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9】 別客氣，盡量吃

星期四這一天，在學校里並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只是庄妮和宮彩彩合作繪製的黑板報，在初步評比中獲得了年級第三名。

如果按照藝術水平來評判，庄妮繪製的星空板報，絕對是專業畫家級別，甩其他班級十幾條街，就算是宮彩彩寫的那幾個英文美術字，也頗上檔次，堪稱書法藝術品。

但是根據學校的初衷，黑板報，尤其是初三開學黑板報這東西，是為了鼓勵大家好好學習，迎接中考而準備的，最好能起到讓大家痛改前非，痛哭流涕，痛不欲生，抱住班主任的大腿哭喊「老師我怎麼辦啊老師。」之類的作用。

所以庄妮跟宮彩彩的純藝術化合作結晶，只在六個班級當中評上了第三名，這也是可以預料的結果。

因為我們班的板報沒能評上第一，班長略有失望。

「受到庸俗大眾的承認，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庄妮以冷笑的語氣對班長說道，「其實我也可以投學校領導所好，畫一種『普通』的版本的，代價只是讓我親一下你的臉而已……」

「與其讓你親臉，我寧願讓小芹來負責咱們班的板報。」班長果斷地拒絕了庄妮的要求。

「好、好哇。」聽到這句話的小芹十分興奮地湊上來說，「我會盡心盡責地繪製板報的，而且絕對投領導所好，在板報上畫滿校領導的肖像畫。」

住手啊，你確定學校領導們發現，自己的姓名標註在一個個發芽土豆的下面，會感到高興嗎，一旦你來負責板報，初三（3）班就永遠只能在板報評比中墊底了。

今天的小芹，仍然是被「妹調」計劃牽着鼻子走，絞盡腦汁地想增添星星榜上的星星，在參加廣播體艹之後，她又獲取了一顆銀星，保守估計，只要再加上明天廣播體艹的固定銀星收入，就可以攢夠五顆金星，就符合我給她買手機的標準了。

課間休息的時候，同學們討論什麼的都有，作為資深科幻愛好者，牛十力跟三個女生，展開了關於《來自星星的你》這部韓國電視劇的激烈辯論。

「哼，《來自星星的你》的核心設定，嚴重抄襲荷里活2007年的低成本科幻片《這個男人來自地球》，連名字都模仿人家。」

「喂喂，你不願意看就不看，管我們呢，再說《星星》的劇情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萌蠢女主和教授哇。」

「對對，牛十力你別多管閑事，教授多帥啊。」

「帥個屁。」牛十力瞪大了眼睛，「《星星》的男主角根本長得跟小瀋陽一個樣，而且眼睛還沒小瀋陽大呢。」

「混蛋，敢侮辱我的偶像，姐妹們，咱們揍他。」

三個女生聯手往牛十力腦袋上招呼過去，牛十力雖然身強力壯，但也不好意思對女生還手，只能吃啞巴虧。

因為喜歡的明星而起爭執，還真是愚蠢啊……

在翠松山死裏逃生以後，我在很多方面都加速成熟了，為了跟自己毫不相關的人而吵架甚至動手，再也不會幹了。

初一的時候，鄰班有一個男生說原名房仕龍的成龍私生活混亂，是「房事龍」，還把那三個字寫在我們班的黑板上，氣得我拿黑板檫丟他的頭，現在回憶起來真是幼稚。

郭松濤隊長那一屆學生裏面，據說還有因為爭論「楊冪是否腳臭」而打架，把同學送進醫院的，也不知道是「腳香黨」贏了，還是「腳臭黨」贏了。

若干年以後大家回憶起來，妥妥的都是黑歷史吧。

這一天班長特別忙，不是同學找她，就是老師找她，我想單獨跟她說幾句話，問一問她母親叫我去做客，到底想跟我談什麼，卻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就到了放學的時間，我有點後悔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裏，只想着跟班長了解情況，沒有去問舒哲了。

自從開始連載《克蘇魯也要談戀愛》之後，小芹變得很忙，她說自己要趕快回家畫第六話的稿件，急匆匆地背上書包離開學校了。

沒多久，教室里除了值曰生之外，就只剩下了班長和我兩個人，我倆好像都在等待對方先出門。

我是不會再被「房事龍」這三個字挑起怒火的成熟少年，所以我覺得自己應該主動一點。

「不回家嗎。」我斜背起書包，走到教室後門，經過班長的座位的時候，望着她的烏黑長發，彷彿隨意地問了一句。

「現在就走。」班長也用跟我差不多的語調，隨便回答了一句，然後背起書包，和我一前一後，從教室門裏出來了。

兩個人走在走廊里，卻不是肩並肩的狀態，而是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禁止男女生親密接觸100條》裏面，似乎規定「男女同學平時距離不能小於50厘米」，也不知道班長現在是做樣子給誰看，難道是害怕班級被扣分嗎。

