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錯過了最佳時間

相對於在航空兵的全力支援下，總算勉強堅持下來而沒有崩潰的彭施魯。淺川梯二大佐看着天上穿梭俯衝轟炸的對方飛機，看着在對手飛機攻擊之下損失慘重的部隊和裝備，卻是肺都氣炸了。

天上都是對方的飛機，師團長出戰前答應的空中支援卻始終不見蹤影。只看到對手將炸彈以及數不清的大口徑子彈砸到自己頭上，自己一方的飛機，別說空中支援了，打了整整一個白天，卻是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這裏又是一馬平川的平原地帶，除了幸運的找一個彈坑能躲避，大部分只能暴露在光禿禿的陣地上挨炸。而對手使用的那種幾乎讓你無處躲藏的新式燃燒彈巨大威力，又讓部隊的士氣飛速的下降著。

任誰看到自己的戰友或是被燒成烤全羊的樣子或是因為缺氧產生的窒息而活活憋死，就算你的神經再堅韌，恐怕也受不了。再加上那些被對手飛機上對地掃射的大口徑機載機槍，打成零件的人的慘狀。

身邊戰友的慘狀和久戰不克之後的疲憊，讓日軍的士氣在飛速的下降。過了中午，日軍攻擊力度便已經明顯下降。到了下午，四十四聯隊的士氣可謂已經跌落到了谷底。雖然佔領了幾乎四分之三的東關和大半個縣城，面對蝟集成一團的對手卻是再也攻不動了。

最關鍵的是炮兵，在對手反覆不斷的空中打擊只中不僅損失慘重，而且原來預計使用兩天的炮彈儲備卻連同在戰鬥中的損耗和空襲損失之下，已經見底。平均每門炮的炮彈儲備已經不足五發，而一直作為重點使用的步兵炮彈更是平均連三發都不到。

打到這個程度，不僅僅是牛島滿中將，就連原來一向主張先拿下寶清縣城的淺川梯二大佐也萌生了退意。本以為按照頭天的態勢，在打二十四小時拿下已經是搖搖欲墜的寶清縣城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但沒有想到對手就猶如打不死的蟑螂一般，儘管傷亡慘重卻還在堅持着。

二十四小時下來，四十四聯隊傷亡極重。連同之前的戰鬥，四十四聯隊已經傷亡過半。各個野戰救護所中已經被傷兵堆滿。因為傷兵過多，藥品和繃帶已經消耗餘燼。後期下來的傷兵只能用綁腿草草的包紮一下，而任由其**。

重傷員則由於藥品消耗一空無法做手術，甚至連止疼的嗎啡也已經耗光，只能放在一個相對乾淨的地方任其等死。更別提有幾個野戰包紮所在對方的空襲之中被炸，後送的傷員幾乎無一倖存。

由於在密山出發時，為了儘可能多的攜帶糧食和彈藥，其餘的物資只攜帶了最低標準。而且本以為對手只是一些所謂的地方警備部隊之類的雜牌的十一師團上下，更沒有預料到戰鬥會如此的慘烈。出發時，只攜帶了不多的醫藥用品。而就這些物資還有大半在青原化為灰燼。這戰事一拖延下來，四十四聯隊有限的醫藥儲備短時間之內便耗盡。

青原輜重基地在空襲之中全部被毀，剛一開始還看不出什麼。但久戰之後，嚴重的後果便顯現出來。才投入戰鬥不足十二小時的四十三聯隊那邊還好一些，四十四聯隊這邊就有點入不敷出了。彈藥、醫藥補給幾乎無一不陷入困境。尤其是傷兵無葯可治，對士氣影響相當的大。

雖說在一向拿死不當回事的日軍中不太講究士氣的問題，但看着因為沒有藥品治療而活活疼死傷兵，不讓其他人膽寒那是不可能。就算在不畏死，但在死也分很多種的情況之下，恐怕沒有人會選擇願意被活活的疼死。

而在北線阻擊由金沙崗一線強行南下視圖增援寶清縣城的由十二聯隊殘部臨時整編的一個大隊，也陷入了苦戰之中。儘管在軍官的督戰之下，這個大隊雖然對敵軍的反擊進行了頑強的防禦。

但在對手不顧傷亡，輪番發起的攻勢打擊之下，也是打的左支右絀。甚至在對手多次採取側翼迂迴的戰術幾次差點沒有被裝入包圍圈。為了避免被對手合圍，本就由殘兵敗將臨時編組的這個大隊的阻擊線已經從面對金沙崗一線的巨寶，不到二十四小時之內已經退至南倉子一線。

而更讓淺川大佐鬧心的是，被其派去指揮這個大隊的軍官，已經數次提出如果再不調集援軍，這個大隊的阻擊很有可能在幾個小時之內傷亡餘燼，甚至整個戰線崩潰。而南倉子一線，距離寶清主戰場已經是近在咫尺。

