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雲寺

出雲寺

才爬在他耳邊,把事情一一說了一遍,她的心無比愧疚,因為要不是方才下落時,孫仲死死護住自己,他現在也不至於比自己傷的要重,現在她最為擔心的是他頭部受了傷,所以連說話都不敢大聲,一邊開問他到底感覺怎麼樣?有沒有特別覺得哪兒特別的難過,頭暈的怎麼樣?

孫仲不想多言,他可能還處於一種不是特別清醒的狀態,所以向著小玉擺了擺手后道:「如此我們這算是暫時避過了他們的追殺,你且不要太過擔心,我就是入水時太過猛了,所以才會這麼暈,你放心,呆會我精神再緩好些,我就會起身運氣,到時打通身上的**位就沒有大礙了。[]」

小玉見他這樣,心裏十分難過,但也知道他目前需要靜養,所以道:「那孫大哥你再多睡會子,我先出去!」說完她替他把蓋在身的毯子給掖好了,這才轉身來到屋外。

屋外的陽光說不出的燦爛,小和尚正在不遠處一個就著牆搭建的小灶頭上忙活,他的個子矮小,那灶台又比較高,所以他只能在腳下墊塊木板,才能剛好夠到水灶,眼見那水已經開始冒出蒸氣,小玉怕他燙著自己,所以三步並做兩步的上前,挽起袖子要幫忙,她一看,原來這小和尚正在煮的是一鍋稀粥,那粥稀的,可真是稀~粥啊!

這情景讓小玉看的不免覺得十分凄涼難道說真是好人過不得好日子么?為什麼這世界上那麼多心地險惡的壞人在錦衣玉食,而像這小和尚一樣的善良人卻過着衣不敝體,食不裹腹的苦日子,這時她嘆口氣后對小和尚道:「且讓我來,還有,不要叫我什麼女施主的年齡比你大些,你就叫我姐姐,好不好?」小和尚當下說了句十分童稚的話:「叫姐姐是可以,不過貧僧是出家人,不知道能不能叫別人姐姐?」

小玉聽他這童稚的回答,也禁不住要笑了,她笑着輕輕拍拍他的肩頭后道:「沒有的事兒,出家人也有姐姐,也有家人啊!不打緊,你就叫我姐姐!」她說着一邊一用那勺子攪拌著鍋中的稀粥邊問他道:「你們生活如此清貧,為什麼還要留下,不如出去城裏或鎮上找家店子當學徒也比這樣強啊,你看,天天吃這個,身體也長不好!」那小和尚介面道:「不瞞女施……不,姐姐,」他顯然是一時沒有改過口來,所以一開口還是喊錯了他小臉羞紅了,十分的尷尬的樣子,不禁又笑了,並幫他打圓場地道:「你且說說不瞞着我什麼呢?

小和尚這才開口道:「其實我們這些師兄弟,全是孤兒,我們沒有家,也知道從哪兒來,有的是師傅他老人家從道邊上撿拾的,有的是家裏人孩子太多給送到他這兒的,我最慘了聽師傅說我是因為家裏孩子太多,要淹死我,他給救下來的!」這小和尚一說完免覺得萬分驚詫,她失聲道:「怎麼會呢?不是只有家裏女孩子生多了才會丟掉的么?男孩子也會被隨意丟掉?」

當下一種時代的寒冷爬過她的身體這個可以說是比較文明的社會中,這樣的事情跟本不算什麼候她聽家裏老人也說過,舊社會裏孩子多了有的小孩子一生下來就要被丟入糞池中淹死,可她當時只聽說是丟女孩子,卻沒有想到,真正到了這裏,才知道,家裏孩子太多了,養活不起,不論男女都會被丟掉,她本是個善良的人,只因為前些時受了許多無端的刺激,這才會心無所顧,現在聽到這孩子說的這番話,還是覺得一陣冷森森的寒意透過了骨髓。

她這時又聽那小和尚道:「姐姐不知道,我們這裏雖然離南京城不遠,但還是郊區,平日裏生活也還過的過去,可一旦遇上荒年,簡直沒法子過,有些村裏膽子大的,就直接做了打家劫舍的強人,而我師傅也說過,現在的世道不好了,連佛爺都不再眷顧我們了,所以我們出家人更要加倍修行,來抵消這世間的種種怨氣,好為世上的好人祈求福,我們都是師傅救下來的,所以這出雲寺,我們是不會輕易離開,讓它荒蕪的!」

聽了這番話后,小玉只覺得難過和羞愧,一方面,為着自己的齷齪思想,另一方面,她覺得自己也沒用,幫不到這些人,如果離開春滿園時,不是那麼害怕,再大著膽子,多拿些金銀出來,現在也可以對這些可憐的小和尚們進行布施,而不必乾瞪眼沒辦法了。

這時她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緊接着那小和尚道:「師兄。你看姐姐醒過來了!」小玉隨着他地

