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自作孽的大阪師團

在楊震上次攻擊佳木斯的時，佳木斯四面的城牆除了西城牆在修建火車站的時候被日偽拆毀，剩下的三面城牆中除了北城牆因緊鄰松花江有防洪作用，而在老百姓的懇切之下被保留下之外。其餘的東、南兩面城牆被楊震炸了一個乾淨。

當第四師團主力從群策山一線返回，並兵不血刃的收復佳木斯后，因為佳木斯地理位置重要，向來為東北滿地區的軍事重鎮，澤田茂也曾經打算將佳木斯的城牆重新修建起來。

在澤田茂看來，佳木斯與江北匪區不過一江之隔。沒有了城牆的保護，在對手越打越強的情況之下，那些人不是說什麼時候打過來就打過來嗎？

雖說城牆不是萬能的，大日本皇軍在進攻支那關內的地區的時候，曾經見過那些甚至大一點的集鎮都有城牆。雖說這些城牆從未能抵擋住過大日本皇軍凌厲的兵鋒。但對於缺乏重武器的軍隊來說，卻無異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多一道城牆最起碼多一些保障不是嗎？

鑒於東北滿地區日益惡化的剿匪形勢，以及佳木斯對關東軍極為重要的地理位置。對於澤田茂請示重新修建佳木斯城牆一事，關東軍司令部第一時間便給了同意的答覆。

不僅就近從修建富錦要塞的物資內就近專門為第四師團下撥了大量的水泥、鋼筋。築城資金也是在第一時間撥付到位。甚至還專門從關內轉運過來的勞工之中，調撥給了第四師團一萬餘人。

關東軍的支持力度不能不說是全力以赴。而且秉承著日本人一向嚴謹的態度，工程所需的物資以及勘測人員一向都是足數撥付。可這城牆卻是大半年都過去了，就是遲遲修不起來，原因那就得從第四師團自身內部找了。

在修築城牆的時候，澤田茂中將犯了一個極為嚴重的錯誤。他不相信那些滿洲人，只相信日本人。而在眼下關東軍到處都在修要塞、工事的時候，能派出來的工程人員的數量又有限。無奈之下，他只能將這個工程交給第四師團的工兵聯隊與輜重聯隊來做。

只是對於自己這些部下的性格太過了解的他，也不敢全然放權。他明令由輜重聯隊保管物資，工兵聯隊押解勞工進行施工並監工，以及做一些技術工作。希望兩個聯隊能相互牽制，不要做的太過了。最起碼錶面上的事情做好，也就是城牆得修起來。

為了保證關東軍司令部調撥過來的這些鋼筋、水泥、城磚這些目前市場上的緊俏貨不被自己那些膽大包天的部下盜賣一空。澤田茂甚至派出自己副官去監督整個工程，所有原材料的使用，都要這個副官簽字才能算數。

只是讓澤田茂沒有想到的是他如果將物資與工程都交給工兵聯隊，雖說也會損失一些物資，但絕對不會虧空那麼大。但他採取的施工方與供貨方相分離的辦法，卻非但未能制止住兩個聯隊盜賣物資的舉動，反倒是讓工兵與輜重聯隊合夥欺上瞞下將所有關東軍調撥過來的物資賣掉了一大半還多的多。

他也不想想，他那些部下都敢公然將八成新的三八式步槍、歪把子輕機槍，甚至擲彈筒、九二式步兵炮以報廢的名義拿出去賣掉，更何況這些水泥、鋼筋一類的建材？甚至這些物資還沒有入庫，輜重聯隊就已經開始明碼標價向外預售。

拜輜重聯隊預售工作做的極佳，以及第四師團調到滿洲后全民經商打下的良好基礎。第一批從富錦要塞工程區調撥過來的二十五噸水泥，只不過在城裏轉了一圈后，到入庫的時候只剩下一半都不到。而從新京發過來的滿滿一車皮鋼筋，甚至連火車都沒有下，直接被這幫傢伙在車站貨場就賣掉了三分之一。

輜重聯隊這個物資供應方做的如此大張旗鼓，自然引起了施工方的工兵聯隊不滿。誰都知道這些作為戰略物資，一向被關東軍嚴密控制的鋼筋、水泥眼下在黑市上是一個什麼價。輜重兵聯隊這麼一干，讓秉承著雁過拔毛傳統，還指望着從這個工程中大撈上一把的工兵聯隊那裏不會眼紅。