氣氛古怪地，若即若離地一塊出了校門，途中沒有跟我說一句話，好像我們只是恰好順路而已。

班長去自行車棚取車的時候，我等在院牆拐角處，也就是我曾經耍流氓攔住班長，不讓她騎車回家的那個地方，這感覺還真有點怪。

不一會班長就推車回來了，她的雙眸輕輕在我臉上掃過，沒有招呼我一起走，但是也並沒有躍上車座，而是慢慢地將車推向了小路……

我識趣點從後面跟上去了，不過並沒有跟得太近，彷彿班長只是要去小路盡頭的自行車修理點修車，而我恰巧也要到那邊辦點事情。

就這麼彼此沉默著走了好幾條街，二十八中的同學已經再也見不到了，面前是一座由青灰色圍牆環繞着的小寺廟。

「你在這裏見過貓霸王吧。」我打破了難耐的沉默，「就是那隻在你的『獵人光環』之下挺了20秒的老貓。」

聽我談起這個，班長下意識地抬頭往圍牆上看，但是沒能發現貓霸王的身影，有點小失落。

從目前來看，有可能成為班長寵物的狗，只有奧巴馬，而有可能成為班長寵物的貓，只有附近流浪貓的首領貓霸王，以及一隻花色跟貓霸王很相似，疑似是貓霸王後代的小貓（這隻小貓曾經闖進過二十八中，被班長用裙子庇護起來，以免遭到教導主任的毒手）。

「我是剛剛才知道，媽媽邀請你去我家的……」班長對我說。

「嗯。」我不知怎麼接話地踢了踢路邊的小石子。

「小哲他，好像背着我跟媽媽說了什麼，我不知道媽媽今天想跟你談什麼話題……」

「我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比如你媽媽喜歡什麼哪個明星，討厭哪個明星什麼的，萬一我因為說了哪個明星的壞話，導致發生不愉快……」

「我媽媽才沒有那麼幼稚呢。」班長一邊保持自行車的直線前進，一邊凶了我一眼。

交談起來以後，路途就顯得不那麼漫長了，我們倆很快就到了班長家樓下，班長停好自行車，然後走在前面給我帶路。

其實我不需要帶路，我這段時間沒少往班長家跑，連班長的鄰居都瞅我面熟，不再像最早那樣，見到我就擺出一副防賊的架勢了。

在經過樓下水果攤的時候，我打算買個西瓜當見面禮的，但是班長不容商量地阻止了我，表示她媽媽明確說過不讓我買任何東西。

算了，空手來就空手來吧，反正提一個西瓜也不見得多有面子。

一走進班長家的客廳，我就聞到了一股撲鼻的香味，，不是我最喜歡的土豆燉牛肉，又是什麼。

班長的媽媽親自下廚，給我準備了包括土豆燉牛肉在內的四菜一湯，有葷有素，營養均衡，實在是讓我受之有愧。

穿着很休閑的家居服裝，林雨夢女士秀髮高盤，身上沒有一絲下廚房沾上的煙火氣，仍然顯得高貴典雅，彷彿一桌的飯菜，是她變魔術變出來的。

我注意到一個不太尋常的現象。

舒哲不在家。

明天媽媽就要坐飛機回上海了，但是舒哲卻挑這個節骨眼，去叔叔家做客了，不排除這是班長的媽媽特意安排。

有什麼當着舒哲不好說的話嗎，當着自己的兒子不好說，卻要對我這個外人說。

為了不讓飯菜變涼，我被直接請上了餐桌，在為了一家四口而準備的四人餐桌上，我坐在班長和她母親的對面，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

「媽，你做的西蘭花湯，好像奶油放多了……」

班長嘗了一口金黃色的湯汁之後，微微皺眉道。

「不要緊。」林雨夢女士擺了擺手，「莎莎你不喜歡，葉麟也許會喜歡，都盛給他吃好了。」

說着就幫我盛了一碗，和我本來就有的一碗湊成了一對難兄難弟。

「唉，我忙於研究工作，自己做飯比較少，手生了。」林雨夢自嘲地笑了笑，然後又給我盛了第三碗奶油過量的西蘭花湯。

「我今天做的菜不夠好吃的話，也別見笑，多吃點啊。」

那美麗親切的笑臉讓人不忍拒絕。

盛情難卻之下，我硬著頭皮喝了面前的一碗西蘭花湯，感覺喉頭甜膩，奶油過量得不是一點半點。

「好喝嗎。」林雨夢微微睜大了柔和的眼睛，「你還喝得真快啊，莎莎她爸爸就不太喜歡喝，他說我做的西蘭花湯，是我學會的所有菜品當中，最難吃的一道菜……」

一邊說，一邊光速把我剛剛喝空的碗給填滿了，用的當然還是甜膩無比的西蘭花湯。

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感受到了來自這個世界的惡意，雖然班長的媽媽始終對我保持着笑臉，但是她彷彿不太喜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