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入局

「噝.....」

聽了王翦的話，眾人都不說話了，一副牙疼的樣子，齊齊的低下了頭。畢竟一開口就要承擔責任的，有幾個把眼光投向帥位上的嬴稷，這麼大的事兒，最終都要他來決斷。

嬴稷一開始也拿不定主意，作為一個主帥，必須要對全軍上下負責，每一次得失，就代表着戰事的勝負，將士的傷亡。王翦的計謀太冒險了，要是出了事，這支遠征軍還能有多少人可以活着回去的。

如果是司馬軍相和白元帥，他們會怎麼選擇呢，司馬軍相雖說平時善於出奇兵，但他還不如白元帥那麼大膽，畢竟司馬軍相是齊國人，心裏面和秦國老世族隔着一層，白元帥就不一樣了，什麼新招都敢用。

話又說回來，司馬軍相和白元帥也不會像自己這樣優柔寡斷啊，他們指揮的戰事，基本上都是在戰前就把方方面面都考慮周全了，待上了戰場，就能很快的進入角色，這樣才能把每一場戰役指揮的那麼揮灑自如。

如果是樗里老丞相呢，他會怎麼做呢？別看這個老傢伙平時一副什麼事都不關心的樣子，其實他什麼事都弄得明明白白的。雖說在戰事指揮上面比不上司馬軍相和白元帥，但他老辣多謀的行事風格，也讓他指揮了許多出色的戰役。他作戰大半生，其實只打過一次敗戰，這一場敗戰也讓他引為終身遺憾。

嬴稷跟隨樗里疾學習多年，最佩服的就是他多謀善斷的本領。樗里疾被稱為秦惠文王的智囊，可以說，自商鞅變法之後，秦國能夠真正的走向強大，他的功勞並不比張儀小。只不過他的功勞不像張儀那麼顯眼罷了。(在張儀入秦之前，一直都是樗里疾在為秦惠文王出謀劃策，就算張儀入秦之後，秦惠文王也是事事都要諮詢樗里疾)

不過。不這樣的話。好像真沒什麼好辦法，關鍵這次冒險遠征就是為了把月氏人打疼。只有把他們打疼了，他們才會撤兵，才會休戰。

只要秦國緩過這一口氣，自然不會讓月氏人好過。那時候戰爭什麼時候打，什麼時候停，就不會由月氏人做主了。

「打！」嬴稷咬着牙說道，「各路兵馬自接到命令起，扔掉一切不必要的物資，全速向祁連山行進，一定要在祁連山下將這支月氏大軍攔截住。將其徹底殲滅。」

「諾！」

其他人也不是沒有其他意見，只不過這個時候有意見也不能說，關鍵是這件事情過於重大，除了嬴稷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另外一個。也是秦軍軍紀森嚴，一旦主將軍令下達，下屬不論什麼原因，都必須執行下去。

嬴稷一聲令下，各路大軍就立刻就不管不顧的向祁連山方向開拔。萬千溪流，化作滔滔洪水，撒出去的秦軍，又逐漸的匯聚到了一起。

在草原上追逐一支熟悉環境的胡人騎兵，那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情，也只有將月氏人堵在祁連山下，他們才不會逃走，才能夠完全聚殲他們，也只有堵在祁連山下，才能夠將月氏人打疼。月氏人都是逐水草而居，打其他地方都是給他們搔痒痒，只有打祁連山，他們才會感覺到疼。

但這樣一來，秦軍就處在極為不利的地位，首先那裏是月氏人的老巢，擁有絕對的人數優勢和地形優勢；其次，月氏人為了守家，必然跟秦軍拚命；最後一點，秦軍在山下堵住月氏人，祁連山的月氏大軍必然下山救援，秦軍將會遭到前後夾擊，甚至四面合圍。

