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走，現在不是時候

本來是為了自己老部下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興師問罪來的一路軍這二位，見到楊震如此強硬的態度當時便傻了眼。而且左一句中央的意思，又一句中央的態度，將兩個人堵得是啞口無言。

他們這次來找楊震，倒不是他們有什麼本位思想，也不是反對中央。只是單純的為自己的老部下鳴不平而已。現在楊震儘管拉上了中央做虎皮，但其相對比較直白的解釋，倒也讓他們說不出來話了。

楊震並沒有說錯，自己那幾個老部下，都沒有受過正規的軍事教育。雖然長於游擊戰，但基礎的軍事素養明顯的不足。在中央成立這支朝鮮獨立部隊的初衷並不是為了培養一支游擊隊的情況之下，他們這個不足的確是一個大的缺點。

但一路軍出身的幹部畢竟是自己的老部下，雖然軍事素養有些不足，但跟隨自己打了多年的游擊，也算勞苦功高。自己若不能幫着爭取一下，這部隊將來還怎麼帶？人心一散了，在聚起來就難了。

更何況在中國的朝鮮人雖然中國黨員，但畢竟是朝鮮人。還是要考慮一下他們內心的感受和民族自尊心的。

看着有些尷尬的場面，作為主管東北工作的東北局第一書記，總指揮只能勸道：「一路軍的幹部不是不用，只是在眼下他們自身還要加強學習的情況之下，選擇他們擔任這個師長、政委不合適。」

「中央的意思想必你們也明白，為了朝鮮的解放，一個只有幾百兵力師是遠遠不夠的。這個朝鮮獨立師早晚一天要擴大的，等他們學習完了，機會還是有的是的。但現在他們主要的任務是學習怎麼發動群眾，接受更高級的軍事教育。」

沉默良久，魏拯民才道：「楊司令，我們這次來找你，並不是因為什麼本位主義。只是希望你能在幹部任用的時候，一碗水端平。多考慮一下這些在東北堅持了七年艱苦游擊戰爭考驗的幹部。」

「不要傷了我們幹部，尤其是那些在一線浴血奮戰多年幹部的心。這人心一散了，想要再聚就難了。我們雖然不講究名利與官位，但在幹部的選拔與任用上，還是要適當的對老同志照顧一下的。」

說到這裏，魏拯民苦笑一下對楊震道：「還有，楊司令，我知道你是中央任命的東北局主管軍事工作的書記。但涉及到一路軍幹部的調整，你是不是今後最好提前給我們打一個招呼？」

「就算這個朝鮮獨立師中央有劃歸吉東軍區建制的意思，可這個骨幹都是一路軍的。好賴，你也得讓我們有一個心理準備不是？這調整出去的幹部，我們總要選拔人手去接替吧。」

面對着這位德高望重的政委半是批評，半是商量的語氣，也知道自己有些做的過分的楊震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的道：「魏政委，這件事是我做的有些毛躁，很多事情上考慮不周，請你們原諒。」

「只是這件事情我如此做的原因，現在暫時還沒有辦法解釋清楚。但如果我們都能活到抗戰勝利的那一天，活到革命成功的那一天。到那個時候，我想你們會明白我這麼做的原因的，你們也會諒解我的。」

楊震已經擺明了在這個問題上絕對不妥協的態度，楊靖宇與魏拯民兩個人也就只能默認。這位楊司令年輕歸年輕，雖說平時除了軍事上的問題，其他的事情基本上是一個撒手掌柜。但關鍵的地方不能說固執，但也是獨斷專行的很。

事情已經定下來，名單已經上報中央，而且關內調過來的朝鮮幹部已經抵達東北局駐地。就算兩個人再反對，現在也只能默認了。只是兩個人這一默認，默不作聲，現場的氣氛便更顯得尷尬。

良久，楊靖宇才道：「楊司令，我們北上已經幾個月了。這幾個月的時間之內，我們一路軍承蒙你們多加照顧。現在雖然不能說兵強馬壯，但部隊現在裝備齊備、彈藥充足，軍事素質也大幅度的上升，與之前相比，已經是不可同日而語。」

