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不詳的前兆

楊震的嗅覺還是靈敏的，在進入八月份后，日軍的確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只是因為天公不作美，松花江進入了汛期。暴雨連天不說，松花江的水勢也大漲，使得部隊的運動受到了極大的阻礙，才耽擱了下來。

在諾門罕地區的形勢已經逐漸開始緩和的情況之下，剛剛提前晉陞為大將的梅津美治郎已經調兵遣將。準備將這股盤踞在北起蘿北境內、南至鳳山縣全境，東起綏濱松花江西岸，西至佛山小興安嶺東麓數縣之地，與皇軍頑抗的悍匪一鼓作氣徹底的消滅掉。

諾門罕挨了蘇軍一頓胖揍，讓蘇軍用飛機、坦克、重炮結結實實的給上了一堂什麼叫做現代化立體戰爭課程的關東軍終於曾受不住巨大的傷亡代價，老實的低下了頭。整整一個半師團被打殘的關東軍，這次認清楚了什麼叫做差距。

梅津美治郎很聰明，諾門罕戰役曠日持久的戰事給關東軍帶來的不僅僅是嚴重的傷亡，更多的是物資上讓關東軍，甚至整個日本帝國難以承受的巨大消耗。

與作為消耗品的步兵相比，對日軍來說更難以忍受的是寶貴多的多坦克和久經訓練的車組損失慘重。航空兵同樣寶貴的飛機與飛行員的巨大損失，以及在群策山秘密倉庫丟失后，本就已經不富裕的重炮彈儲備消耗一空。

戰鬥中，關東軍驚恐的發現他們打下一架蘇軍飛機，對方就會增加十架。每擊毀一輛坦克，對方就會增添十輛，甚至上百輛。打過去一發哪怕是七十毫米步兵炮彈，對方都會回擊幾十發甚至上百發口徑和殺傷力大的多的一百二十二毫米、一百五十二毫米重炮彈。火力對比的懸殊，幾乎可以用鋪天蓋地來形容的蘇軍炮火，讓日軍幾乎每一次出擊都是有來無回。

戰鬥中巨大的損失，尤其是技術裝備的損失，讓梅津美治郎敏銳的早在七月底便已經感覺到打不下去了。

步兵的損失對於他來說無所謂，但因為生產能力有限，每一輛坦克、每一架飛機包括乘員組在內的，對於關東軍來說都是極其珍貴的。在諾門罕被人家成打的打爆，儘管蘇軍損失的更多，但這也讓日軍上下心疼的心都快淌血了。

日本國力薄弱，底子無法與那些歐美老牌強國相比。按照這個損失速度下去，就算日本的兵工廠生產再多的坦克、飛機，也不夠往裏面添的。

年紀雖然比植田謙吉年輕很多，但梅津美治郎卻一向考慮事情周密而徹底，處事極為冷靜。他在八月初便針對諾門罕戰役幾次致電東京大本營，提出先行休戰。在支那事變徹底解決之前，不宜全面對蘇開戰。至少目前日軍還沒有做好長期對蘇作戰的準備。

相對於植田謙吉，日軍大本營對梅津美治郎的意見更加重視。在梅津美治郎大將態度強硬之下，也基於參戰的第二十三師團傷亡過半，還捎帶着增援的第七師團也死傷慘重無力再戰的局面，終於被迫在八月十三日下達了停戰令。而這個結果要比楊震知道的歷史整整提前了一個月。

在諾門罕地區停戰後，梅津美治郎將收拾殘局的任務交給了外務省喝參謀本部，而自己則親自飛抵佳木斯，坐陣部署對楊震所部的清剿。調集了大量的兵力與航空兵等技術兵種沿着松花江南岸快速的展開。

松花江以北都是山地，自然用不到帝國寶貴的坦克。但飛機的用處還是相當大的。梅津美治郎將從諾門罕地區逐步撤下來的陸軍航空兵的三分之一，先後調到了佳木斯，以及周邊的幾個野戰機場。除了偵察機、輕型轟炸機之外，梅津美治郎甚至連九七式中型轟炸機都調來了整整一個戰隊。

從一零四師團帶回來的那支雖然已經殘破，外形也有些古怪的輕武器，一向重視情報工作的梅津美治郎敏銳的感覺到對手應該已經有了一個頗具規模的兵工廠。他調集中型轟炸機參戰，就是為了將對手這個兵工廠徹底的摧毀。