物資少了一多半，自然是要做假賬應付上級的。可沒有工兵聯隊這個施工方每天上報的消耗物資數量，這個帳也做不了。

在工兵聯隊強烈的抗議，甚至威脅停止上報消耗，不為輜重聯隊買單的威脅之下。因為一向認為既然東西進了自己口袋中，就是已經是自己的東西了，讓他們吐出來等於要他們命。而被稱為第四師團一毛不拔，臨走還要沾上一身毛走的糖公雞的輜重聯隊終於低下了頭。

經過一番先是對罵，后是因為分贓不均拳腳相加，乃至大打出手的友好洽談后。在工兵聯隊你不讓我發財，我也卡住你的脖子，大不了將賬目公佈於世，大家同歸於盡，誰也撈不著的威脅之下，輜重聯隊與工兵聯隊終於達成了一個協議。

據一個參與過此次談判的唯一一名非大阪籍的工兵聯隊軍官，在戰後揭露這場被稱為關東軍下江之戰徹底戰敗的導火索談判時，曾經形容過如果不是雙方都穿着軍裝，只聽他們之間的談話，很容易讓人以為自己是進了某家大公司的談判現場。或是說兩個黑社會組織在開分贓大會更形象一些。

經過持續了整整兩天的爭論、妥協，再爭論、再妥協的艱苦談判，第四師團全權承擔佳木斯城牆修建任務的輜重聯隊與工兵聯隊，究竟達成了什麼協議除了在場參與談判的人之外，外人無從得知。但從事後此事的進展來看，估計也就是四個字「機會均沾。」也就是說見者有份了。

達成協議后的兩個聯隊盜賣物資幾乎已經做到事無忌憚的地步，大批的水泥、鋼筋以損毀的名義被就地盜賣。不僅兩個聯隊的經理人將買主直接拉到工地上看貨，甚至為了證明自己信譽良好，輜重聯隊還包運。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后，直接動用勞工裝上輜重聯隊的軍車拉走。

而作為工程發包方的澤田茂派到工地上監管的那位副官，早在兩個聯隊百分之五的乾股外加大批現金和幾個風騷之極的白俄妓女收買之下，迅速的腐化變質了。對工程賬目的監管只是做做樣子，甚至連工地都極少去，天天摟着白俄妓女飲酒作樂。

工兵聯隊與輜重聯隊上下一起動手，撈錢撈的是極為開心。幾個月過去了，大筆的日元、滿洲元，甚至東北早就禁止流通的現大洋等一系列貨幣，嘩嘩的流進兩個聯隊上下官兵的口袋，幾乎是人人發了一筆橫財。

只是六成物資被盜賣之後的佳木斯城防工事，除了護城河加深、加寬的工程如期的保質保量的完成之外。城牆卻是只修了半人多高，連磚牆的規模都達不到，稱其量也就是道土圍子。

就是修出來這麼一點東西，還是用被盜賣剩餘的城牆磚夾上拓寬護城河后挖出的殘土草草砌成，連一噸水泥也沒有用的豆腐渣工程。別說七五毫米山野炮，就是挨上一輪並不是適合對付堅固工事的迫擊炮，恐怕都受不了。

儘管澤田茂幾次想要嚴厲追查，甚至撤換了跟隨自己多年的副官。但卻發現除非將兩個聯隊統統的就地複員，否則根本就無法追查下去。這些大阪人在撈錢的時候，也有內鬥，甚至在爭奪利益的時候也有拳腳相加的時候。但對外，卻出奇的團結。

雖說有了一定的線索，但越查澤田茂的頭皮也越來越發咋。不僅僅是輜重聯隊、工兵聯隊，第四師團的所有部隊幾乎全部卷了進去不說。甚至遠在新京的自己家人也在其中攙和進了一腳。因為被盜賣的水泥之中至少一半的幕後買主都是自己的老婆、兄長合夥做的。

自己家人在這件被稱為第四師團最大走私案件的事件之中，充當了二道販子一事，讓一向以正宗武士自詡的澤田茂極為難堪。

基本上還自認為自己是武士道忠實信徒的澤田茂自上任以來，雖然也沒有少收屬下那幾個表面看是各個聯隊，實際與幾個公司沒有什麼兩樣的部下的孝敬。但那都是小打小鬧的。大的從來都是不伸手。