「我們北上的時候在南滿還留下一支部隊堅持鬥爭。在你們秋季戰役結束后，日偽軍奈何不了你們，對還在南滿堅持的他們的清剿卻是加大了力度。不僅進山清剿的頻率越來越頻繁，對游擊區的控制越來越嚴密，進山清剿的兵力也一次比一次投入的大。」

「在主力北上后，南滿地區就剩下他們一支部隊還在堅持。沒有其他部隊的配合，只留下他們在南滿實在是有些孤木難撐。既然我們現在已經休整的差不多了，也該去與他們匯合了。畢竟是我們一路軍的部隊，我們不能丟下他們不管。而且南滿的抗日旗幟絕對不能倒。」

楊靖宇這個時候提出一路軍返回南滿，讓現場的氣氛更加尷尬。也許是怕東北局尤其是總指揮與楊震兩個人有什麼想法，楊靖宇解釋的很詳細：「楊司令，我不是怕你對一路軍有什麼想法。一路軍的部隊也是黨的隊伍，不是我楊靖宇個人的。如果需要，就是一路軍全部併到吉東軍區也無妨。」

「但楊司令，南滿的形勢不能在繼續惡化下去了。我們回去，雖然不能完全改變敵強我弱的態勢，但至少可以遏制住南滿局勢繼續惡化下去的可能。將南滿抗日的大旗，繼續打下去。南滿抗日的旗幟不能倒，哪怕只剩下一個人也要堅持下去，這是黨交給我們的任務，也是歷史賦予我們的使命。」

對於楊靖宇提出返回南滿的想法，楊震考慮都沒有考慮的直接斷然否決道：「不行，現在一路軍返回不是時候。你們現在回去，在日偽軍已經完成歸屯並戶計劃的形勢下，你們糧食、彈藥的補充，傷員的安置都成問題。」

「再說，一路軍本就五個連的兵力。現在組建朝鮮獨立師又抽調了將近三分之一的部隊。剩下的那兩三百人，回去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反倒是消耗了自身本就已經薄弱的力量。這不是紅旗倒不倒的問題。」

「一路軍在南滿孤軍作戰苦撐了這麼久，剩下的這些人都是久經考驗的老骨頭，也是一路軍的精華，更是一路軍將來擴編的基礎。絕對不能在遭受無謂的損失了。部隊損失再大，但只要底子還在就能恢復。但要是底子打沒有，就再也沒有恢復的希望了。」

楊震說到這裏，很誠懇的看着楊靖宇和魏拯民兩個人道：「楊司令、魏政委，我這個毛病多多，但有一條我自認還是做得到位的，對全局的把握還是勉強算是合格的。你們的心情我理解。但現在回去，不是時候。」

「楊總司令剛剛也說了，日偽軍現在出動了大量兵力抓緊時間對南滿進行反覆清剿，南滿的形勢比你們北上的時候更加惡化。你們去了，在日偽軍優勢兵力的面前，就算彈藥充足，但糧食、兵員怎麼辦？傷員的安置怎麼解決？沒有了糧食，餓也把你們餓垮了。沒有補充兵員，拖也把你們拖垮了。」

「你們要想回去，我不反對，但眼下實在不是時候。。至少也要等到我們正在組建的航空兵有夜航空投能力，可以隨時為你們空投提供補給后再說。不僅你們現在不能走，我建議留在南滿堅持鬥爭的曹亞范所部也要收縮，進行隱蔽休整。」

「我在老黑頂子秘營留下了足夠的冬裝、糧食、彈藥，足夠維持你們留守部隊過冬了。我建議你們留守部隊先撤到老黑頂子秘營養精蓄銳，等明年開春你們主力南下的時候，在出動配合作戰。」

說到這裏，楊震道：「楊總司令、魏政委，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們覺得日軍會眼睜睜的看着我們佔據偽滿三江省，而無動於衷嗎？你們與小鬼子打了這麼長時間的交道，你們看過撞了南牆就回頭的鬼子嗎？」