嬴稷相信秦人的血勇，相信秦軍的作戰能力，就算兵力處在絕對的劣勢之下，對戰場環境又很陌生，打贏這些低賤的胡人也絲毫沒有問題。

幸好月氏人的主力不在河西草原，也幸好月氏王子的軍隊沒有及時收到消息，否則，這支秦國遠征軍的前途，真的很難說。

月氏大軍也沒有絲毫停留，一刻不停的向祁連山急趕，所有的人都知道現在搶的就是時間。倘若被秦人攻入了祁連山，受害的是他們的親人，損害的是自己的切身利益。

「快！前軍加快速度！」

王子一再的催促加快行軍，眼看着離祁連山已經不遠了，突然，從東北方向斜著插過來一支秦軍。秦軍的人數不多，只有一千餘人，對於人數兩萬的月氏大軍來說，根本就不夠看的。

可正是這一支弱小的秦軍，居然膽大妄為的不管正在行軍的月氏大軍，而逐一的清除外圍落單的月氏人。雖然殺得人不多，但那是赤果果的打臉啊。

「阿爾赤，你去將這些該死的秦人都殺了！」憤怒下的王子又忘記了自己回援祁連山的使命，發誓要把這些不把他放在眼裏的秦人都殺死，碎屍才能一解心頭之恨。

也許是離祁連山不遠了，讓他的警惕心有所下降。

「嗨！」這個叫着阿爾赤接到命令之後，沒有絲毫的猶豫，帶領身邊的三千人就向秦軍撲了過去。

看到月氏人氣勢洶洶的撲了出來，秦軍千夫長揮起戰刀迎了上去，這一下所有的月氏人都愣住了。

在此之前，秦軍的戰鬥作風都是偷襲一把，轉身就逃，倘若他們不予理睬還罷，如果他們追出去，鐵定會中埋伏。

現在好了，這些該死的秦人不僅不逃，反而迎上來找死，那敢情不能放過。

「殺！」

兩支軍隊都不缺乏血勇，狠狠的撞在了一起。雖然月氏人人數眾多，但秦軍的裝備和作戰技能畢竟要高一個層次，一場交鋒下來，被撞落下馬的月氏人明顯更多。

月氏王子看到秦人居然不逃，頓時大喜，他自出兵以來，一次次在秦軍的手裏吃虧，一路行來憋屈無比，如今居然逮住機會能夠扳回一局。哪能不高興。

「圍上去，殺光這些該死的秦人！」

「王子，三思啊，救援祁連山要緊。」中年男子不合時宜的站出來說道。

可這一次月氏王子沒有打算聽他的。隨意的搖了搖頭。「區區幾個秦人，殺了他們再回援也不遲。」

可惜事情的發展出乎他的預料。秦軍沒有被殺光，反而他派出去的三千人卻被打得節節敗退。

「廢物！」王子的印象里，秦軍的戰鬥力是應該強點，畢竟那黑的發亮的甲具。鋒利的看着都寒磣人的戰刀，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見，不過，再強也不可能三千人還打不過一千人吧。

可憐他雖然在秦軍手裏屢屢吃虧，但畢竟還沒有面對面的正面交鋒，秦軍的戰鬥力怎麼樣。還只存在他的想像中。

「去！把這些該死的秦人圍起來，我就不信了，這麼多人還打不過區區一千人。」

「王子，三思啊。秦人的援軍很快就會到達，倘若我們在這裏耽誤了時間，祁連山遭襲可就麻煩了。」中年男子不合時宜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王子氣悶的擺擺手，「如果不把這支該死的秦人幹掉，他們就會一直吊著我們，我們如何行軍。」

中年男子總覺得不對勁，卻又一時不知道怎麼反駁，只是看着戰場心底暗暗焦急。

月氏人大軍出動，人數的優勢立刻顯現出來了，秦軍的千人隊很快就被圍了起來。可秦軍沒有絲毫要退縮的意思，依然在月氏人的重圍之中左右衝殺。

這一下中年男子立刻想明白了，「王子，快！撤退！我們必須立即趕回祁連山，集結祁連山所有主力抵擋秦人的進攻，秦軍的主力馬上就要到了。」

王子抬起頭來疑惑看了一眼中年男子，還沒有等他把話說出來，遠遠的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號角聲。

在戰場上，打慣了戰的人，還是能夠從這個號角聲聽出來是自家，還是敵人的，況且他這個主將沒有發令，吹號的軍士，也是不敢隨便吹號的。

遭了，秦軍的主力真的到了。王子和中年男子的心裏面齊齊哀嘆了一聲。

隨着號角聲落，北邊天際頭湧出一個個的騎兵，騎兵的速度很快，轉眼就快到眼前。

「快！列陣攔截！」

可惜正在從行軍隊形轉成圍獵隊形的月氏人，來不及列陣，秦軍就殺到了。

看了一下秦軍的人數，王子和中年男子齊齊鬆了一口氣。秦軍的援軍不多，粗略的看了一下，大約也就兩千人左右。月氏人的人數怎麼說也有兩萬人，秦軍加上這兩千人也不過三千人，何況被包圍的那支秦軍已經損失過半，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兩千多秦人還對月氏人造不成致命的威脅。

「王子，我們需要儘快趕回祁連山，只有把所有的人都集結起來，才能夠和秦人決一死戰，否則會被秦人個個擊破的。」

這一下王子也不反駁了，鬱悶的點點頭，不過他現在改變主意有點遲了。

率軍來援的正是剛剛升任都尉的王翦，雖然王翦還年輕，還是初上戰場的初哥，但他絕對不是魯莽之輩。他知道如果真要拼個你死我活，他這點人拼光了也不行。

王翦分出兩個五百人隊，做出一副要從兩個方向救援被圍秦軍的樣子，卻又不真救，只要月氏人一攔截，他們就立刻撤退，月氏人一退，他們又立刻靠了上去。

而王翦帶領剩下的一個千人隊，直衝月氏王子的中軍。怎麼看都像是送死的行為。

看到秦人的輕視行為，王子的脾氣差點又發作了。還好這個時候他也知道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快，攔住他們！其他人隨我轉進，增援祁連山！」

可是他今天好像特別不走運似的，又是一陣長長的號角聲從南面傳了過來，又一支秦軍殺到了。

這一下傻子都知道怎麼回事了，「王子，快下令突圍，秦人是要對我們合圍啊。」

王子也是有決斷的人，「傳令，不要與秦人糾纏，趁秦人的包圍圈還沒有完成，全力向祁連山方向突圍。」

戰場上各種各樣的情報迅速的傳遞到秦軍主帥嬴稷的面前，聽說月氏人現在正全力向祁連山方向突進，立刻就深深的鬆了一口氣，轉過頭去對副將說道，

「只要是人，都會戀家，原來月氏人也不能免俗，既然他們現在全力向祁連山突進，那麼拖住祁連山的月氏主力，防止他們出來救援，就成了重中之重。這件事，還是本將親自去吧。本將帥五千人突襲祁連山，剩下的就全靠你們了。」

周圍的一眾大小將領聽的一愣，「稷將軍，拖住祁連山的月氏人，區區小事，還是交給末將等人吧。將軍還是在這裏總領全局，一旦事情有變，也能夠及時應對。」

嬴稷想了想，也對，這樣的大戰，沒有他來指揮全局，畢竟不行，可是拖住祁連山的月氏人一樣很重要，那一邊都令他放心不下。