實際上梅津美治郎早在一零四師團上報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對手至少已經有了部分軍工生產能力。因為他終於查清了被植田謙吉大將死死瞞着的那個群策山秘密基地中的裝備數量。

當梅津美治郎了解到那裏究竟儲備了多少物資后，一向外表謙和的梅津美治郎也顧不得什麼風度了，直接當着為諾門罕戰事失利背了黑鍋，已經被撤職的前任參謀長磯谷廉介的面破口大罵植田謙吉是頭蠢驢，連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面的道理都不懂。

在他口中挨罵的不僅僅是他的前任，就連植田謙吉在任時，關東軍上下的參謀都跟着遭了殃。在他口中連蠢驢都比不上，統統的缺心眼到家了。

而更讓他上火的是，指揮駐紮佳木斯的日軍第四師團的澤田茂中將在他上任的第一天就告訴他，原計劃關東軍為了準備對蘇作戰而在佳木斯設立的兵工廠，在對手偷襲佳木斯成功后，所有還未來得及卸車的機器連同大量的工人一起失蹤。

大量的作為秘密儲備的軍工器材連同原材料丟失不算，植田謙吉還嫌增添人家的實力不夠，居然最後連大量的數量工人一起送上了門。難道他真的當這些支那人都是傻子，放着現成的機器設備與熟練工人不用？

讓梅津美治郎之所以改變原有計劃，下定決心儘快剿滅這股悍匪的原因是原來儘管已經知道對手有兵工廠，但卻沒有想到對方能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就形成生產力的梅津美治郎知道，越拖下去，恐怕這股已經成了氣候的悍匪越難剿滅。

他力排眾議調來了整整一個戰隊的九七式轟炸機，就是為了找出對手這個兵工廠，並從空中徹底的摧毀。如果方便的話，他甚至不介意在由於關東軍儲備的重炮彈在諾門罕戰役中已經消耗餘燼的情況之下，用這個中型轟炸機戰隊，將對手所為的根據地整整的犁上一遍。

除了大量的航空兵之外，梅津美治郎還調動了剛剛編成的二十四、二十五兩個日軍師團，偽滿軍四個混成旅、兩個獨立旅，偽滿軍中戰鬥力最強的興安軍一個騎兵旅，日偽軍加在一起共計六萬餘兵力

至於原來駐守在佳木斯的第四師團，鑒於該師團前段進剿的連續失利不說，還害得其他配合部隊損失慘重，梅津美治郎在新任參謀長飯村穣中將的力勸之下，壓根就沒有想過動用這個因為屢戰屢敗，自己損失不大，卻捎帶着配屬部隊全軍覆滅，而在在關東軍內部被稱為掃把星的部隊。

只是讓自認為做足了充實準備的梅津美治郎沒有想到的是，這次行動一開始就充滿了不詳的意味。

而首先預示不詳的是當初梅津美治郎為了保證掩護火力充足，被他不顧飯村穣中將反對拉上戰場的剛剛結束了對蘭州轟炸，被調來滿洲休整的飛行第十二戰隊。

不詳的預兆就是從這個飛行第十二戰隊開始的。這個裝備了從意大利進口的先進轟炸機的第十二戰隊剛剛轉場到了佳木斯，就挨了一陣暴雨。結果讓除了早就見識過的第十二戰隊自己之外，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是這些先進進口飛機，居然被暴雨給把機身打爛了。

好不容易修好兩架，起飛對蘿北、鶴立、湯原偵察，卻是一去再也沒有回來。整個作戰期間，這個戰隊在對手防空火力薄弱的情況之下，戰損率之重，出勤率之低，連日軍已經極度落後的九三式一半不及。

這種先進轟炸機在這場戰役中的表現，連同之前在關內戰場上同樣拙劣的表現，讓一貫小氣的日軍再也無法忍受。這些被日軍自以為佔了便宜，從所謂的盟國手中低價進口的的先進轟炸機戰後，就被統統的處理退役。

當然十二戰隊的遭遇只是此次作戰還未開始便遭遇到的不詳之一。受這場暴雨的影響，倒霉的不僅僅是十二戰隊一家。由於大量飛機同時調集到佳木斯，使得規模原本就不算大的佳木斯機場遠遠超過了承受能力。

大量的飛機因為沒有機窩可以停放，只能暫時停放在露天。一場三江地區罕見的持續了整整三個小時的特大暴雨夾雜着冰雹過後，不僅十二航空戰隊那些表面看起來厚實，實際上脆弱的很的意大利轟炸機損失慘重，就連其他航空戰隊同樣損失慘重。

