出望外,也對柳經義夫婦說,若不是單身,我也就領養他們了,今後他們兄妹的撫養費我跟你們一塊承擔!

自從領養了這兩個弱智兒童,夏為宜除卻定期支付撫養費,還經常來野味店照顧孩子。可是,兩個苦命的孩子剛剛有了歸宿,意想不到的事情又發生了。幸福柳這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在蓬勃興起的旅遊熱中,被一個開發商給相中了,他要進行轟轟烈烈的拆遷,在這裏蓋一座龐大的農家莊園。搞拆遷這裏的老住戶就要挪窩,一挪窩生意紅火的野味店就沒着落了,柳經義犯愁,夏為宜着急,就在兩個人憂心如焚時,一個消息傳到了夏為宜耳里,那個負責拆遷的鎮長柳法孔竟是她的高中同學。當她敲開了柳法孔的辦公室,這位新上任的鎮長震驚了,夏為宜可是他的「夢中情人」啊!久經官場,水波不驚的柳法孔一見夏為宜,頓然方寸大亂,手足無措。他得知了夏為宜來意,提醒她找出阻止開發幸福柳的充足理由,有備而來的夏為宜告訴他,開發幸福柳必將伐木毀林,而這片柳樹是朱元璋的十九子朱橞谷王所栽,時代久遠,名堂甚多,倘若砍了,將會背上歷史罵名。柳法孔一聽,內心也犯了嘀咕,他表示要慎重對待幸福柳的開發。

然而,夏為宜的對手也不一般,那個開發商得知柳法孔猶豫了,很快就制定了一整套攻克他的方案。柳法孔是在青島讀的大學,迷上了當地流行的紙牌「夠級」,這種紙牌採用積分制,刺激性很強,是官場上流行的一種賭術,於是,在開發商授意下,從青島來了幾個美女,專門陪着柳法孔玩牌。一番「帶色」的競賭,果然將柳法孔拿下了。

夏為宜得知柳法孔變了卦,急匆匆返回了幸福柳。面對再次出現的夏為宜,柳法孔驚喜萬分,因為他的妻子剛剛病逝,夏為宜又一直獨居,所以他發出暗示,只要夏為宜能跟他好,幸福柳的拆遷還有餘地。

夏為宜根本就沒看上圓滑世故的柳法孔,但又不能得罪他,所以,為了動搖他開發幸福柳的決心,她特意清了長假,陪着他打牌,陪着他喝酒……

柳經義正在說着夏為宜,忽然外邊傳來了臘梅的呼聲:「快,快來人哪……」

我們三個老兵奮不顧身沖了出去。在院門之外,我看到了抱着一棵柳樹的夏為宜,她頭髮繚亂,渾身晃悠,彎著腰兒不停地嘔吐。在她身邊,除了臘梅,還有那兩個弱智的孩子,他們一個拽着她,一個攬着她,很像母子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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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越戰老兵的北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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