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第362章 洛陽縣主簿買春事件

362.第362章 洛陽縣主簿買春事件

「住手,全都給我住手!」

「我是洛陽縣主簿!」

「明日我就是監察御史了……」

在拳打腳踢之下,即便是醉意已經很重了,但王鈞一整個晚上念念不忘就是這些,此刻順口就嚷嚷了出來。可是,那些大漢也是在下頭喝酒如喝水,以至於喝高了的,一進屋又發現一瓮劍南燒春已經幾乎見底,那一瓮富平石凍春才喝了一小半,一時間有人搶酒喝之後,嚷嚷了一嗓子果然是好酒,其他人一時氣怒更甚,這手腳也就更重了。

等到兩個踉踉蹌蹌的從者沖了過來,卻只見自家主人已經被打成了一個豬頭,鼻青臉腫好不凄慘!於是,心中惶恐的兩人慌忙開口叫道:「王少府!」

若換在平時,這一聲少府足以讓平民百姓望風而逃,可如今在酒的幫助下,這些漢子本就是心中有火氣的,聽着這話,甚至有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惱火地吼道:「什麼少府,這些官府的狗東西平日就知道人模狗樣的收稅要錢,現在大晚上還和咱們搶酒喝!橫豎已經打了,索性打個痛快!兄弟們,連這兩個狗腿子一塊打!」

這一聲頓時成了導火索。一時間,那原本就欲哭無淚的掌柜幾乎哭天搶地,一邊抱怨去請坊中武侯的夥計還不回來,一邊躲避著四周飛濺出來的盤盤碗碗。

直到天光蒙蒙亮,這二樓的陳設砸了許多,王鈞主僕三人幾乎被打得動彈不得,這一場鬥毆方才告一段落,而之前一直不曾露面的武侯,這時候終於姍姍來遲。得知掌柜所言,那被打的應非富即貴,至少也是個官,起頭沒當一回事的武侯這才慌了神。好容易問出人是洛陽縣主簿,幾個武侯更是面面相覷。

昨夜他們正好也在喝酒賭錢,疏於巡查,出了這麼大的事,可怎麼辦?

「黎叔……」

「洛陽縣廨的事情,你們誰清楚?」

見一個年輕的武侯小聲解說了幾句那些重頭人物,那年長被人稱作是黎叔的,立刻輕聲說道:「這樣,你先去洛陽縣廨裏頭問問,看這王鈞人緣等等如何。」

「黎叔,打聽這個有什麼用?難道萬一追究下來,他們還能幫咱們這些小人物?」

「剛剛不是揪了兩個腦子還清楚的傢伙問出來了,這胖子之前說自己是洛陽縣主簿王鈞,又說自己趕明兒就是監察御史了!這御史總是金貴的,要是這胖子有仇人,說不定昨夜的事情就能坐實是兩邊鬥毆,而不是一方毆朝廷官員。只要咱們再找點過得去的晚到理由,這一關就能邁過去!」

這黎叔一說,其餘幾人頓時恍然大悟,一時那年輕武侯立時拔腿就跑。而黎叔帶着剩下的幾個人慢條斯理地取證,又去請大夫,給掌柜核定損失……等林林總總告一段落,已經是中午時分了。自然,王鈞主僕三人吃了這麼厲害一頓打,誰都沒醒過來。而在這種混亂之中,誰都沒注意之前去叫武侯的一個小夥計無影無蹤。而洛陽縣廨的縣丞秦漢,亦是在聞聽消息之後趕了過來。

赤縣的縣丞對於尋常出身的官員來說,算得上是一輩子都難以邁過的檻,因而四十齣頭的他盡顯威嚴,劈頭蓋臉把幾個武侯痛斥了一頓之後,便吩咐人將王鈞主僕三人送上外間牛車,先行載回洛陽縣廨。臨走之際,他在這酒肆門口前上馬的時候,四周圍已經有了好些圍觀的百姓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他便用馬鞭虛指著為首的黎叔,怒聲斥道:「官民鬥毆,近年以來聞所未聞!限你們十日之內,查一個水落石出!」

等目送著秦漢打馬離去,牛車隨從亦是跟着消失在了視線之中,那黎叔方才一看左右,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聽到沒有,是官民鬥毆!那位王少府真是何苦來由,就為了兩瓮春酒,竟然和這些坊間幫閑之流打成一團,簡直是有失官體!」

他這話同樣聲音不小,四周百姓聽見了,左右其他武侯也聽見了,喜形於色的喜形於色,如釋重負的如釋重負。然而,他卻還沒說完,這之後就又加了重重的一句話。

「只是這黑燈瞎火大晚上的,堂堂洛陽縣主簿,窩在這小酒肆喝了一晚上的酒,這着實是不合常理得很啊!」

說完這話,黎叔心裏的大石頭終於落下了。收人銀錢五十貫,做的事情雖有風險,卻還在可控範圍之內,這實在是一筆劃算得不能再划算的買賣!

洛陽縣主簿王鈞晚上在酒肆喝春酒,結果和十幾個洛陽閑漢鬥毆以至於鼻青臉腫的事件,不但在洛陽縣廨引起了轟動,而且在其他官署之中,也一時引為了笑談。事不關己的人多數都只嘲笑王鈞不知檢點,但腦子彎彎繞繞更多的,想到的則是王鈞大晚上為什麼會出現在思順坊的小酒肆。

如張說便是笑着對左右說道:「這思順坊最有名的地方,無過於嘉貞相公的宅邸了!」

張說這話本就是針對張嘉貞說的,因而當此言傳到張嘉貞耳中時,本就對王鈞的爛泥扶不上牆而火冒三丈的張嘉貞,自然更是暴跳如雷。然而,這事情始末縣廨還不曾查出個子丑寅卯來,卻又有洛陽縣廨縣丞秦漢對人說,道是王鈞是因為即將除授監察御史,這才在酒肆中喝得酩酊大醉!