十幾架九七式輕型轟炸機與九八式偵察機被暴雨引發的洪水給衝到了松花江中，一去再無影蹤。儲備在機場上堆積如山的汽油、甚至炸彈也被洪水捲走了一大半不說。甚至有幾位誓與飛機共存亡的飛行員也一起去了龍王爺那裏做客。

等好不容天氣放晴了，日軍工程兵忙着整修被大雨衝垮的機場時，一陣從江北打來的遠程炮火讓他們的努力白費了不說，機場上堆積如山汽油與炸彈殉爆產生的爆炸，將半個機場送上了天。

除了那些過於脆弱而被臨時轉場到了其他機場的十二戰隊飛機之外，梅津美治郎調集到了佳木斯的飛機連同之前損失在洪水中的，整整丟了一大半，還捎帶着飛行員死傷慘重。

從來沒有想到過一支土匪武裝能夠擁有從松花江北岸打到位於佳木斯城南機場重炮的梅津美治郎看到機場的慘狀后，已經不能單單用暴跳如雷來形容了。他清楚的知道能夠打這麼遠的火炮只能是日軍自己研製的射程達到一萬八千多米的**式一百五十毫米遠程加農炮。

而這種火炮他前不久在諾門罕戰事剛剛有些緩和后，便頂着前線的極大壓力，抽調給二十五師團兩門，用來封鎖依蘭斷的松花江岸。除了桑原四郎將這兩門炮丟了之外，對手根本就不可能擁有打的這麼遠的大炮。

群策山秘密倉庫中有陸軍已經開始逐漸淘汰的大正四年式一百五十毫米榴彈炮，這一點梅津美治郎知道。而且參與過群策山作戰的部隊已經多次彙報過他們曾經遭受過一百五十毫米重炮的轟擊。

但射程不過八千米左右的大正四年式一百五十毫米榴彈炮絕對打不了這麼遠，這一點梅津美治郎可以肯定。除了對方從黑龍江北獲得了新式遠程火炮之外，那麼唯一的一種可能就是對手又繳獲了關東軍的遠程加農炮。

為了打好正在進行的與蘇聯談判嘴巴官司，在佳木斯機場遭到遠程炮火襲擊后，梅津美治郎特地從關東軍炮兵司令部抽調了大量的技術人員對炮擊現場進行了仔細的勘察。明知道不太可能，但梅津美治郎仍舊希望對方炮擊機場的火炮是蘇制火炮。

以便能找出江北支持抗聯的真憑實據，以便能在談判之中盡量的切斷對方外部補給。梅津美治郎大將不認為對方在已經與江北相鄰的情況之下，不想辦法從他們一個老祖宗門下的所謂兄弟黨那裏弄一些武器裝備。

只要能抓住真憑實據，至少能在談判中逼迫之下可惡的北極熊做出一定的讓步來。就算不切斷對方的外部補給渠道，也要使得他們不能如此的明目張膽。

只是鑒定的結果卻是讓他很意外，那些技術人員以自己武士的尊嚴保證，對方炮擊機場使用的火炮正是日本陸軍自己使用的**式一百五十毫米加農炮。從炮擊現場兩枚因為沒有插上引信，而未爆炸彈頭來看，對手對這種大射程的火炮使用的並不熟練。能打中機場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僥倖」。

得到這個報告的梅津美治郎大將卻幾乎氣的吐血。僥倖還能打的這麼准？僥倖就將自己苦心調集到佳木斯機場上的航空兵送上西天將近一半？他們要是掌握的在熟練點，是不是連自己這個坐鎮佳木斯指揮的關東軍司令一起送上西天？

震怒的梅津美治郎大將，一把將報告丟在了前來彙報的鑒定組負責人的臉上。面對梅津美治郎大將的暴怒，鑒定負責人肯定卻很震驚的告訴梅津美治郎大將，如果對方能熟練掌握這種火炮的使用，以這種火炮的射擊精度與射程，打中他的臨時司令部沒有任何的問題。

對方之所以能打中機場，除了僥倖之外，可以肯定的是在機場周圍肯定有他們秘密潛入的校正人員為炮擊提供參數。

這個答案讓因為航空兵的損失慘重，本就已經暴怒到了極點的梅津美治郎更加震怒，外加後背發涼。如果這個結果屬實的話，對方居然能在自己戒備森嚴的眼皮子地下還能派進小部隊接近佳木斯機場，並完成對炮火的引導。要是他們混進佳木斯，豈不是自己也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