「鬼子現在遲遲沒有對我們動手，不是因為他們不想，而是因為兵力不足。他們知道對吉東軍區的清剿偽滿軍基本上已經用不上，要想奪回三江地區，只能調動關東軍主力出戰。但日軍在前一階段損失慘重，實際上短時間之內已經是無力對我們在發起另外一次清剿。」

「說句實話，我們現在之所以能在三江地區消消停停的整訓部隊，是因為關東軍還在舔拭傷口，無暇顧及我們。但一旦其整補完畢，他們是絕對不會對我們坐視不理的。日軍一向稱滿蒙為其生命線。他們能允許他們這個所謂生命線上有危及到他們整體戰略的危險存在？」

「這一段我們在抓緊時間擴編、整訓部隊，日軍也沒有獃著，什麼事都沒有做。關東軍現在兵力調動極為頻繁，不僅在抓緊時間補充前一階段被打殘的各師團，同時也正在抓緊時間組建新的師團。日軍依靠日本強大的國力支持，補充起來的速度要遠快於我們。」

「據我們接到的情報，日軍大本營已經將第九、第十兩個老牌常備師團劃歸關東軍序列。第六師團也正準備由關內戰場，調到東北駐紮。雖然是以休整的名義，但誰又能保證在必要的時候他們不參戰？」

「另外，日軍正在抓緊時間組建大批新的師團。其中就我們所知，僅僅劃歸關東軍序列的就有二十八、二十九、五十一、五十七四個三單位野戰師團。其駐紮在公主嶺的第一戰車聯隊已經補充完畢，並住準備擴編為第一戰車師團，並移駐牡丹江。」

「而且按照日軍大本營的擴編計劃，關東軍的航空兵將大幅度擴編，作戰飛機數量將達到一千架以上。這些新的師團在加上現在已經在滿洲的第一、第四、第七、第八、第十一、第十二、第十四、第二十三師團以及第二、二十四、二十五師團殘部，和組建中的戰車第一師團。」

「最遲到明年年中，關東軍的編製將達到十四個野戰師團、一個戰車師團和部分獨立混成旅團，以及部分野戰重炮、高射炮等特種兵。不算獨立守備隊和國境守備隊，僅僅野戰師團的兵力就達到三四十萬人。」

「就算這些新編師團中大部分是針對江北的，但即便其中有三分之一的兵力是針對我們的，也達到十餘萬人。日軍現在遲遲沒有動手，估計就是等待這些新編部隊的到來。明年，等待我們的將會是一場規模空前的血戰。」

「在我們看來，日軍是不會等所有師團全部到齊在動手的。按照日軍一貫的習性來說，補充師團到了三分之二，他們就會下定決心對我們發起攻擊。也就是說最遲明年開春，日軍將會對我們發起全面的進攻。」

「所以我希望你們能留下來，保住一路軍的元氣。等明年日軍調集大量兵力對我們採取全線進攻的時候，再南下利用你們擅長的敵後游擊戰，與我們正面戰場相互配合。將他們的後方攪合一個地覆天翻，打破日軍的全面進攻。」

「明年將會是決定我們吉東軍區，甚至是東北抗聯生死存亡的一年。打好了，我們有可能改變整個東北抗戰的局勢。打不好，我們現在的成果將會全部毀於一旦，而我們也會全軍覆滅。」

「沒有敵後游擊戰的牽制，分散日軍的兵力我們在正面打的將會很艱難。所以我希望，不，是懇求二位留下來，不要意氣行事。保住一路軍最後的這點元氣，協助我們保住三江這個東北現在唯一穩固的抗日根據地。」

對於這二位楊震也沒有什麼可隱瞞的，直接將明年將要面對的嚴峻敵情直接講了出來。他這些話絕對不是危言聳聽，更沒有添枝加葉。是實打實，貨真價實的實情。

這個關東軍明年擴編計劃是那位主動投誠的野村岩被放回去后發回的第一封情報，在軍區內的級別是絕密。這份情報除了楊震、李延平、郭邴勛、陳龍四個人之外，即便是總指揮也不知道。今天為了留下一路軍，他也顧不得繼續保密了。在楊震看來，一路軍現在南下返回南滿，幾乎等於自尋死路一樣。而這個局面，他絕對不允許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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