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軍中無戲言

在擔任過中隊長時，作為瀨谷支隊一份子，參加過台兒庄會戰的他。見到眼前的這副景象，突然想起了當初在台兒庄的時候，也是這樣。面對堅固防禦久攻不下，最後被對方主力從側后包抄，弄的第十師團打了自支那事變以來最大的一場敗仗。

而今天對方無論是火力還是技戰術，明顯還倍於當初在台兒庄的支那守軍。幾次攻擊，自己就丟掉了兩個小隊。這要是再打下去，自己手頭上不過一個半中隊的兵力，還能在填幾次？

只是一想起臨出戰之前，聯隊長堤三樹坪大佐那惡狠狠的語氣，以及擺明了寧肯自己全軍玉碎，也要拿下對方指揮部的態度。手冢仲一少佐知道自己要是此時後撤，就算能從這支反滿武裝的縱深逃出生天，回去聯隊長也絕對不會饒了自己。

在第八師團不明不白的突然撤出戰鬥，經過之前的苦戰，眼下只剩下兩個多大隊兵力的聯隊長，此次幾乎傾盡所有拿出所有的部隊掩護此次自己滲透、突襲行動，又豈能輕易的接受失敗？

聽着一線方向響着的密集槍炮聲，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再拖延下去，一旦對手清剿部隊圍上來，自己就再也沒有機會的手冢仲一少佐咬咬牙，破釜沉舟的將手頭還剩下的一個多小隊全部投入到了攻擊之中。

只可惜，對方明顯不給他這個傾盡全力一擊的機會。當手冢仲一少佐將最後攻擊的部隊剛剛集結起來，一發明顯口徑在八十毫米以上的迫擊炮彈在他身邊炸響。在他背後響起了密集的法式輕重機槍的嚎叫聲。他剛剛完成集結的部下成片的被打倒。

聽着身後響起的密集機槍聲，被一發迫擊炮彈炸上了天的手冢仲一少佐在落地之前，腦海中唯一的想法便是：「全部完了，對方的主力合圍上來了，聯隊長的算計還是落空了，自己再不會有機會了。」

被一發在身邊爆炸的九十毫米迫擊炮彈炸上天的手冢仲一能不能合上眼，那不是在吃掉被手冢仲一採取調虎離山，而派出去的一個小隊后，緊急回援指揮部的林楓去考慮的。對於林楓來說，他更在意的是現在就在指揮部中的幾位首長有沒有出事。

作為在葦河第一批參軍的學生兵中提拔最快的一個，也是目前唯一提拔到正團職的人。林楓的腦子活，膽子大，心思即縝密又穩重、鬼點子也多。自進入參謀教導隊后，便被郭邴勛重點培養。可謂是整個參謀教導隊中郭邴勛最得意的門生之一。

調到一分區后，因為工作踏實肯干，也深得劉長順和陶凈非這兩名分區最高軍政首長的器重的他，為人很是自負。只是這次卻沒有想到，一向自負的他，卻沒有想到被眼前這一小股日軍給耍的團團轉。

從指揮部出來沒有花上多少力氣，他便發現正在隱蔽向縱深發展的日軍偷襲部隊的他，毫不猶豫的便指揮部隊追了上去。哪知道那股日軍卻並不與其纏戰，只是採取邊打邊走的戰術與其游斗。

等好不容將其合圍在一處山坳中時，林楓才懊惱的發現，自己中這幫鬼子的聲東擊西的詭計了。被他合圍起來的日軍最多不過兩個小隊。與前沿上報的滲透進來的日軍數量相差極多。

當指揮部方面響起密集的槍炮聲時，他才搞清楚這些日軍的真實意圖。惱羞成怒的林楓，將偵察連留下。自己則帶着警衛連，強行擺脫這股日軍的牽制，立即反身回援。

等到他返回指揮部的時候，見到所有首長都安然無恙這才鬆了一口氣后，將所有的怒火都撒在了這一小股將他耍的團團轉的日軍身上。

實際上他乃至那位已經成了神的手冢仲一少佐壓根就不知道，指揮部中的幾個人根本就沒有將外面的這場戰鬥當做一回事。至少其中的兩個人壓根也沒有將外邊的這場小情況，當成一碼子事情。

對於楊震和郭邴勛來說，他們想的更多的是不是抓住眼前這次難得的戰機，集中陶凈非所部現在還能集中的兵力，將眼前的這個六十三聯隊一口吃掉。尤其是在一線陣地已經穩定下來的前提下，是不是打一次戰術反擊，這對於楊震幾個人來說，是一個很值得考慮的事情。

畢竟對於六十三聯隊來說，滲透進來的兩個中隊被全殲，加上對一線陣地發起佯攻所帶來的傷亡數字，雖然還遠說不上傷筋動骨，但畢竟折損極大。如果趁這個機會將其一口吃掉，對後續作戰來說，會減輕不少的負擔。

從一線指揮的馬鳳岐彙報中得知，由於一線部隊反應迅速，六十三聯隊在此次的偷襲中多少佔了一點的便宜，但自身的傷亡卻不小。而陶凈非這裏儘管承受了一些傷亡，但兵力還有兩個多團。最關鍵的是，有兩個團的援軍即將抵達。

