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心事向誰述

楊震看着窗外的越來越大的雨勢，嘴角露出一絲不易為人察覺的古怪笑容：「所以在美日戰爭全面爆發之後，日軍必然要增加其編入南方軍的兵力，以便在最短的時間之內，達到他們的目的。雖說不見得從我們在第二階段作戰對象之中抽調兵力，但是也減輕了日軍從本土以及其他方向調集援軍的可能。」

「這個皮爾遜不提起來這件事情，我還沒有想到過利用美日戰爭全面爆發的機會，減輕我們在第二階段作戰所面臨的壓力。現在既然他們送上門來，讓我們打秋風，那麼我們為什麼不順勢而為？如果放棄這個機會，那麼我們也有些太對不起自己了。」

「而我們也正可以利用這個空檔休整一下久戰之後疲憊的部隊，調整充實現有的部隊編製。同時加緊囤積後續作戰所需的彈藥和物資，尤其是汽油、部隊所需的冬裝。以及秘密構築通往前線的公路，以做到一擊成功。」

「最關鍵的是完成對挺進軍的整訓和補充裝備，使其符合我們的標準，以便至少獲得一部分的預備隊。既然都是發起攻勢，那麼時間的早晚，都不是問題。關鍵的問題是，我們要選擇好最恰當的時機。」

「老李，這個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更沒有真正鐵桿的盟友。永恆不變的只有一條，那就是利益。我們與美國人也好，美國人與英國人和蘇聯人也好，不過都是在相互利用。而對於我們來說，怎麼在這場戰爭之中爭取到最大的利益，我們能儘快的發展起來，才是我們最應該去考慮的。」

「國家貧弱，又四分五裂。我們想要開展大規模的工業化建設，即缺乏一個安定的環境，更缺乏的是資金。我還是那句話，這場戰爭對於我們這個民族來說，的確是一場苦難，但同樣也是一個機遇。」

「在這場利益交換之中，我們的確是弱者，甚至還是最弱的一方面。但我們並非是沒有一點可以用來交換的籌碼。雖說不多，我們手中好賴還是有點底牌的。怎麼樣打好我們手中的底牌，實現我們最大的利益化，抓住這次對我們中華民族來說，最大的機遇才是我們最應該做的。」

「利用這次戰爭我們與美國人之間的利益交換，以最快的速度至少實現根據地的工業化，對我們來說不僅僅是關係到我們眼前的自身利益，更關係到整個中華民族的長遠利益。用我們的努力，為中華民族能在戰後騰飛插上一雙翅膀。」

說到這裏，楊震剛剛合上的眼睛，猛然之間又睜開，看着聽罷自己話后一直沉默不語的李延平道「勾心鬥角很累人的，尤其是這種關係到國與國之間的利益交換，僅僅是把握這個大局就不容易了。老李，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軍人，不是那種以勾心鬥角為生的政客。但現在時代的責任落在了我們的身上，我們該怎麼辦？」

「是畏懼不前，還是拿出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勁頭？老李，你以為中央、主席給了我這麼大的權利是好事？成了，自然皆大歡喜。敗了，恐怕就是萬夫所指了。別忘了，我們內部也非鐵板一塊。」

「但現在全黨、全軍，甚至全國的眼睛都在看着東北，我們就只能硬著頭皮往上上了。就算是一鍋夾生飯，我們也要把它給吞下去。逆流而上，這就是我們目前所處的真實境地。因為對於我們來說，已經是別無選擇。」

「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傾盡全力達成我們想要的結果。而不是顧忌這個，顧忌那個。要知道一旦錯失這個機遇，我們在想做到類似的事情，就要花費更多的代價和心血。甚至我們整個民族，都要付出一些無謂的代價。」

「而且很多技術，是我們在錯過這個機遇之後再也無法獲取的。老李，我們這一代人正處在時代的岔路口上。雖然不能說身上寄託了民族未來的希望，但是我們應該儘可能的為我們的未來少付出一些不必要的代價而努力。」

「我們不能搞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那一套。對於我們來說，只有一句話，努力、努力，再努力。哪怕就是外人眼中的不擇手段也好，哪怕是千夫所指也好。總之就是一句話，絕對不能讓機遇再一次的從我們手中溜走。」

到底還是性格中忠厚的一面佔了很大一部分因素，對於楊震口中說出的這些後世所謂的厚黑學，李延平還是多少有些不太理解。但是看着胸有成足的楊震，李延平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楊震的判斷。

不相信怎麼辦？他對國際形勢幾乎沒有什麼研究。而且以他的為人品性來說，這種勾心鬥角的事情是做不來的。儘管在蘇聯留學過，但學的是國際共運。要是玩這種各方面勢力角逐，勾心鬥角的心思，李延平還是差的太多了。

見到李延平微微點了點頭，楊震在為老戰友理解而欣慰的同時心中也暗暗的充滿了苦澀。他轉過頭看着窗外的電閃雷鳴和狂風驟雨，心中不禁暗自有些孤獨與傷感。這個世界，還有誰能真正的理解自己所想所為？