倘若可以,張嘉貞甚至恨不得把王鈞一擼到底,讓這個傢伙從此之後再不在自己的面前出現!可王鈞並非只是給他送禮,而是自掏腰包給他修繕了屋宅,那證據就擺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就算是捏著鼻子,也不得不授意崔訓注意御史台的輿論導向和動靜,自己命人去洛陽縣廨為其收拾善後。

可這一下悶棍雖然不輕,並沒有就此結束。

如今雖然寒冷,但李隆基靜極思動,也常常喜歡帶着后妃登高游湖。常常板著一張臉的王皇后鮮少隨駕,其餘嬪妃之中,武惠妃和柳婕妤自然是跟從最多的人。再加上柳婕妤之女永穆公主即將出嫁,李隆基一口答應為長女預備相當於太平公主當年出嫁時的嫁妝,這更讓柳婕妤喜出望外。

這一日天氣很好,李隆基一時興起,便宣了武惠妃和柳婕妤同行,又令人召了王毛仲伴駕,一行人竟是登上了高高的洛陽宮城牆,自東牆往南而行。這高高的地方自然風格外大,擁着重裘的柳婕妤勉強跟了一里地就已經吃不消了。而武惠妃反而彷彿身體更強健,隨侍一旁巧笑嫣然,讓臉色蒼白氣喘吁吁的柳婕妤顯得黯淡無光。

「愛妃下去歇歇吧。」

儘管天子這話聽着彷彿是體諒,但本想建議坐肩輿的柳婕妤還是生出了深深的挫敗。實在扛不住這寒風呼嘯下閑步城牆苦楚的她只得垂手告退,臨走前還不忘死死瞪了武惠妃的背影一眼。然而,武惠妃卻彷彿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氣定神閑地一直跟着興緻勃勃的天子來到了東南面的轉角處,又居高臨下看着洛水,她方才嫣然笑道:「當初看洛水上彩舟競渡,那時候還是端午初夏,沒想到轉眼間就入冬了!」

李隆基被這麼一說,頓時勾起了端午節時那一場詩箋風波的念想,而看到王毛仲又想到姜皎,面上頓時流露出了深深的憮然。而武惠妃彷彿意識到這些,指著洛水南岸那些整整齊齊的里坊,她便又含笑說道:「妾每次有幸登上這城牆高處,俯瞰這雄城之時,都不免油然而生興亡之嘆!我朝長安城更勝漢長安,我朝東都洛陽亦是更勝漢時雒陽。陛下登基數載,天下盛世太平,功業他日必能蓋過漢武,和本朝太宗相提並論!」

這些頌聖的話李隆基本來就愛聽,更不用說是從自己的愛妃口中聽到,於是暢懷大笑后,他便看着王毛仲道:「王毛仲,惠妃此言,你覺得如何?」

「惠妃此言,自然是大唐官民所思所想。」不論王毛仲從前是不是一度受過王皇后的拉攏,如今是不是決定作壁上觀,但這種場合他自然知道應當附和誰人。順口也加了幾句好聽的話之後,他目視着那些整整齊齊的里坊,內中的寺觀宅邸,目光突然落在了其中的一座宅子上。幾乎是下意識的,想到張說被張嘉貞擠兌得差點站不住腳跟,他就生出了一個念頭來。

「托陛下之福,我等所居宅院壯麗富貴,與當年開國功臣相比,實在是幸運太多。」

李隆基聞言不禁微笑頷首,頗有自矜之色。這時候,武惠妃心中暗嘆王毛仲竟是搶在了自己前頭,不免暗自斟酌。姜皎之事,她不敢也不能求情,所以,縱使姜度抑或楚國夫人楊氏,亦是不曾求助於她。可是,這次姜度所求既然是這樣舉手之勞的事,她自然會竭力相助。而眼下看來,王毛仲和她固然不是一條心,但在這個目的上,卻是一致的!既然如此,不妨把制勝一擊也留給他!

因而,武惠妃只是稍稍一頓,便笑着說道:「建國以來,群臣俸祿幾次增長,所居住宅也是日漸增廣,民間有人斥之為奢侈,卻不知上下富足,亦是盛世之兆。」

王毛仲登時斜睨了武惠妃一眼,見這位宮中最得聖眷的惠妃對自己微笑頷首,他遲疑片刻,便介面說道:「陛下請看,洛水浮橋以南,可是豪宅林立,甲第處處!」

一寵妃一寵臣,先後這麼一搭一檔,李隆基自然也就饒有興緻地看着城南那處處豪宅。他誅殺太平公主親政之後,曾經把不少當年的豪宅賞賜給諸王貴主和各家功臣,而且都在最接近洛陽宮的地方。此刻武惠妃和王毛仲記性極好,一處處說這是何人宅邸,那是哪家甲第,待到李隆基看到思順坊中一處大興土木的宅邸,隨口問了一聲時,武惠妃便沉默了下來。

王毛仲卻嘿然笑道:「這彷彿是中書令張相國家的。據說年初開始擴建翻修,如今果然好不壯闊!」

李隆基原本還以為是自家哪位性好奢侈的兄弟,抑或是誰家貴主駙馬,一聽到是張嘉貞,他登時微微眯起了眼睛。這宅子幾乎佔去了思順坊四分之一,如此規制的宰相府邸,張嘉貞就這麼捨得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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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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