像修城牆這種關東軍司令部矚目的工程，他是絕對不會動任何歪腦筋的。畢竟陞官在即，為了一點點小財，搭上自己的前程至少在澤田茂中將看來不值當。更何況日軍下層官兵的薪金雖然極為單薄，甚至可以說少的可憐。

但高層軍官，尤其是那些少將以上的高級軍官收入卻是頗豐。足以輕鬆的讓一家人過上相當豐厚的生活。他一個中將的年薪，是一個中尉的七倍。所以對於澤田茂來說，錢不是不可以收，但要分什麼情況。

可澤田茂沒有想到，自己部下拉攏自己不成，將視線轉向了他的家人。對於這些拉攏人下水的本事，這些從小便生活在經商氣氛極濃的大阪的第四師團官兵做的極為熟練。沒有多長時間不僅將跟隨師團長多年，並一向信任有加的副官拉下了水。還將師團長的太太和哥哥，那位退役陸軍大尉一併拉下了水。

查到一半就查不下去的澤田茂無奈之下也只能放棄了追查到底的想法。他總不能將自己也送上軍事法庭吧。下邊軍官的事情，上司不見得太過追究。但自己這個主官也出了事情，恐怕會一追到底。

澤田茂放棄了追查，城牆修建的事情也就一拖再拖。工程所需水泥等物資用量是一天天的猛增，而城牆的高度就是不見長。

甚至在楊震已經打垮第二師團北進部隊，打到已經距離佳木斯近在咫尺的時候，也沒有讓這些傢伙停下手來。

也不知道那些大阪兵發了失心瘋，還是壓根就沒有想過防守住佳木斯，或是認為對手沒有能力打過松花江。就在楊震圍殲片山省三郎帶領的第二師團北上部隊最後殘餘力量的當天，勉強修起來的那半人高的圍牆上的城磚也不見了。只剩下一道土牆還被一場秋雨給衝垮了。

沒有了城牆的保護，以前修建的各種防禦工事又被楊震一進佳木斯的時候統統給炸掉。此時佳木斯，在日軍兵力不足，只能防守城內要地的情況之下，就像一個被扒光了衣服的少女般已經是**裸的無一絲的遮擋。

不僅受過專業特種訓練的李明瑞直屬偵察營，輕而易舉的摸進了幾乎已經是沒有多少兵力的佳木斯。就連王光宇的一旅在渡江之後也沒有費多少力氣的輕鬆便打進了佳木斯城區。

面對着幾乎是蜂擁進城的楊震所部，只能將有限兵力集中退守師團部，這個整個佳木斯城周圍帶城內唯一有些像樣工事的澤田茂中將除了將師團部所有參謀、警衛、甚至是勤雜工都發上武器，去與已經打到了師團部邊上的對手作戰之外。

就是好像發瘋一般，除了每隔十分鐘一份電報要求關東軍司令部增援。就是拚命的向自己屬下呼叫，讓他們放棄所有陣地，立即全力向佳木斯靠攏。

可就算分佈在西起依蘭，東至松花江口的第四師團部隊都插上翅膀，能飛回佳木斯，但也需要時間。就算日軍行動再快，將以大隊甚至中隊為形勢部署的部隊集中起來，至少也要一天甚至數天的時間。

這邊困獸猶鬥的澤田茂十分鐘一封求救電報，那邊接到澤田茂求援電報的梅津美治郎大吃一驚。渡江北上策應第二師團作戰的第四師團北上支隊居然一槍未放，便全軍覆滅。那支可惡的反滿武裝不僅吃光了第二師團北上的全部兵力，還打過了松花江，佳木斯也危在旦夕。

知道佳木斯對於關東軍意味着什麼的梅津美治郎接到澤田茂的求援電報后，並沒有向以往那般的大發雷霆。他知道這個時候發火已經沒有用了，眼下最關鍵的是將叫苦連天的澤田茂從佳木斯中救援出來。

梅津美治郎冷靜的命令關東軍航空兵立即從距離佳木斯最近的機場，派出一架可以在第四師團部院內那條寬敞的林蔭道上起降的小型飛機，並選出一名最好的飛行員，前往已經危在旦夕的佳木斯將澤田茂中將接出來。

在梅津美治郎看來，既然火已經燒到了眉毛，就只能先醫眉毛。至於屁股，等火燒到的時候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