楊震與郭邴勛的商議，卻招到了陶凈非的反對。陶凈非反對的原因很明確：「現在左右兩翼的部隊還沒有到位，而第十一師團主力究竟出動沒有，到現在還不清楚。如果現在提前發起對六十三聯隊的反擊，很容易打草驚蛇。」

現在自己手頭七拼八湊就兩個團，想要包抄日軍一個加強聯隊，在還要留下部分部隊留守陣地的情況之下，明顯實力多少有些不足。新補充的部隊別說還沒有到，就是到了也一時無法完全接防。因為這些部隊都是新兵，沒有戰鬥經驗。

陶凈非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利用老黑背至金沙河一線有利地形，與六十三聯隊磨。這兩個新兵團不直接用於一線戰鬥，以兩個團的老兵為骨幹，將其打散重新編組部隊。利用第十一師團還沒有出動的難得機會，讓新部隊尤其是新兵得到鍛煉。

對於一支新兵過多的部隊來說，一上來就採取大範圍迂迴穿插，以及強打硬攻絕對不是一個什麼好事。如果當面的是偽滿軍，陶凈非自然不會放棄這個難得的鍛煉部隊的機會。可這是日軍戰鬥力相當強悍的常備師團。讓新部隊去打這種仗，實在不明智。

最關鍵的是，作為整體四個戰區中的一個，陶凈非指揮的部隊炮兵火力是四個方面中最弱的一個。除了獨立二旅的山炮營之外，就只有二分區加強過來的一個一百五十毫米重迫擊炮營和三旅的野炮營。

在炮兵火力明顯弱於日軍的情況之下，與六十三聯隊打一場硬碰硬的戰鬥。雖然陶凈非有信心能將這個六十三聯隊拿下來，但傷亡絕對不會輕。而在眼下，無論補充部隊能不能按時趕到，吃掉六十三聯隊都是要用手頭已經勉強才湊夠兩個團的老兵為主出戰。

如果老部隊傷亡過大，勢必會使得部隊的戰鬥力在短時間之內有一個大的下滑。在下一步面對第十一師團這樣一支生力軍的時候，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眼下看吃掉六十三聯隊，固然能在局部佔據一定的優勢，但對於總體戰局來說，實則大有損害。一支新兵過多的部隊，戰鬥力與老部隊相比，下滑可不是一點半點。

而在陶凈非看來，對付這個六十三聯隊，最好是不與其硬碰硬，而是採取磨盤戰術，一點點的消耗他。一是讓新兵獲得戰場上的鍛煉。二也是為了隱藏總部下一步的戰術意圖。有意示敵以弱，讓日軍感覺到幾天的苦戰下來，阻擊部隊已經被削弱到了一定的程度。

就算局勢再有利，也只能被動防守，無力發起反擊。讓日軍感覺到就差那麼一點點，只要在投入一支部隊，他們就可以成功。打開對手的整個側翼，將整盤看起來已經成為死局的戰局，重新的盤活起來。

同時也是最關鍵的為杜開山和一縱那邊爭取時間。否則在左右兩翼迂迴部隊還沒有到達指定位置之前，一旦打草驚蛇，使得十一師團傾巢出動，對於眼下的戰局來說，絕對不是一件什麼好事。

應該讓日軍覺得還有緩和的餘地，六十三聯隊雖然無法突破阻擊，但是當年之敵的數量並不多。十一師團可以按部就班的行動，不用星夜兼程的趕往戰區。正向楊震之前交待的，打的要有張有弛，既要將整個戰區日軍的眼光吸引過來，又不能打草驚蛇。

陶凈非的話，讓楊震和郭邴勛陷入了沉思。沉思良久，郭邴勛率先開口道：「老陶，日軍的行動速度你也知道。如果這個時間之內日軍十一師團主力，再加上你眼前的六十三聯隊部隊，突然出現，你能不能以現有的實力堅守三天以上？」

「你可知道，你現在的情況與前幾天的戰鬥可不一樣。那個時候你的部隊都是已經完成全訓的部隊，戰鬥骨幹都是清一色的經歷過戰火的老兵，各部隊磨合的時間也足夠長。這兩個團可是剛剛組建還不到一個月的新部隊。」

「就算已經完成全訓，但臨敵經驗極少。就算你將這兩個團和你手頭上現有的一個團打亂重分，但總歸還是需要時間去磨合的。在這種情況之下，你能不能擋得住日軍一個師團主力，加上這六十三聯隊的幾部分日軍的集團衝鋒。」

說到這裏，郭邴勛制止了陶凈非馬上就要站起來回來的動作道：「軍中無戲言。你要想好了，再回答。畢竟在日軍新的部隊抵達之前，能削弱其一部分實力對你們還是有利的。」

「如果在你將這個第六十三聯隊削弱到一定程度之前，十一師團主力便已經趕到，你們要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現在有機會提前減輕一點壓力，總歸還是有好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