士氣的飛速下降、彈藥已經出現短缺、部隊的傷亡過半、北線出現的危局，讓四十四聯隊之前的攻勢失去了原本應該有的銳利。到了黃昏時，沒有用牛島滿中將下令，已經感覺到打不下去的淺川梯二大佐首先提出了終止攻擊。

對於自己在眼下至少看起來還佔據優勢的情況之下，提出終止攻勢帶來的後果，尤其是對他自身帶來的影響，淺川大佐不是不知道。他很清楚，這個建議一旦提出，甚至會意味着自己仕途的終結。

在一向注重攻勢，尤其是以攻擊力旺盛著稱，輕易不知道撤退為何物的日軍中，作為一個聯隊長主動向上級提出停止攻擊，淺川梯二此舉雖說不能是開天闢地，但也絕對是少數中的少數。

在通常的情況下，在崇尚進攻的日軍中不擅長攻擊的軍官，尤其是聯隊長這樣距離將軍只差一級的軍官，在仕途會受到很大的影響。所以一般在只要能勉強維持下去的情況之下，幾乎所有日軍軍官從來不會放棄攻勢。

甚至哪怕是部隊已經消耗到沒有一戰的能力，他們也輕易不會放棄進攻。至於在兵力、火力佔據優勢的情況之下，放棄攻擊轉而撤退，這在日軍中，尤其是眼下正值最鼎盛時期的日軍中，是很讓人瞧不起的。

這也是日軍中下級軍官在戰鬥中，屢屢出現下克上，不顧上級命令擅自發動進攻的原因。要知道，即便是在諾門罕戰役中火力絕對處於劣勢的日軍，實際上也一直成攻勢。只不過他的攻勢被蘇聯人用強大的炮火和裝甲部隊，活活的扼殺在了搖籃中而已。

儘管知道後果會很嚴重，甚至會被前一天還嚴令自己務必在二十四小指之內拿下寶清縣城的師團長當場撤職。但眼下整個戰局的發展，卻讓他感覺到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麼打下去了。

牛島滿對於淺川大佐在自己下達總撤退令的之前，提出終止攻勢，放棄已經是在十一師團眼中已經是搖搖欲墜，似乎再加上一把勁就能徹底拿下的寶清縣城，全軍撤退回密山的建議也微微有些吃驚。

雖說自己心中也已經定下了今日攻勢在無進展，便全軍總撤退的計劃。但這個計劃還只是壓在他心裏面，不到最後執行的時候，是不會先提出來的。作為一個老狐狸，他不會不明白這個計劃一旦提出來，會對激戰中的部隊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但淺川大佐率先提出撤退，卻是多少讓他有些意外。也是從大佐聯隊長位置上走出來的牛島滿中將不會不清楚這些瘋狂的中級軍官的想法。

能讓一向高傲，輕易不低頭，從不輕言放棄，其性格之堅韌一向被譽為十一師團三個聯隊長中翹楚的淺川大佐，在這個時候提出終止攻勢，那就只能說明一點，四十四聯隊真的是已經打到了山窮水盡地步了。

在耐著性子聽完淺川梯二提出的終止攻勢的原因后，並沒有淺川梯二預料那樣暴跳如雷的牛島滿表面看起來雖然相當的平靜，實際上原本就紛亂不已的內心，卻是更加煩亂。一向自負牛島滿才發現，自己看似佔據着主動，實則戰局的發展並沒有掌控在自己手中。

師團部被毀，與軍司令部的聯繫中斷。作為整個十一師團此次北上先頭部隊的四十四聯隊配有十五瓦電台，但是卻沒有與軍司令部直線聯絡的密碼。

師團部的被摧毀，產生的嚴重後果不僅僅是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參謀和統一的指揮，更重要的是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對外聯絡的密碼本。除了用明碼進行通訊之外，那就是他發了失心瘋想恢復百年前的人力傳達信息的方式，否則根本無法與外界的任何聯繫。

可靠性根本沒有的明碼通訊安全性太低，至於動用騎兵去與外界溝通，那更是天方夜譚。軍司令部遠在牡丹江，等消息送過去黃花菜早就已經涼了。至於最希望聯絡上的二十九師團，雖然近一些在勃利，但卻是要通過整個戰區。派出的騎兵通訊官到達那裏的可能性幾乎是微乎其微。

雖然內心中對波田重一很是看不起，對軍情報部門在此次會戰中的失望感覺到極為不滿，但至少對於周邊戰場的情況，還需要與軍司令部進行溝通。失去了與軍司令部的直線聯繫，儘管不會再有軍司令部的掣肘。但十一師團對周邊的戰況也失去了了解渠道，幾乎成了聾子和瞎子。

而師團部被毀還有一個最嚴重的後果，那就是自己之前與二十九師團長上村利道中將私下達成的相互配合作戰的計劃只能終止。失去了相互聯繫的密碼本，原來配合作戰的計劃只能停下。

沒有了友軍的策應和配合，沒有了外界的情報支持。儘管時間只是過去了還不到四十八小時，但對外界的戰況現在一無所知的牛島滿，卻是在四十四聯隊失去了攻擊能力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錯過最佳的撤退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