也許除了此刻遠在齊齊哈爾的李慧蘭，這個與自己同一個地方來的人之外。恐怕就是與自己一向心有靈犀的郭邴勛，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而如今李慧蘭遠在齊齊哈爾，唯一可以傾訴的張婷又是芳影已逝，一腔心事可向誰述？

在送走李延平后，楊震罕見的沒有急着返回作戰室。而是就站在這間會客室內的窗子前，任窗外吹進來的狂風暴雨抽打在自己臉上。而進來彙報的袁芷若，看着楊震顯得有些孤獨的背影，也一時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為好。

就在楊震與李延平敲定了下一階段，與美英兩國談判的底線和重點的同一時間。就在奈曼旗偽滿旗公所所在地八仙筒內的奈曼旗王府中，同一負責指揮西滿地區反擊作戰的關東軍第六軍司令官谷壽夫中將此刻正在閉目養神之中，而對身邊指針正在指向關東軍全線反擊發起最後時間下午十五時的馬蹄表發出的滴答聲充耳不聞。

這位在剛從預備役中被起複的中將司令官，至少從表面上看起來那是相當的沉着。他眼下表現出來的平靜，與他軍司令官辦公室隔壁，此刻正在進入大戰前最忙碌時刻的作戰室內，給預定第一批參戰的四個師團分別下達命令的眾多參謀形成了正比。

司令部內為數眾多的參謀和各級軍官，在看到軍司令官擺出如此的平靜，如此的舉重若輕，對即將打響的，此次關東軍最大規模戰役一副胸有成足的表情之後。無不舉手暗贊一聲到底是當年在金山衛登陸，一舉擊潰淞滬戰場幾十萬支那軍，最終敲定勝局的關鍵人物。不說別的，單單就這幅大將風度就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只是這位戰前剛從本土調來，雖然曾在至少在表面上還講究紳士風度，但是實際上燒殺劫掠該做的一樣沒有少做的英國留學。但是卻公開宣稱姦淫捋掠才是鼓舞士氣最佳手段的中將司令官的心情，是不是像他表面上那麼沉着和平靜，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實際上對於自己復出這第一場戰役，此刻表面上看似平靜谷壽夫中將，心裏非但不平靜，反倒是像一個剛從軍的小毛頭一樣，忍忍的還有些激動感。他知道，這次也許是自己最後一次的機會了。能不能再更上一層，就看自己這次能不能把握住了。

當年南京大屠殺之後，為了緩和國際壓力，大本營將自己當成了替罪羊。調回國內當了一年空頭司令的中部軍司令官之後，便強迫自己轉入預備役。不僅斷送了自己晉陞大將的希望，還讓自己斷送了繼續發財的美夢。

雖說在支那作戰的那段時間裏面，自己搶的是杯滿缽豐，如今存在住友銀行和安田銀行內的存款，就足夠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幾輩子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了。但這個世界上又有那個傻子會嫌錢少？

支那太大了，也要比貧窮的日本富裕的多。雖說最富裕的江南，已經成為日軍的佔領區。也在日軍向南京進軍的時候，徹底的洗劫了一遍。但沒有被日軍洗劫過的地方，還是佔據了大多數。只要自己留在支那戰場上，用不了兩年，自己的財富完全有可能翻上幾番。

看着當初與自己一樣在南京燒殺搶劫的同僚，一個個發財發的不亦樂乎不說，還隨着日軍不斷的擴編，而職務還在不斷的晉陞。這讓谷壽夫那裏咽的下這口氣？當年在南京，第六師團做的事情，他們哪一個沒有做過。但他們那個人，又受到過處分？

自己在南京街頭強姦婦女，那個中島今朝吾就沒有干過？到頭來自己被調回國給了一個安慰獎的虛職后，便強制轉入預備役。他們卻可以依舊仗着皇軍武力，在支那大地上繼續橫衝直撞大發橫財。

固執的認為自己在南京並沒有做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自己還很年輕。雖然不見得能做到陸相或是教育總監的那樣位置，但是軍司令官還可以再做幾年的谷壽夫，對於大本營當時對他的處理可謂是相當的不滿。

這次意外的能夠復出指揮對整個關東軍至關重要的西滿戰局，讓他感覺到意外之喜的同時，也可謂相當的興奮。這次復出，無疑讓他感覺到曾經在被轉入預備役之後，已經渺茫的那些希望，又重新的再向他招手。

尤其是這次劃歸自己指揮都是諸如第七師團的那樣老牌師團，更讓他對此次作戰胸有成足。再加上通遼守軍，以及目前還在林西堅持作戰的二十三師團，他手中目前集中了關東軍總兵力的一半還多。

在加上關東軍司令部答應的，在戰役發起后隨後跟進的第八師團和第十師團。此次作戰劃歸他指揮的兵力，足足七個師團之多。而且其中絕大部分，都是第七、第八這樣的老資格師團，更讓他認為對此戰極其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