過臉去。只見一群穿着破爛僧衣地小和尚正從院門為地一個。年紀約有十五六歲。和她現在地年齡相仿。面容十分清秀。只是黑了些。此時正帶着一臉地笑。向她走了過來。

小玉也放下了手中地勺子道:「小玉在這裏謝過這位師傅了。謝謝您和您師弟們地救命之恩!」那個少年和尚也笑着還了禮道:「女施主不要過於客氣。救人是我們出家人地天職。這也是我們自己積福磊德地事!」這時那小和尚則突然有些懊喪地道:「說了這麼久。我還沒有向姐姐說自己地名字呢。在下叫慧音!」他說完笑着把其它幾個和尚都一一介紹了。

這位年紀最大地叫做慧明。他身後比慧音年齡更小地四個小和尚。一個胖乎乎地叫慧智。另一個黑小子叫慧覺。最有意思是一個還拖着鼻涕。大約只三兩歲地小光頭。被另一個抱在懷中。他也是個可憐地棄嬰。名字叫做慧成。而那個抱着他地漂亮地像小姑娘似地和尚叫慧鏡。當下他們都一一互相行了禮。

慧明這時才把手中地一個籃子遞給了慧音。並道:「我們今天運氣好地很。一出山門。就到了下面村中地王家過壽。主人家好。見我們幾個化緣。就施捨了我們這一籃子壽桃。又並一筐蔬菜。一袋米。真正解了燃眉之急了!我們幾個人都差點拿不動!」

說完他和慧覺慧智慧鏡留了下來做飯。小玉本來要幫忙。但慧明執意不肯。還叫慧音抱着慧成陪她聊聊。而他自己則把袖子一卷。就在灶台上操作起來。小玉看那小慧成生地十分可愛。可因為是在寺廟中長大地孩子。所以頭大身小。看長去有幾份營養不良地樣子。她看着不免覺得心酸。現在那小孩子也不認生。正看着她笑地起勁。一雙烏珠似地大眼睛。忽忽閃閃地。一時逗地小玉忍不住把他從慧音地手裏接了過來。抱在懷裏逗著玩兒。

她和慧音抱着慧成在這小小的破敗寺廟中隨意走着,只見這是一個到處見漏的破舊跨院,東西各有一進房子,灶台是臨時搭建的,都是用夯土壘砌而成的,再從院子往裏走,有道缺了口的矮牆,過了矮牆便是一遍廢墟,都幾年了,這裏還是一片焦土,只零星的長著幾簇野草,說不出的荒涼,小玉轉了一圈,只能從這附近殘存的房屋地基可以看出來,這裏往日還是個比較大的寺院,而現在卻成了一片荒土。

人就是這樣子,這邊建築了輝煌,那邊就急着要毀滅,她是讀過歷史的人,看着這些凄涼的場景,心中不禁暗想到,不知道在時間的長河裏,到底曾有多少人類自己辛苦建築而成的文明又被他們自己給一手一腳的毀滅掉了,不知道,這樣凄涼的場面,神看到了,會有何感想。

這時日頭已經有些偏西了,一些不知名的鳥兒在林中高高低低的唱着歌,那慧成像是十分喜歡她,只把一隻瘦弱的小手纏住她的辮梢,不住的把玩,她低頭看着他笑嘻嘻的小臉,不禁想到自己在現代社會那個沒有出世,沒有見過的孩子,曾經,她也可以當個幸福的母親,讓她的孩子在自己膝下承歡,可現在,這趟可惡的穿越之行,完全搞毀了她的人生,也在讓她一點點喪失善良和單純。

想到這兒她心中的酸楚加劇,如果不是她強忍着,一定會痛哭失聲,可面對着眼前這兩個年幼的小孩子,她又怎麼能把自己心中痛苦和壓抑給表達出來呢?這時她努力把臉仰起來看向澄沏的天宇,看着天上飄浮的白雲,心中想起那麼多人,那麼多事,可一切,又好像是生在夢裏面一樣,有時她甚至懷疑,她自己已經在末日裏了,為什麼不管她多麼努力,都好像是看不到前方一樣,而她自己的世界彷彿是已經凝固和靜止了,這裏的一切都不再生變化,或是只生不好的變化,本來,她以為可以依靠着段玉郎和寶姨逃出生天,現在他們卻沒了影子,現在她和孫仲大難不死,逃出了那個地方,可,前方還是一片虛無,她的心慌亂而不安。

這時有人叫她們回去吃飯,她再對天看了一回后,緊緊閉上眼睛搖了搖頭,這些天生的事情太多了,而且件件如此可怕,所以,她已經不想再多想,她真的很害怕,這樣子下去,自己會崩潰,自己會瘋掉,她在用力搖頭的時候,只是希望將這些不停在她腦中晃動的影子給甩去,卻現,只是徒勞而無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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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塵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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